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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回家之後,陸駿屁股還沒坐熱就收到了唐廣書的來電。在電話中唐廣書先是跟陸駿寒暄一陣,然後提到他們極速視野想給周楚和明揚做一期專訪刊登在他們的網站和公衆號上。陸駿心想這是個好事兒,嘴上卻對唐廣書說:“哎呀這樣不太好吧?我們可是倒數第一名诶!這麽大張旗鼓的……”

“你不要跟我廢話。”唐廣書知道陸駿是故意的,便說,“我只想要話題,可以嗎?”

“那我得審稿。”

“可以。”

這事兒很快被陸駿和唐廣書兩個人敲定了下來,大約一周之後,唐廣書就帶着人風風火火地從外地趕來。陸駿早早就通知了周楚和明揚,周楚對此無動于衷,明揚表現得十分興奮,追着問陸駿自己是不是要上電視了。

在明揚的概念裏,這是一個很正式很嚴肅的場合,出發之前一整個上午都在焦慮地給自己找衣服,反複設想對方可能會問他什麽問題,并且做了無數種答案。可真到了那個檔口,明揚只覺自己大腦一片空白。

采訪地點安排在他們車隊的車間,背景是周楚那臺EVO,明揚和周楚坐在車前,攝像機和打光燈直沖着他們。周楚還是那副表情,明揚想要表現得鎮定自若,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很緊張。負責采訪的工作人員先是跟他們聊了兩句天緩和緊張尴尬的氣氛,明揚這才正常了一點。

前面的訪談內容就是講一講比賽經歷,當采訪問到周楚身為一名職業拉力車手,是什麽讓他選擇給隊友明揚這樣一個沒有任何拉力經驗的車手做領航時,明揚看向了周楚,周楚無差別沉默。

空氣陷入了詭異的寧靜,站在遠處的唐廣書似乎對于這個問題也很好奇,在他眼中的周楚一貫心高氣傲,沒道理這次忽然泛好心吧?而一旁的陸駿有點緊張,生怕周楚憋出來一個大家招架不住的答案。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周楚決定裝死到底的時候,只聽周楚忽然說:“時間合适,而且對于車手來說,需要不同方面的能力提升,這對車隊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他面對采訪鏡頭說了這麽一長串的話叫衆人大為震驚,要知道此前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擺臭臉然後扭頭走人,沒少招惹罵名。陸駿松了口氣的同時更是詫異,沒想到周楚能說出來這麽識大體的話術。

“那麽明揚是怎麽看待的呢?”

“什……什麽?”明揚像是上課開小差聽到老師點名之後一激靈,想要慌亂的翻書,沒想到上語文課卻帶了數學書。

對方笑着問:“就是關于和周楚這一路的比賽,你怎麽評價周楚的領航水平?跟周楚的配合感覺如何?”

“挺……挺好的,哈哈哈……”明揚抓抓腦袋,用笑來掩飾自己的無措。周楚把頭外向了另外一邊,顯然懶得聽明揚在這裏說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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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一開始出發的時候會不會擔心周楚帶錯路呢?”

“絕對沒有!”明揚立刻說,“我們倆這一路非常順利,幾乎沒有出過什麽問題。我……我……”他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周楚,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我非常相信周楚!”

周楚的表情明顯有一絲疑惑和不解,陸駿差點笑出聲兒來,唐廣書問:“你這是什麽表情?”

“沒什麽沒什麽,就是忽然想到采訪之前給他們教育了一番還是有點用的。”陸駿忙道,心裏想的卻不認為他倆是真的聽自己話。明揚那脾氣發起瘋來六親不認,周楚冷着一張臉軟硬不吃,自己只能在夾縫中生存。不過剛剛明揚這小子是迅速地給自己完成了精神洗腦才憋出了這麽一句話麽?那可真是太不容易了,看來這貨雖然大部分時候是個智障,關鍵時刻倒也能靠得住。

陸駿再次專心聽那頭的采訪內容,聽采訪人提到了最後一個賽段推車三公裏的事情。

“那麽當時你們是怎麽想的?有想到過放棄麽?”

陸駿以為這兩個人肯定得再沉默沉默編編答案才會吭聲,只聽周楚立刻說:“對于我來說,出發的目的就是抵達終點。除非……”

“除非什麽?”

周楚頓了頓:“除非客觀原因導致确實無法前進。”

他的語氣中出現了整場對談中從未有過的堅定,仿佛這是他絕對不允許被觸碰的禁區。這種情緒甚至連明揚都能準确的察覺到。周楚最後一句話會被理解成為比賽途中遇到的各種嚴重機械故障,比如車都撞爛了,那比賽則不能再以人的意志為驅動。明揚心中卻不那麽想,貫穿整場比賽,周楚明确表示出散夥意圖時可沒有任何機械故障,那麽這是不是說明在當時的周楚看來,與自己之間的矛盾已經上升到了無法調和的餘地。

原來,那時候的他那麽生氣嗎?

明揚心想,算了,都過去多久了,愛怎麽樣怎麽樣吧。

“那麽最後請用一個詞來總結對方在本次比賽中的表現吧。”這是本次采訪中的最後一個問題。兩個人在各自思考之後給出了答案。

明揚說:“靠譜。”

周楚說:“省心。”

陸駿心道,這兩個人可能被奪舍了。

采訪結束之後,團隊确認素材沒有問題,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唐廣書和陸駿出去聊了幾句。他之前跟陸駿提過想繼續弄比賽的事情,那時只是随口一提,到現在事情是有些眉目的,不過剛開始肯定是小打小鬧。陸駿從自己的專業角度給出了一些意見和看法,并且表示如果唐廣書辦比賽他肯定會全力支持。

“聽說明年賽規要調整。”唐廣書問道,“你們有打算麽?”

“這段時間一直聽到有風在吹,但是具體的還是得等文件下來。”陸駿道,“不過無論如何,肯定是朝着國際上的趨勢去調整的。”

唐廣書點頭:“對,但是國外流行的車型在國內賣不動,沒有消費動力就沒有廠商願意投入,最後很多問題還得車隊自己解決。到時候要真的限制排量,換車都會是一筆很大的投入開銷。”

陸駿嘆氣:“哎,再想想辦法吧。”他自然有他的憂愁,只是這些麻煩事兒說出來也沒有誰能為他解決。他倆正聊着,明揚就蹦蹦跳跳地從後面撲過來用胳膊摟着陸駿的脖子:“你倆聊什麽呢?”

“聊你們倆是不是被下了降頭。”陸駿順勢拽着明揚的手貼在明揚的前胸,“你摸着良心說,你剛剛評價周楚的詞是中肯的嗎?”

明揚反手拉過陸駿的手往左胸口一移:“良心在這邊。”

“滾!”陸駿叫住從一旁輕輕飄過逃離現場的周楚,“還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說反話!”

周楚就跟沒聽見一樣,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很快,周楚和沈西今就要準備出發去比賽,而這一站的比賽地點在張掖。

陸駿本來沒邀請明揚,是明揚主動提出來想去看比賽。陸駿狐疑地眼神在明揚身上轉悠了半天,明揚被他盯得有點不自在,陸駿問明揚是不是通過跟周楚近距離接觸終于發現對方的實力,明揚立刻搖頭,表示自己只是想去看看相同賽段周楚能跑出來什麽成績。

張掖是他們之前在中北拉力賽中跑過的一個地點,所以明揚提出的理由看上去完全成立。

時隔數日之後再次抵達張掖,氣溫已經降了下來,特別是晚上,得多穿點衣服才能在戶外活動。明揚看着路盡頭沉下去的夕陽被黑夜取代,心中一時情緒澎湃,自己比賽和來看別人比賽始終是不同的心境。看着維修區像往常一樣被慢慢搭建起來,他多麽希望能是自己代表車隊踏上征途呢?

而且這次的“想”具有一種非常真實的體感,這只能是因為他是真正體驗過那種熱血的蕩氣回腸的比賽的,那是一種成瘾毒藥,讓人心癢犯病,無法自控,忍不住要踏出那一步。

張掖賽段的路沒有明揚腦補的那種在沙漠裏狂奔的畫面,大部分是在曠野上的土路,看上去一馬平川,但是路面坑坑窪窪崎岖不平,車很容易因為高速飛馳産生劇烈的震動彈跳,揚起的大量塵沙也容易遮蓋車手視線。

明揚在維修區看着比賽車輛一個接着一個出發,他心裏算計着,不知道今天的周楚會拿下怎樣的成績。

周楚的狀态很少寫在臉上,不過根據頭兩天的賽況來看,他始終處在一個不溫不火的狀态,而保持領跑的是極點的陳加清,後面是許迎臣。裴若安沒有來參加比賽,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外國人。

“話說,極點到底有多強?”明揚百無聊賴地問陸駿,“前幾名一直都被他們鎖得很死,如果還是周楚當年在極點的時候,這個排名簡直就是被他們屠殺诶。”

陸駿道:“國內賽車發展本就青黃不接,有實力的攏共就是那麽幾個人,很容易被大車隊壟斷。特別是這幾年還有外卡車手來參加比賽,能夠請得起的也都是大車隊,這種情況太常見了。”

明揚道:“那周楚現在算是什麽情況?三英戰呂布?他這把萬一玩歇菜了怎麽辦?”

陸駿道:“不要計較一場比賽的得失。”

明揚悶頭盯着直播畫面,只見路上有一個很窄的直角彎,周楚幹淨利落地通過,但是車速過快,尾塵漫天,此時不知道從何而來一陣風,把本來被甩在車尾的塵土全吹到正好拐過來的車頭前方,頓時整臺車都被黃沙覆蓋。

周楚失去視線,沈西今也是一慌神,很快調整狀态。在路上上前面有一個小坡,他立刻告訴周楚準備跳,周楚根據他的指令進行操作,可還是因為失去視野的緣故導致路線選擇不順暢,車身起飛時姿态已經能看出來有些失控,落地時車前唇先磕到了地面。

金屬在劇烈的沖撞之下如同脆紙一樣被瞬間撕碎,周楚倒是沉着冷靜,拖着已經掉落的前唇繼續往前跑,直到前唇被徹底撕爛丢棄在半路上。

這樣的意外無疑會影響最終速度,果不其然,周楚後面也沒有成功追回時間,最終以第四名完賽,無緣領獎臺。

出去時還是新車,回來之後就變成了沙漠戰損版。周楚駛進維修區,陸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他說辛苦了。記者們想抓住周楚采訪,但是周楚就是不去媒體區,他們也不能随意闖入維修區來。這邊只有各個車隊們的工作人員在各自慶祝或者準備收工,拿到本站冠軍的極點車手陳加清采訪結束回來要先經過counter pick這邊,他正好碰到了周楚,本想快速通過的他忽然叫了周楚一聲。

周楚對陳加清歪了一下頭,陳加清說:“周楚,我覺得你這一站跑得狀态不是很好。”周楚沒理陳加清,明揚聽了這話後一陣吐槽,大罵陳加清得了便宜賣乖。

陳加清笑道:“不過沒關系,哪怕你狀态再好,我對接下來的比賽也有十足的把握。也許你的選擇從始至終都是錯的。”他的話自信之餘還有一些挑釁意味,不等周楚反應,明揚先跳出來大聲說:“你是不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兒幹?”

陳加清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個小鬼,定睛一看才認出來是陸駿一直帶在身邊的臭小子。之前圈內炒作過幾波,沒見本事有多大,脾氣倒是不小。他根本沒有把明揚放在眼裏,以一副大人的口吻說:“你誰啊?小孩兒邊兒呆着去。”

“你讓我邊兒呆着去?”明揚說,“行,我勸你珍惜接下來的幾場比賽,什麽時候等你看到我明揚的大名出現了,你就準備收拾收拾東西退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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