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直女日常

直女日常

戒酒的方式有很多。

但大家從來沒想過,一家清吧會擔上勸大家戒酒的職責。

摘抄150遍才能進店消費自然勸退了一小批顧客。

但還有一大批人好奇地想知道,“劫富濟貧”這家清吧到底葫蘆裏賣了什麽藥。

抄句子是吧?

莫得問題。

誰上學期間沒被老師罰抄過課文呢。

這點他們在行。

用來做等位室的另外幾家店鋪裏,一群工作好幾年、再沒拿過筆的人認認真真拿筆摘抄。

安靜的等位室裏不時傳來幾句詢問:

“兄弟你抄到哪裏了?”

“姐妹慢點,我倆待會一起交上去。”

這對話活像上學時期一群同學被老師批評後,在老師監督下并排坐着乖巧罰抄的模樣。

“我才寫完一百遍,這三句話就刻進了我腦海裏。我待會都不敢點酒喝了。”

“哈哈哈清吧幫你戒酒,不好麽?”

“媽呀媽呀,我終于抄完了。兄弟姐妹們我先去探探路。”

“好的小姐姐,我随後就到。”

一群人調侃似的附和着。

各個等待室的氛圍都很好。

這讓他們想起上學時跟同班同學一起打鬧的場景。

上學的時候從中感覺不到快樂,滿心被學業壓力束縛着,但畢業好幾年再回過頭看,那些跟同學劃三八線,你争我搶交卷子,齊心協力參加運動會的時光再也沒有了。

抄寫讓他們懵懂地回到了年少時,意氣風發的青春歲月。

這種懷舊式的快樂,在酒裏體會不到,更顯得彌足珍貴。

江晚從各店鋪落地窗前往裏看時,本以為會看到暴躁掀桌或是怒罵的場景,沒想到一群人心情愉悅地坐在桌前摘抄,時不時還能聽到幾聲擲地有聲的笑聲。

行..行吧。

這也算是種另類的排隊方式。

而且他們還挺享受的。

當天,但凡是來象萬城購物的人,都要來今天上了微博熱搜的“劫富濟貧”清吧瞧瞧,某些酒吧、清吧老板也偷偷跑到這兒來取經。

一看門口,驚呆了。

這..這是啥?

一群身着樸素的國畫愛好者圍着一張招聘海報啧啧稱嘆;還有一群人拿着手機在蠟像前拍照。

“他們的蠟像好好看啊,帥的帥,美的美,分分鐘能組團出道。”

“右邊那個微笑端酒盤的人是房甜甜,真正的豪門大小姐。美麗富婆都開始自己賺錢養活自己了,我還有什麽資格鹹魚下去。”

“哇,江晚五官好精致。”

“這簡直就是顏狗的天堂啊!!!”

來這兒取經的店長們一臉懵逼。

嗯?這是清吧嗎?

看了眼名字,沒錯,是劫富濟貧。

不是說這排起了長隊嗎?隊伍呢???

在“劫富濟貧”清吧工作人員的指引下,酒吧店長們來到之前一直閑置着的店鋪門前。

這圓形的一圈店鋪此刻坐滿了人,每個人奮筆疾書、滿懷激情地寫着什麽東西。

比暑假結束前熬夜補作業還要認真。

店長們呆愣良久,偶然瞧見木門上貼着的白紙,全體石化。

這店長想讓清吧倒閉??

不對。

重點是:怎麽會有這麽多人真的在抄!!

“為什麽劫富濟貧能如此火爆”成了各大酒吧從業人員近兩天研究的熱門話題。

兩天後,眼見着劫富濟貧越來越火爆,他們仍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倒是經過兩天時間的發酵,劫富濟貧靠奇怪的進店方式成功出圈。

兩天後,有人自發給劫富濟貧清吧寫了個宣傳文案。

【見過幫人戒酒的清吧嗎?想重返校園,回憶被罰抄的噩夢嗎?】

【來象萬城對面的劫富濟貧,包你在三天內養成正确喝酒價值觀,全家再也不擔心你醉酒駕駛或者喝多了!】

網友們把劫富濟貧清吧的各種沙雕操作來回看着,江晚前幾天的調酒比賽視頻也反複觀看着。

不久,江晚是豪門養女、養父派人來店裏鬧事等言論再度傳開,網友們驚了。

蔣家這是爛到骨子裏了?

派人鬧事陷害競争對手不說,還害的人是自己的養女!!

真他媽夠絕情。

經過網絡的發酵,原本只在調酒圈裏小範圍傳播的蔣家醜聞終于傳到了幾位集團掌權人耳中。

房甜甜的母親房安媛,錢謹的父親錢不逸還有S市一些知名企業家,或多或少都從自家子女或是助理、公司員工的八卦會談中聽到了這則消息。

那天後,鮮少有人再約蔣父吃飯應酬。

不為什麽,只是覺得跟這種陷害晚輩的人吃飯丢臉。

他們都是要面子的,就算跟自家兒女關系再差,也不會差到對方離家後還想讓兒女難堪甚至逼迫到他們活不下去的地步。

會做這種事的人,氣度能有多大。

倘若讓蔣家不舒心了,倒打一耙地過來指責他們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一衆企業家幹脆斷了跟蔣家的私下來往。

所有人議論的大紅人江晚挺忙的。

她跟清吧裏的其他人一起沉迷于“劫富濟貧”同名小游戲的開發制作。

牽頭人自然是江煥。

江煥很盡職。

有課的時候在學校研讀“如果管理酒吧”相關書籍,沒課的時候必定出現在清吧的某個角落。

制作“劫富濟貧”同款小游戲就是他提出的。

每天交抄寫的人很多,按照先後順序排隊進店一樣會遇到需要等位的情況,江煥見他們等得焦急,于是想開發一款只有在劫富濟貧才能玩的小游戲。

以房甜甜為代表的顏狗派喜歡抽卡游戲,以江晚為代表的熱血派則向往打打殺殺。

兩派人各執一詞,面對底線的時候誰也不退讓一步。

江煥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等到吵架的聲音漸弱,支吾着道:“我有個想法。”

“說。”

“抽卡小游戲與升級打架可以結合在一起。抽卡獲得的卡牌用于兌換相應的人物或者裝備。游戲主線則是初入江湖的少俠行俠仗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劫富濟貧的故事。而卡牌則是清吧裏的每一個工作人員。比如晚..姐姐、房甜甜姐姐是SSR,錢謹是SR的卡牌。”

聽到這,錢謹打斷了他:“為什麽我是SR,她們卻是SSR?”

江晚、房甜甜側頭,異口同聲地道:“你自己沒點數嗎?”

錢謹:??

看不起誰?

房甜甜瞪了他一眼,回頭捧着臉甜滋滋地看着江煥。

知道江煥對她沒有職位上的威脅後,房甜甜看他越來越順眼。

人帥脾氣好,學習能力還強。

天才學霸小奶狗,她喜歡。

江煥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往後挪了兩步。

房甜甜笑着:“你每天除了上學就來這裏,肯定沒談戀愛吧?”

錢謹忍不住怼道:“人家談沒談戀愛關你什麽事?”

房甜甜:“我撩年輕大學生,又關你什麽事?”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怼,争吵起來有點歡喜冤家的意思。

布仲堯見江晚看入了迷,笑着問:“你也覺得他們吵起來很有意思?”

江晚正色道:“那倒沒有。我只是在思考一個問題。”

“什麽?”

“原來關心一個人的戀愛狀況,就叫撩?這樣的話,我行我也會。”

房甜甜和錢謹聞言頓住。

鋼鐵直女江晚主動撩人的史詩級場面,吵架先放到一邊,見證這千年等一回的精彩場面比較重要。

四周安靜。

江晚學着房甜甜的笑容,笑着問:“都這麽大了怎麽還沒談戀愛?要不姐姐給你介紹一個?”

房甜甜、錢謹、布仲堯:....嗯。

不意外。

把動人的撩人場面變成過年七大姑八大姨的追問,是晚晚會幹的事。

小游戲制作從今天開始提上日程。

房甜甜、錢謹、布仲堯都在商量着游戲劇情,江煥已經着手開始寫代碼。

江晚再次踏上跟象萬城領導周旋的日子。

這是她第十八次找領導商量拆除噴泉的事情。

象萬城營銷部的領導看到她後下意識地躲在員工背後不出來。

這位祖宗的堅持與毅力他領略到了。

怕了。

每天都要跟他談一兩個小時,有時候他佯裝不在辦公室,這人就能坐在外面打游戲等一下午。

起初領導堅決反對拆除噴泉,但随着江晚不懈的堅持,包括以後不租賃後會還原噴泉的承諾,一系列下來讓他覺得拆除噴泉也不是什麽大事。

反而租賃了那十幾家一直無人問津的店鋪,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但房家的掌權人要給自家女兒一點教訓,不準他們應下此事。

眼見着江晚離辦公室越來越近,領導越發緊張。

還是跑吧,能躲一時是一時。

正這麽想着,領導拿着公文包小心翼翼繞過江晚往外走,快要走到電梯口時,歡樂的手機鈴聲響起,“我就是這麽牛!大河彎彎向東流,就是這麽牛!”

江晚下意識地回頭看,跟慘笑着的領導四目相望。

領導一邊接電話,表情由驚愕變成狂喜。

還沒等江晚走近,他就沖到江晚身邊,親切握住她的手喜不自勝地道:“以後別再來找我了,噴泉你可以拆!”

湊近看,能看到他眼裏因激動而隐忍着的淚水。

不容易。

他終于結束了東躲西藏的委屈生活。

房母聽到蔣家的所作所為後,不免有幾分憐惜江晚。又想起因為自家女兒的事讓對方處處受阻,于是趕忙打了通電話,讓底下的人該怎麽做就怎麽做。

又讓人點了些奶茶水果,作為增加他們工作量的道歉。

這是今天的第一件好事。

回清吧後,她又聽到了第二件好事。

“晚晚,我表哥醒了!”房甜甜高興得在原地轉圈圈,見到她後興奮得連連搖晃她的肩膀,“他還是熱愛這個世界的,對吧!”

錢謹聽說過楚琢的事,驚訝道:“他醒了?真的醒了?”

“二十分鐘前剛醒。”

想到了什麽,房甜甜拽住江晚的手臂親切道:“之前我表哥特助、父母跟他說了很多話都沒辦法讓他醒來,但三天前你去了之後,他肉眼可見的好了很多。你就是我的福寶星寶錦鯉寶~”

“你是大功臣。你想吃什麽,我一定要請你吃一頓!”

錢謹冷不丁道:“你媽不是剛把你銀行卡凍了麽?昨天吃飯的錢還是拿的我的。”

房甜甜吸了吸鼻子,不自在地說:“現在不是有種請客方式叫做,我請客,你買單嗎”

房甜甜不再理會錢謹,搖搖江晚的手臂道:“說吧說吧,大功臣你想吃什麽。”

江晚喝了口水,一本正經地道:“我的作用哪有那麽大。我不是什麽大功臣啦。”

“怎麽可能!你去了之後他狀态就好起來了!”

江晚回憶起自己說的那番關于請他喝酒的話,想了想:

“他應該只是想喝酒罷了。”

房甜甜:?

“最近讓收集抄寫的桦桦注意下,如果你表哥來了就把人轟..不對是請回去。”

房甜甜:??

“他起碼還要休養一段時間,萬一能走後忍不住來我這喝酒,我也不能給他喝啊。”江晚理所當然地道。

房甜甜:...

“這不可能。表哥酒庫裏多得是極品藏酒,再說,他那種冷漠面癱、無心無情到極致的人,怎麽可能會費力抄150遍就為了來這裏喝酒。”

但楚琢真的——

會。

不僅會,而且醒來的第一秒就想去清吧。

意識回歸的第一秒,楚琢掀開被子走下病床。

但身體太虛弱,腳剛伸出去,身子受不住的往前傾。

李臨塵跟着醫生跑到病房門口時,只聽得房間內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像風雨來臨前的巨雷,驚得人一顫。

“楚..楚先生。”李臨塵慌忙将楚琢從地上扶起,“你這樣是要去哪兒?”

仍在掙紮起身的楚琢頓了兩秒,雙眸漸暗。

護理将忽然靜下來的楚琢扶到床上躺好。

楚琢躺了20天後終于蘇醒,醫生高興之餘仔細查看楚琢身體的各種數據,見狀态良好說了幾條注意事項後離開了病房。

充滿消毒水的病房裏只剩下閉眼休憩的楚琢,和站于床前的李臨塵。

李臨塵恭敬道:“楚先生,您的父親母親正在趕過來的路上,約半小時後到。”

楚琢閉眼休憩沒說話。

見狀,李臨塵悄無聲息地退後兩步,手覆在門把上準備離開。

“噠”的一下門被打開,聲音極輕。步子剛邁出去,病床上的楚琢緩緩睜開緊閉的雙眼,空洞看着天花板,淡淡問道:“有誰來過。”

李臨塵關上門,将這大半個月來過的人一一說了遍。

“三天前房小姐和她的朋友蔣晚蔣小姐也來過。”說到這,李臨塵停了下,“不過蔣小姐已經離開蔣家,現改姓江,叫江晚了。”

天花板上亮着白灼灼的燈,看久了刺的人眼睛疼。

楚琢半響道:“嗯。”

“楚先生,剛才您醒來之後是急忙要去做什麽?需要我為您處理嗎?”

楚琢再度閉上眼睛。

“不用。”

他這個樣子,還能見誰。

李臨塵再度打開門出去的剎那,從走廊裏傳來了些高聲說話的聲音,活潑又生氣。

楚琢睜眼往窗外看。

正值朝霞落日的時候,紅暈和雲彩相擁,若隐若現,彷佛置身天堂。

但楚琢眼裏,這卻是永無止境的地獄。

一個無限循環、沒有終點的地獄。

晚晚,還是來了。

錢謹、房甜甜打算去看看楚琢,江晚也跟着去了。

病房裏,楚母也在。

見到她們後笑着打了聲招呼。

将剝好的橘子放在果盤裏遞給楚琢,笑着道:“你們年輕人聊,我去書店買些能打發時間的書來。”

楚琢半躺在病床上,手裏拿着一本像是詩集模樣的書。

見到江晚後,楚琢不經意地把詩集放到枕頭下。

江晚收回目光。

她并不熱愛讀詩,只不過初中時被楚濯逼着背了幾首。

學校離家不遠,兩人每天早上并肩走去學校,路上,楚濯會或多或少讀兩首詩給她聽,美曰其名,鍛煉詩詞造詣,以後語文卷子裏的古詩詞分析就不用再擔心。

江晚縱然有再多不願,為了考試也只能好好聽詩。

某日聽到“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時,腦袋裏忽然就浮現出一幅詩人酩酊大醉卧于小舟上,河中映着漫天星星,而小舟載着人和她的夢,随波遨游。

萬籁俱靜的靜谧和生活裏的小溫柔都藏在這句詩裏。

那天之後,唐溫如的《題龍陽縣青草湖》就成了江晚最愛的一首詩。

直到今天仍是如此。

房甜甜笑着拍了拍江晚介紹道:“她是江晚。你昏迷的時候來看過你。”

楚琢微微點頭,淡然又克制地說了句:“你好。”

錢謹在心裏小小的吐槽:這人果然高冷。表面的客套都懶得裝,一句你好就把來看過的人打發了。

江晚點頭:“嗯嗯,你也好。”

房甜甜指了指錢謹,“他你應該見過,我就不介紹了。”

楚琢順着看過去,淡淡掃了一眼錢謹又挪開。

在原地等了半天的錢謹,一臉懵。

你..你好呢?

怎麽輪到他...連打發的話都沒了???

房甜甜也沒什麽要跟楚琢說的,關心了兩句後就跟江晚、錢謹離開了病房。

他們的背影消失後,楚琢雙眸暗了暗。

在一旁等了許久的李臨塵等楚琢在沙發椅上做好之後,從病床旁邊的櫃子上拿出一大堆資料。

無意間瞥見楚琢放在枕邊的一本《全唐詩》,笑着道:“老板,這一套書您每回只看唐溫如的那首,沒想到醒來後也這麽愛看,不會是饞酒了?”

楚琢看資料的手頓住,出神地想起剛才的場景。

李臨川站着認真彙報公司近期情況,見楚琢良久沒有反應,暗自打量他的神情。

眼見着他眸色越來越陰郁,李臨塵謹慎地問道:“楚總,是.是集團事務哪裏..出了問題嗎?”

楚琢僵着臉,悶悶問:“只說你好,是不是太冷漠了?”

李特助:“啊?”

回想起老板跟江晚打招呼的場景,他終于反應過來。

老板,以前連你好都不跟人說的啊!!!!

江晚、房甜甜、錢謹回到清吧後,如往常一樣開始工作。

九月初,雖然已經度過了最熱的七八月,但九月依然帶些炎熱的餘溫。

下午時,太陽曬得地面有些發燙。

排隊抄寫的人一律被安排進有空調的等位室。

安靜抄寫的等位室裏傳來幾聲喧鬧。

“我是蔣氏集團的老板娘,江晚的養母,見自己的養女也要抄這種東西?”

“抱歉蔣夫人,除了本店員工,無論誰進去都要抄150遍。”

“那我不進去了。你把江晚叫出來,我有事跟她說。”

7號等位室裏,穿着精致的蔣母道,顧及身邊有人,說話聲音并不大。

有正在抄寫的顧客放下筆,好奇打量蔣母。

蔣家最近醜聞傳千裏,喜歡八卦的人沒有不知道蔣父十分痛恨自己的養女,處處為難她的惡心事。

如今見到八卦主人公之一的蔣母,一顆顆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江晚在員工的帶領下過來。

沒走近,只靠在門框上問:“什麽事?”

蔣母皺眉:“不方便在這裏說。去裏面說。”

“想說什麽就光明正大地說,遮遮掩掩的幹嘛?”

蔣母早已忍耐許久,語氣冷冽了幾分:“養了你二十多年,你就這麽跟母親說話的?真是個白眼狼。”

江晚随意地點頭:“行。您想說什麽都行。但要是想跟我在裏面說事,把150遍抄了再進來。”

說完擡步就走。

剩得蔣母在原地指着她的背影連連怒斥。

等位的顧客四目相接,一臉原來蔣母就是這樣的不屑眼神。

蔣母氣消了些後,自知在這丢了臉,但顧及來由又不能就這麽草草離開,只好壓着氣找了個地方把150遍抄完。

費力抄完後,足足又等了一個小時才等到進去的位置。

經過一個小時的等待,蔣母平靜了不少。

江晚跟她坐在靠牆的一角,這裏安靜,桌外還有幾盆綠植遮擋,十分适合談話。

“有什麽事說吧。”

江晚壓根不想跟這對養父養母扯上關系。

但無奈她有這麽個設定,有些事就不得不處理。

蔣母蹙眉,彎下身子壓低聲音道:“現在蔣家在圈子裏步履維艱,醜聞傍身,看在養了你二十多年的份上,你出面做個澄清。”

江晚驀地笑出了聲:“你知道澄清是什麽意思嗎?”

真可笑。

明明是事實,卻說事實是虛假,讓人澄清一個真實來。

這不是澄清,是蒙蔽。

蔣母因這嘲諷一笑,平息下去的怒氣又猛地升起,怒斥道:“小時候你父親給你換過肝,沒有他你還能活到現在?你忍心這麽對他?”

江晚腦子一僵,許久說不出話來。

原身小時候還做過手術?

她怎麽完全沒繼承原主這方面的記憶啊!

也是。小時候的事情誰能記到現在。

蔣母長時間沒得到回應,怒火中燒着說:“你還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江晚伸手奪過蔣母欲喝的酒,重重放在一邊,譏諷地問:“知道養不熟的白眼狼這七個字是什麽意思嗎?”

“你們養什麽了?是春節說過一個祝福,還是生日送過一個禮物?或者是生病的時候給過一個關心?”

“再說,為什麽養我你心裏不挺清楚的嗎?”

“需要我用大喇叭把原因在這說一遍嗎?”

蔣母愕然一頓。

“你..你怎麽知道的?你還知道什麽?”

“我怎麽知道的不勞你操心。我走了,記得把你的酒錢結了。我不請不喜歡的人喝酒。”

蔣母失神地坐在原地。

江晚怎麽會知道氣數這件事。

這件事明明只要他們、江晚的親生父母、那個算命大師知道。

難不成..怎麽領養的她、親生父母在哪她也知道了?

不可能。

他們都不知道江晚的親生父母如今在哪裏,江晚又怎麽會知道。

整個晚上,江晚都心神不寧地想着蔣母剛才說過的手術。

手術有風險,一向不喜她的蔣父絕不會簡簡單單就把肝給她。

思前想後,只怕是因為氣數。

為她做換肝手術,以為是因為愛她,誰能想到,蔣家父母真正愛的,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而江晚,不過是被他們用愛綁架的犧牲品。

就這,還臉大到讓她出面澄清。

一對不要face的蠢夫妻。

江晚氣得肝疼。

這對蠢夫妻惡心自己就算了,江晚一想到自己身上有蔣父的肝,就氣得不知道怎麽發洩胸口那股悶氣。

偏生江晚又是個收了好處必定會回報的人。

現在活着的是她,用肝的人也是她,變相就等于真正收了蔣父的惠。

如果把蠢夫妻為了氣數捐肝給她的事說出去,按照公平原則,她要把肝還回去,至于氣數..

系統說了,那都是算命大師的胡謅,壓根沒有這回事。

江晚咬咬牙。

行。

她忍。

秉持着給自己定下的原則和底線,暫時不把這件事捅出去。

江晚好不容易相通了,準備回家開心王者時,見房甜甜、布仲堯擔憂地圍在錢謹身邊。

“怎麽了?”江晚小聲問。

房甜甜把她拉到一邊說悄悄話:“剛才錢謹家裏的司機打電話過來說,錢伯伯勞累過度住院了。”

“錢謹想回去看,但電話裏伯父氣急敗壞地說他沒志氣、沒能力接管家族企業,整天只知道在外面瞎玩。”房甜甜話音一轉,忙解釋道,“我當然不覺得開清吧是在亂玩了,這也是一份事業,而且最近這麽火,就證明我們事業很成功。但伯父他對清吧、酒吧有偏見,所以才會那樣說。”

江晚理解。

別說錢伯父,她姥姥也不喜歡清吧,并把清吧酒吧混為一談,總覺得裏面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

其實管理規正的清吧氛圍很好。除了有時有喝醉酒神志不清的人鬧騰之外,大家都安心地喝酒聊天,沒有亂糟糟的事情發生。

江晚這群人着實不太會安慰人,唯一能做的就是——

熬夜陪他喝酒聊天打游戲。

難過時身邊有個無話不說陪伴的朋友,渺小卻又彌足珍貴。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過與悲傷,有時候無法感同身受,有時候又恰好沒有陪在你身邊。

但錢謹今晚有三個好友,什麽話都不說,也什麽都沒問地陪他消遣。

一整晚,大家極有默契地沒有再調侃錢謹。

清晨時,結束最後一把游戲,發揮不佳拿到最低評分的錢謹,下意識地環顧四周。

往常這個時候,晚狗的明嘲來了。

就連明明游戲實力沒有他高的房甜甜,也要暗諷一句,“哇,這評分真棒,不愧是玩了幾百局才能到這個水平的錢謹。”

錢謹在無數次調侃中,逐漸明晰了自己的定位。

如果說江晚是團寵的話,那他就是:

團欺。

團欺錢謹等了很久也沒等到調侃,疑惑地問了句:“你們沒什麽話要說嗎?”

江晚瞬間懂了。

這是心靈受傷尋求安慰來了。

猶豫了會,昧心地道:“你今天游戲水平在線,打的真不錯。”

布仲堯彩虹屁來了:“怎麽能說真不錯,錢總今晚的水平連職業選手都無法企及。”

房甜甜面帶微笑地端了杯咖啡:“錢總辛苦了,喝杯咖啡緩緩。”

錢謹愣神地接過咖啡問:“我評分低不罵我?”

“嗯?”

“你想被罵早說嘛,我也不用說那麽多違心的彩虹屁了。”

房甜甜想了兩秒,朝錢謹伸手。

錢謹:“幹嘛?”

“把我辛苦泡的咖啡還給我。”

江晚:“順便也給我倒一杯吧,carry了一整晚,腳累得走不動路。”

錢謹:“?打游戲跟腳有什麽關系?”

房甜甜笑着說:“晚晚的意思可能是,用腳打游戲都比你打得好。”

本沒這個意思單純只是想讓錢謹倒杯咖啡的江晚,嚴肅道:“嗯。是這個意思。可以給杯咖啡了嗎?”

錢謹:...

下次一定珍惜當團寵的日子。

再也不多話了。

不過,大家不用因為他而小心翼翼的樣子..

也挺好。

錢伯父那邊再沒打過電話來。

錢謹也沒有要去醫院看看的意思,每天向往常一樣,白天看財務方面的書,有時也看看管理學方面的專業書籍,晚上則充當臨時侍者,迎接每位顧客。

但兩天後,也就是距離中秋節只剩三天時,錢謹心中的不寧與擔憂越來越明顯。

在第三次弄錯客人的酒之後,江晚拉着錢謹在一旁休息。

也沒說勸他的話,只道:“好好休息。”

但犯錯的不止錢謹一個。

房甜甜躲在清吧的員工休息室,心不在焉地把一本書來回翻來翻去。

“怎麽了?”

“沒什麽。就馬上是中秋節了。”

“想家了就回去看看。”

房甜甜悶悶地側身道:“才不要。”

她才不會先向母親妥協。

江晚看着今晚同時耍脾氣的兩個“幼稚小朋友”,暴躁地揉了揉房甜甜白皙通透的小臉蛋。

哼真氣。

父母在的時候,當然要好好陪他們過節,竟然在這裏鬧別扭。

不過,臉蛋觸感不錯。

房甜甜也喜滋滋地讓她揉,忽然想起了什麽,臉色一變:“你養父母好像又要搞事情了。”

江晚聽煩了。

總的來說,就是蔣家因為近期的流言蜚語,蔣家備受指責,昨天有意無意地讓人放出“蔣父小時候給江晚捐過肝”的事情,蔣父的形象稍稍挽回來了些。無論怎樣,他小時候也愛過江晚。這時候,蔣父又在中秋節後一天舉辦了個為蔣熏熏接風洗塵的宴會,邀請了以往的老相識、商業上的合作對象,S市能排得上名字的,都在蔣父的邀請名單裏。

他想借此通過這個宴會,進一步挽回自己的顏面。

與此同時,隆重介紹蔣熏熏,為她以後進蔣氏做鋪墊。

如意算盤打得很妙。

但這讓江晚很不爽。

辦宴會就辦宴會,惡心地告訴別人他換過肝是什麽意思?

用惡心她的方式洗白自己,江晚真忍不了了。

去他大爺的底線和原則。

“四天後,你去嗎?”房甜甜問。

江晚:“去!”

房甜甜笑着說:“那我們一起過完中秋節,再一起去掀翻你那個垃圾養父的宴會。”

江晚笑容漸失:“你真不回家過中秋?”

“不回!”

同樣不回的,還有錢謹和江煥。

江煥向往常一樣帶着從母親做的東西,大包小包往這兒提。

比如他媽媽親手制作的辣醬、釀的桂花酒、做的綠豆糕等等。

江晚起初不好意思收下,拒絕後的第二天,江煥又原樣提回來,這樣三番五次過後,就将那些東西收下了。

暗自盤算着要送什麽東西作為回禮。

錢謹、房甜甜不回家過中秋,江晚還有點理解,江煥是過來湊什麽熱鬧?

“你又沒跟父母吵架,哪涼快上哪待着過節去。”江晚沒好氣地道。

江煥笑容像畫像一樣定格在畫框中。

許久,才小聲說:“我父母同意了。”

“同意了也要回家過節。”江晚用手指了指另外兩個,“還有你們倆也是。都那麽大了,還鬧別扭。能抛棄三歲小朋友才用的離家出走計謀,用成人的智慧和心胸解決家庭矛盾嗎?”

江煥小聲嘟囔着:“我們都回家了,你不就一個人過節了。”

江晚無所謂地道:“我不愛過中秋節啦。最近超累,你們走了我剛好在別墅裏快樂放飛自我。”

任憑江晚怎麽說,那三個人打定了主意不回家。

沒辦法,中秋節前兩天,江晚讓每個人制作一個中秋吃的月餅來。

江煥無措地看着面前的材料問:“非要自己做嗎?”

江晚打游戲的手沒停:“想要在這過節,就必須自己做一個。”

房甜甜氣呼呼地問:“你怎麽不做。”

江晚擡頭,直愣愣盯着房甜甜,也不說話。

沒一會兒,房甜甜投降似地道:“行吧行吧,我做還不行嘛。”

說得勉為其難、其不情願,但是做的時候,他們三個還是牟足了力氣,勢必要做一個能代表他們心中的完美月餅出來。

畢竟這是他們團聚在一起過的第一個中秋。

專屬于朋友的中秋節~

中秋節那天,清吧閉店休息。

白天,房甜甜将買來的月亮燈、中秋挂畫、中國特色拉花等裝飾物讓錢謹一件件挂好。

不時出聲指揮道:“錢謹,月兔挂在左邊一點啦,跟紅燈籠太近了,顏色對比不好看。”

“錢謹你是豬嗎,是左邊不是右邊。”

“你再說我是豬試試?”

“豬,我說了。”

江晚捧着臉,眉眼彎彎地看着房甜甜和錢謹打鬧。

一個追着說“有本事別停下”,一個跑着說“你是傻瓜嗎,有人追你你不跑?”

而被他們圍繞在中間轉圈圈的江煥,無奈地捂着快被轉暈的腦袋。

打鬧着的時候,每個人都在笑着。

江晚也笑了笑。

将準備好的信放在他們制作的月餅下,再用盒子裝好後,幾步走上前道:“好啦別鬧了。我有正事要說。”

“什麽事?”

“我為了今晚的中秋節準備了一個特別驚喜,現在需要坐車去一個地方。”

聞言,房甜甜提着包道:“那行,走!”

江晚把一個淡黃色的月餅盒子給她,盒子右下角印着房甜甜三個字。

“拿上這個再走。為了讓你們三個人在過程中不交頭接耳保持神秘感,所以我準備了四輛車,我們每個人坐一輛出發。”

錢謹雖不知道江晚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也什麽都沒問地拿上月餅盒走了。

等他們三個人上了江晚安排的車後,她卻沒有坐第四輛車。

只是坐在清吧門口的椅子上賞月。

她想到了以往的中秋節。

江晚很小的時候,父母在一場火災裏,為了保護她去世。

那年她才剛過完五歲生日。

自此,江晚便跟姥姥一起生活。

也是那時候開始,一向大大咧咧的小孩在親情方面,變得尤為敏感脆弱。

姥姥對她很好,可以稱得上是無微不至。但每年中秋時,江晚仍不由自主地想起父母。

童年的記憶,江晚忘記了很多。

但四歲那年跟父母賭氣,背對着他們倔強不吃月餅的記憶,卻常在回憶裏翻滾。

她忘記了因為什麽事起的矛盾,只記得那晚鼓着像小河豚的圓臉上床睡覺,任憑他們說什麽都不理。

在父母走後,這段記憶演變成了遺憾永遠刻在她腦海裏。

遺憾于,為什麽沒有吃那塊月餅。

她不想讓他們三個留有遺憾。

錢家別墅裏,錢不逸沉默坐着。

不久,有人說錢謹回來了。

他喜得忙從沙發上坐起來,等到隐約能看到錢謹的身影後,又面無表情坐着,兩手搭在膝蓋上。

“你還知道回來。”錢父冷哼一聲道。

錢謹忍不住回嘴:“又不是我想回來的。”

但也不是人逼他的。

車行到一半時,錢謹就覺得有點不對勁,隐約像是回家的路,猶豫許久後,卻也沒喊停。

錢父氣得雙頰漲紅。

一旁的司機笑着說:“錢小少爺回來了,那我就回去過中秋了。錢老中秋節快樂。”

經這麽一提醒,錢父才想起今天是什麽日子。

“既然回來了,那就好好住一晚,什麽事明天再說。”

錢謹沒說話。

三年前,錢父強硬地把他送出國。

飛機上,他媽心髒病突發意外身亡。

錢謹趕了最後一班飛機回來時,只摸得到冰冷的身體,沒見到母親最後一眼。

錢謹将沒能見到母親最後一眼的錯誤全部歸責于錢父。

如果沒有逼他出國,或許他媽發病時,他也能陪在身邊。

從此,父子倆便有了無法消散的隔閡。

這幾年他們一直沒在一起過過節,連春節都沒有。

錢謹這次回家卻意外發現,他爸進了一趟醫院後,多了不少白發。

“你手頭那個...那個盒子,是什麽。”錢父裝作不在意地曲手指了指關心了很久的東西。

“我做的月餅。”

“能吃嗎?”

錢謹把盒子丢在他面前,不自在地說;“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說完,便逃難似地上樓洗漱。

錢不逸等人走後,哼着小曲慢悠悠打開。

嘗了一口。

嗯..不怎麽好吃。

算了,他兒子做的,“勉為其難”全吃了。

将整塊月餅拿出後,錢不逸意外瞥見放在盒底的一封信。

信不是錢謹寫的。

來自江晚。

錢伯父您好:

我是最近和錢謹一起合作辦清吧的江晚。之前答應您不會再接錢謹的任何東西這點,我做到了。不過我跟他每天都在見面,不知道這是否違背了當初的諾言。如果是,只能給您說聲抱歉。

我跟錢謹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并非您口中說的這麽沒志氣,沒能力,相反,他在清吧裏做得很好。

他從未學習過關于財務方面的知識,卻為了清吧日夜學習,除此之外,有一次我跟另外一位好友房甜甜一起經過他的房門時,聽見裏面正在播放關于管理學的相關知識。

他只是表面上裝作不甚在意,內心卻看得比誰都重。

不僅如此,有時晚上他會接起服務顧客的任務。有時遇上難纏的顧客,他解決得妥當有耐心。起初我想着,他這樣一個含着金鑰匙出生的人可能堅持不了太久,但他做得超乎我們所有人的預料。

冒昧說這些只是希望能消解一點點你們之前的誤會,如有冒犯,還請原諒。

今日中秋節,祝伯父節日快樂。小小提醒一下,月餅是錢謹做的。

江晚留。

于此同時,房甜甜的母親,也拆開了寫給她的信。

房母看完後,摟着一旁生悶氣的女兒道:“跟媽媽和好可以嗎?”

房甜甜點頭。

“你這個朋友交的不錯。”

房甜甜聲音高了些:“那是!”

江煥是跟父母一起拆開的,除了信,送他回來的司機還捧着幾份禮品。

信中內容很簡單。

【這段時間工作辛苦,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執意留在店裏過節,但我想着,還是回家陪陪父母好些。于是沒經過你同意,就擅自做了這個決定。祝願你們一家中秋節快樂。】

【哦對了。之前收過你媽媽太多禮物,于是這次回了點小禮物給你,随意買的,希望你們能喜歡。】

一共三份禮物。

一份送江煥父親的高檔茶葉,一份送江煥母親的全套護膚品,還有一雙送給江煥的鞋。

江煥想了很久,也沒明白為什麽要送鞋給他。

吃飯的時候,恍然想起那天面試,江晚答應留下他的時候,是盯着他那雙很舊的鞋說的。

江煥瞬間就紅了眼眶。

是要給他一個賺錢的機會,所以才會..

留下他嗎?

一家人誰都沒說話。

半晌,江煥哽咽着說:“跟姐姐說吧。”

“這個家裏沒有很多很多的錢,但有很多很多的愛。”

月明星稀,江晚捧着一杯酒坐在凳子上安靜賞月。

十點半,夜幕沉沉。

象萬城對面人影寂寥。

唯一能走到這邊的橋上,一個人也沒有。

江晚盯着看了一會兒,驀地隐約看到一個人影。

起初渺小得看不清,走近了才發現,筆直站在橋頭看她的,是長得跟楚濯一模一樣的楚琢。

房甜甜的表哥。

楚琢掃了眼四周,像是迷了路一樣,臉上帶着些疑惑地往江晚方向走。

“這是北路街?”楚琢站在兩米外的地方,開口問。

江晚笑了笑:“你走反了。”

“這樣。”

楚琢走近了些,坐在跟江晚隔了一個過道的長椅上。

“我坐在這休息順便等我助理過來,方便?”

“随意。”

兩人隔着一米的距離同時擡頭看天。

月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楚琢過了兩分鐘,打破了這寂靜:“助理要花些時候才能找到我。無聊嗎?”

江晚:“嗯?”

這位號稱高冷面癱的霸總,今天怎麽這麽多話。

楚琢問:“下棋?”

下棋?

江晚愣了一下。

認識楚濯之後的中秋節,她跟姥姥都是在鄰居楚濯家度過的。

他們一共三個大人,兩個小孩。

打麻将小孩太小打不了,思來想去,江晚不知道從哪尋了一盒飛行棋。

楚濯父母,姥姥和她四個人作戰。

楚濯則笑着看他們下棋。

逢年過節,飛行棋是他們必備的團聚游戲。

那是屬于五個人的獨特溫馨。

“什麽棋?”江晚問。

楚琢側身,掌心攤開。

江晚順勢看過去。

清冷月光下,一個四四方方的簡易飛行棋盒躺在他手心。

是飛行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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