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chapter19

chapter 19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了。

微醺的前提下，兩個人的意識是清醒的，但又好似沒有那麽清醒。

在那一瞬間，兩人之間在過去十多年中逐漸築造起又在某個時間點逐漸被削弱的阻隔被徹底破了個洞，從中撕裂開來。

程姿遙從未戀愛過，Jane時常嘲笑她的禁欲，說她簡直是時尚界的修女。

她沒有接吻經驗，平時也不曾了解，理論知識和實戰經驗均為零，動作生疏，但饒是如此，也在持久的親吻中慢慢掌握了一些竅門，漸漸熟練起來。

也許是她向來習慣了配合韓逍，所以身體也自然而然地順應了對方的節奏。

男人的動作比她稍微流暢一些，但似乎也沒有太熟練。

程姿遙不曾問過他和歷任女友的發展進度，但韓逍曾在她面前說過他覺得接吻很髒。

他是有點潔癖在身上的，太親密的身體接觸讓他會心生反感，因此成人後的幾段戀情都十分短暫。

程姿遙是從其中一任女友那裏獲知這個情況的，她想勸男人去看醫生，但怕打擊對方的自尊心，又覺得這樣也挺好，所以一直沒有付諸行動。

現在看來好像并沒那個必要。

一如兩人之間的相處，韓逍的吻總是出其不意，是肆意的、張揚的、不容拒絕的，而程姿遙則是以不變應萬變，是克制的、溫柔的、百依百順的。

窗外寒風呼嘯，雪又紛紛揚揚地下起來了，想必那些去轟趴的人更不願回家了。

室內的溫度不斷攀升，旖旎一片，沒有人有心思去想轟趴的事。

程姿遙已經分不清是自己身體發燙，還是對方的身體發燙。

——多年來他們見證了彼此身體的成長，但這是他們第一次褪去衣物相親相貼。

韓逍來美國後曬黑了一點，但因為不愛戶外運動，所以還是比較白皙。

常年的游泳鍛煉讓他的肩背和核心格外緊實，肌肉線條優美，身材比高中時更加精壯了，手感比程姿遙想象得還要好。

有那麽一個瞬間，她有點後悔自己最近忙于工作，沒有跟着Jane繼續健身運動。

因為工作的緣故，她有一段時間沒有好好端詳過韓逍了，她這才發現對方的頭發好像長了些，額前的發絲有些掃在眉間，平添俊美。

她感覺心口脹脹的，好像有一只小怪獸就要破籠而出。

她知道那是她壓抑已久的感情。

于是，她第一次主動伸手，有些用力地抱住了男人。

這是她準備好迎來下一刻的信號。

她已經不滿足于親吻與撫摸，她能感覺到對方亦是如此。

然而，就是這一個帶着感情釋放的擁抱，卻令韓逍如夢初醒。

他停下了動作，像是呆住了，久久沒有動靜。

程姿遙抱着他，輕聲問：“怎麽了？”

“……”韓逍将她的手放下，聲音有些沙啞，“抱歉，遙遙姐。”

程姿遙沒聽清，疑惑地看向他：“什麽？”

韓逍身上和臉上還殘留着未褪去的紅暈和熱度，但眼眸卻愈發清亮，映出程姿遙的模樣。他起身，匆匆說：“我出門買下東西。”

程姿遙反應了一下，問：“condom？”

韓逍快速把衣服穿好，沒有看她：“……嗯。”

程姿遙還處于酒意和情意的雙重微醺狀态，沒注意到對方神情的凝重，只是有些羞赧地躺回了沙發，叮囑說：“那你記得帶傘，注意安全。”

韓逍将披肩展開披到她身上，不發一言，轉身離去了。

在他出門後，程姿遙找到自己的手機，懷着半緊張半害羞的心情，決定臨時抱佛腳，學習一些理論知識，避免失敗。

然而，半個小時後，她收到了韓逍的信息。

看到消息內容後，程姿遙如同被人從頭到腳兜了一盆冷水，身心的熱度漸漸冷卻下來。

只有臉，有些火辣辣的疼。

信息上韓逍說他臨時有緊急事情需要處理。

她發消息過去不回，打電話過去提示關機。

又過了一小時，周雲廷打電話過來，跟她替韓逍報平安，說他們臨時有事，忙完後會聯系她的，讓她不要擔心。

她穿好衣服，等了一夜。

等到雪小，再等到雪停，等到平安夜的熱鬧徹底從紐約這座城市撤退。

韓逍徹夜未歸。

翌日，她給韓逍發了新的一條消息後，便出門了。

到了影院，對方依然沒有回複，于是她漫無目的地在附近轉悠。

她一夜未眠，但卻不困，只感覺腦袋裏一片空白，所有思考都好像随着昨晚的積雪一同被鏟雪機鏟走了一般。

她沒有難過，沒有憤怒，沒有失望，她覺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尊雪人，徒有模樣，卻無靈魂和心髒，沒有情緒起伏。

但沒過多久，她就領悟到，麻痹只是暫時的。

——她看到了韓逍。

她不知漫步到了哪一條路上，馬路對面有一家咖啡廳，落地窗上貼着聖誕節的裝飾，但并不影響看到窗邊座位的情景。

只見韓逍和一個女生坐在一側，另一側還坐了兩個女生，四個人都點了咖啡，相談甚歡。

不知道韓逍說了句什麽，坐在他旁邊的白人女生笑得直接倒進他懷裏，挽着他的手，看起來十分親密。

——後來程姿遙知道了，那個白人女生叫Jessica，是韓逍之後的女朋友。

程姿遙心想，大概這條路上就算出現了一起車禍，也不能讓他們停止歡笑吧。

那一刻，她感覺身體的情感神經都複工了。

整個人被一種灰敗的情緒填滿。

她又想起了林佳。

在她“毫不在意”的這些年裏，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韓逍身邊已經出現過多少個“林佳”了？

和“林佳”們相比，她又算得上是什麽呢？

就在她思緒紛飛的時候，身旁響起一個富有磁性的男聲，語氣是與冬日的寒冷格格不入的熱情：“Hi, Sophie!

Merry Christmas!”

程姿遙偏頭，看了身邊一眼，才發現身旁站了一個身高不輸韓逍的亞裔男子，穿着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裏面是一件绛紅色襯衣加白色毛衣，面容俊朗，看着有幾分眼熟。

她有些疑惑地蹙起了眉頭，還不分給她發問，男人就友好地伸出了手，笑眯眯地自我介紹：“我是Richard，我們之前見過的，在NYU的課堂上，我撿到過你的筆記。”

靠着對方的提示，程姿遙想了起來，似乎是有這麽一號人物。

但她此刻已沒有力氣強顏歡笑，只能努力禮貌地回複道：“你好，真巧。”

Richard眨了眨眼：“是啊，不過巧的是我正好看到你取票，然後一路跟你過來的。”

聞言，程姿遙的目光變得警惕：“你想做什麽？”

“放輕松，我沒有惡意。”Richard解釋說，“如果你不想浪費電影票的話，我可以陪你去看，正好我對這部電影也蠻有興趣。”

程姿遙覺得對方真的是個怪人，轉身就想走開。

卻不料Richard又追了過來：“等等，我不是說白蹭你的電影票，作為回報，我能告訴一些情報。”

程姿遙不理他，繼續往前走。

Richard壓低聲音問：“你不好奇那些女生和你的男朋友是什麽關系嗎？”

程姿遙駐足，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什麽男朋友？少故弄玄虛。”

Richard挑眉：“你和那個叫Sean Han的，不是情侶關系嗎？”

程姿遙面無表情：“你說的是誰，我不認識。”

“我真的不是騙子，這是我的護照。”說着，Richard當真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了證件給她看，“抱歉，我不是故意想調查你身邊的人和事，我一直想找到你，尋找的過程中就不免打聽到很多其餘的事。”

程姿遙問：“你找我幹什麽？”

“想認識你，我對你一見鐘情。”

Richard笑起來：“原來你也會翻白眼。”

程姿遙皺眉：“你喜歡我什麽，你都不了解我。”

“是，我承認這一點。”Richard像是絲毫沒有熱臉貼冷屁股的自知，“所以我請求一個了解的機會，可以嗎？”

“糾纏不休的男人令人厭煩，你知道嗎？”

“嗯，所以我決定充當一個情報販子，用信息交換接近你的機會。”Richard不緊不慢地說道，“我說我知道一些韓逍的事情，并不是幌子，我在哥大有好些朋友，其中一個對Han的事跡比較清楚，你知道他和一個叫Ives的花花公子很要好嗎？”

Ives是周雲廷的英文名。

程姿遙內心遲疑了一刻，但臉上仍是冷着的：“我要想知道的話，我會自己想辦法，不牢你費心了，謝謝。”

Richard轉換思路：“好吧，那不談Han了，談談你吧，你最近幫人融資還順利嗎？”

程姿遙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Sophie，通過剛才的對話你應該知道了我不是在虛張聲勢。”Richard笑得十分開朗，“三個月前你去LA登門拜訪的那個投資商，是我的一個表親。It’s a small world.”

Richard擡手看了眼手表，語氣輕快：“電影似乎快開場了，我們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