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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尤讓給薛子昂鋪好床，陳慶同康志文都沒走。

兩個人一個蹲在走道裏，低頭擺弄床邊的鞋子，另一個站在水池邊在洗手，水聲嘩啦啦的，從對方的手指縫裏流淌過。

薛子昂等了會兒，平複下去了才去拉尤讓的手，被對方下意識避開，薛子昂眉頭擰了一下，“走了。”

尤讓側過臉看到對方不快的臉色，伸出手輕輕拉住了對方的衣袖，“嗯”了一聲。

薛子昂背上了包，又伸手去提尤讓的。

尤讓沒阻止，他要是阻止了，薛子昂等下就要跟他鬧紅臉了。

“你們這會兒走嗎？”尤讓走到門口問了陳慶一聲。

陳慶“啊”地擡起頭，臉上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尤讓會跟他講話。

叫他有些受寵若驚。

“馬上了。”他說。

尤讓問：“要跟我們一起嗎？”

尤讓是正對着陳慶的，他的右邊站着薛子昂，薛子昂去看蹲在地上的陳慶，眼睛裏沒有別的什麽東西。

目光輕飄飄的，落在人身上。

那種感覺陳慶形容不出來，只覺得心中一緊，似乎是做了錯事。

他連忙說不用了，臉上帶上了笑，“我馬上就好了，你們先走吧，不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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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讓聽到他這麽說，就說好，跟着薛子昂一起離開了。

宿舍裏只有一個康志文被他視若無睹。

康志文關了水龍頭，抽出了一張紙巾擦幹手。

他很細致，連指縫裏都一點一點擦幹淨。

男生垂着眼，看起來就知道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他将用完的紙巾丢進了垃圾桶，紙巾被團成了一團，小小的。

像是他亂七八糟的心情。

明明昨天看到他還是會笑着的，今天看到他就像是個陌生人。

完全不一樣。

薛子昂跟尤讓走在路上，尤讓出了宿舍的門就把扯着他衣袖的手給松開，又自然而然用那只手去拿他手裏對方的背包。

“我的包太重了，還是自己來拿吧。”尤讓的話和動作挑不出來什麽問題，他做了眼睛手術，拿掉了眼鏡，露出了光潔的額頭，這可比之前要更好看了。

薛子昂說不，他大步往前走，不想拉着他就不拉吧，反正也不是非要他貼着自己。

尤讓在後面喊了他一聲，男生悶頭往前走，一路上頭都沒有回，尤讓只能小跑到男生的身邊。

“怎麽了這是？”尤讓問他，“心情不好？”

他距離薛子昂很近，說出來的話一個勁兒地往薛子昂的耳朵裏面鑽，讓薛子昂想要忽視掉都難。

薛子昂不說話，尤讓也安靜下來。

兩個人并肩走到了教室。

路上碰到了好多尤讓不認識的學生，他們看到身邊的男生都會停下來打個招呼，薛子昂會嗯一聲，其他的什麽話都不說。

他的态度冷淡，倒是讓不少想要上前與他講話的人都避讓開。

今天剛開學呢，哪個學生喜歡上學啊，怪不得薛哥心情不好。

尤讓也是這麽想的，所以他後面都很有眼力見，沒有再跟薛子昂說一句話。

安安靜靜地當一個小弟。

他們到教室來的不算晚，教室裏熱熱鬧鬧的，來了一半的學生了。

大家隔了小半個月沒有見面，都覺得好像是過了很久。

學委的家就住在學校旁邊，來得很早。

他見尤讓一過來，就湊了過去，“早啊，尤讓。作業寫完了嗎？”

尤讓從薛子昂那裏拿回了自己的包，将包裏面的作業掏出來，再塞到了桌肚裏。

學委又講：“今天可能要考試欸。”

尤讓很驚訝，他沒有聽過任何的消息，“你怎麽知道？”

學委小聲着告訴他，“我和班主任他們住在一個小區，寒假裏正好他碰到我媽媽，說漏嘴了。”

他問尤讓，“你複習了嗎？”

尤讓檢查自己的文具袋，“沒有。”

尤讓說：“就寫了作業，昨天還去看了電影。”

學委聽了很驚訝，臉上又立馬皺起來，語氣裏是遮掩不住的羨慕，“真好啊，你還能去看電影。”

“自從班主任跟我媽說開學要摸底，我媽就壓着我在家複習。我天天眼睛一睜開看到的是卷子，眼睛一閉上夢裏也是卷子。”學委又安慰他自己，“不過唯一的好處是不用出去拜年了，就在我爸我媽相熟的幾個親戚家裏吃了飯，其他都沒去。”

尤讓說他也差不多。

孩子都高三了，下學期就要高考了，做家長的都是恨不得孩子最好不要出去玩才好，省得分心。

考試的事情真讓學委給猜中了，高三開學第一天，罕見地沒有開學儀式，直接突擊摸底考試。

班上的人一片哀嚎。

但試卷還是要做。

尤讓坐在位置上低着頭寫，寒假都已經和紀辰在家裏過了一遍了。

記憶深刻，到高考前是忘不掉的。

高三裏年紀組織考試，緊趕慢趕，從早上考到晚自習，愣是一天全部考完。

等最後一門的老師抱着卷子飛快離開，教室裏才響起了學生們的抱怨。

“考考考，煩死了！我都沒怎麽複習。現在不是複習的時候嗎？”

“我也沒有複習，誰知道今天要考試啊。頭都大了。萬一考得不好成績給我媽知道了，她準要削了我的皮，說我寒假野瘋了。”

除了班上成績好的，基本上剩下的人都在喊。

尤讓收拾背包，将自己的錯題集和要背誦的英語塞到裏面。

紀辰說高三下半年就是要将不會的東西弄懂，亡羊補牢，刷題反而不是那麽重要了。

紀辰說什麽尤讓就聽什麽。

他知道誰現在對他最重要，是因為有紀辰，和學委，他才能在一個學期的時間裏，把知識點都掌握了。

只是記憶的東西他還是欠缺，花的時間太少。

尤讓收拾好背包，往後看了眼。

薛子昂已經走到他的身後，他的目光越過男生的肩膀，看到了康志文。

對方如有所覺，下一秒也擡起眼睛，朝着他望了過來。

尤讓對他笑了一下，但他比薛子昂矮多了，康志文只能看到他的一雙眉眼彎彎。

他還沒有來得及看裏面有什麽，對方就已經跟着薛子昂離開了。

薛子昂現在很喜歡跟尤讓在一塊兒，鄭學洋他們來找他，想跟他一起走，但都被他趕走了。

他很喜歡跟尤讓一起，兩個人從教室走回宿舍的感覺。

尤讓話不多，安安靜靜的，可比那幾個活寶好多了。

薛子昂問他：“要不要去小店買點東西吃？”

尤讓摸了摸口袋裏的錢，說好。

薛子昂領着人進去，他走在尤讓的身前，男生人高馬大，如果走在他身後的是個女孩子，那麽一定會覺得很有安全感。

尤讓坐在小店裏一旁的椅子上等他。

男生一進去直奔賣零貨的地方，拿了幾包水蜜桃味道的QQ糖|果，又買了兩杯沖泡的奶茶，還有兩桶泡面。

剛剛兩個人之間很安靜，他聽到了尤讓肚子發出來的聲音。

尤讓餓了。

薛子昂結賬走過來，尤讓正盯着大門口瞧，心裏在默背着語文課文。

他看到了，只将手裏的東西輕輕放在對方身後的桌子上，拿着兩桶泡面撕開。

薛子昂會泡泡面，他将調味料放到了面桶裏，腦子裏突然想到了上學期剛開學的時候，他叫尤讓給他泡的那一碗。

不過對方只給他泡過一次，之後就沒有了。

他不愛吃酸的，就也沒再吃過尤讓當初給他買的那種口味。

但吃其他口味的泡面，卻總覺得好像是少了點什麽東西，說不上來，直觀感覺還是尤讓泡的好吃。

薛子昂腦子沒有停，手裏也沒停，一心二用。

很快一桶面放到了尤讓的跟前，熱騰騰的水蒸氣撲到了尤讓的臉上，将他的游走的神思喚了回來。

尤讓看到了自己面前放着的東西，都是自己喜歡吃的。

“馬上就要睡覺了，吃得太多會睡不着的。”尤讓跟薛子昂講。

薛子昂不在乎，他拿起折疊叉子，弄好，放到了尤讓的手裏，“沒事，吃吧。飽肚子比餓肚子強。”

尤讓抿了下嘴巴，肚子有點疼，餓的。

他沒有再拒絕，低着頭跟薛子昂一起吃。

他們還沒有吃一會兒，兩分鐘後零零散散來了幾個男生們。

他們一來就認出了薛子昂的背影，貨架都沒進去，就先來他們桌子跟薛子昂打招呼。

“薛哥好。”男生們坐下來，話是對薛子昂講的，但目光卻一直往他對面的尤讓那裏看。

尤讓臉色沒變，繼續吃。

讓人看看沒什麽，又不會少塊肉。

幾個男生啧啧稱奇，他們鮮少看到薛子昂跟陌生的人一起吃。

他們大都只認識鄭學洋和何超他們，尤讓這張看起來漂亮的臉還是第一次看到。

尤讓沒有意見，但薛子昂有了。

他擰着眉，“你們過來盯着人吃飯的？”

幾個男生一聽就知道他心情不好了，屁股下面的凳子都沒有捂熱，又急忙站起來。

“沒有沒有。我們過來買東西吃。”幾個男生嘻嘻哈哈的，“薛哥你慢慢吃，我們就進去了啊。”

薛子昂沒有吭聲，幾個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推搡着進去了。

尤讓吃飯慢，薛子昂吃得快。

他幾口就吃完了，連面湯都沒有留下，對面的人還在細嚼慢咽的。

“你吃飯怎麽這麽慢？”他問道。

眉眼間帶着輕松，似乎看尤讓吃飯讓他心情很好。

尤讓說天生的，“要不你先回去吧。”

薛子昂坐在他對面沒動，過了幾秒鐘，他站起來，背包放在原位，“你先吃，哥哥我去買烤腸。”

尤讓嘴巴裏有面條，沒講話。

過了一小會兒，男生回來了。

他買了三根，一根在他嘴巴裏，另外兩根拿在手上。

“給你。”

尤讓擡眸，“你買了兩根給我？”

“嗯，不夠嗎？不夠我再去給你買。”薛子昂的語氣輕松，兩根烤腸而已，不值幾個錢。

尤讓想要吃，一輩子的他都能買。

薛子昂想到這裏，眉頭又皺起來。

他面相本就兇，皺起眉頭渾身都寫滿了生人勿近。

他怎麽想到這裏的，真是奇怪。

還一輩子的，真是麻煩。

薛子昂的心亂了，他想要找根煙抽一下，但他摸了摸口袋，煙不在身上。

他直接拿過了給尤讓買的QQ糖果，撕開一袋子包裝，倒了幾粒進了嘴巴，嚼巴嚼巴的，也不覺得太甜。

尤讓吃完了面碗，往前一推。

手裏就多了兩根烤腸。

他拿在手裏，另一只手就要去拿垃圾丢掉，就被一只大手拿起來。

尤讓吃着烤腸，跟在薛子昂身後回了宿舍。

康志文和陳慶都在宿舍裏。

他進去沒一會兒，宿舍裏就都是尤讓身上的烤腸味道。

這味道薛子昂的身上也有。

陳慶也沾上了。

尤讓把另一根沒有吃的給了他。

陳慶有些緊張，将濕漉漉的手在洗臉毛巾上擦了擦，才接過來，“謝謝。”

尤讓嘴角上揚說：“不客氣。”

他一擡眼，正對一雙似乎是随意撇過來的雙眼。

尤讓對康志文甜甜笑了一下，眼睛都要眯起來了。

他本就好看，在宿舍的白熾燈下面更是白得像在發光。

尤讓等薛子昂進了洗手間，陳慶去洗衣服，他慢慢走過去，第一次坐在了康志文的床邊。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

康志文拿着書的手指忍不住顫動了兩下。

骨節發白，在克制着什麽。

尤讓沒有發現。

他輕聲細氣跟康志文說話，“不好意思今天沒有讓薛子昂多買一根。”

康志文擡眸望向他，尤讓直視他的雙眼，第一次見面時候的膽怯沒有了。

尤讓的聲音落在他的耳朵裏，飄忽不定的，像是在說只有他們兩個人才知道的小秘密。

“別生氣，我下次給你買，好不好。”

康志文的眼睫狠狠一顫，尤讓說完什麽時候走了他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