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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冬天在學校裏起床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沒有空調，再加上前段時間都一直住在家裏，學生們已經很難再适應學校冬天起床的生活。

尤讓也不習慣，他被薛子昂的鬧鐘吵醒了，整個人直接往被子裏面挪鑽，試圖用被子掩蓋住自己，隔絕耳邊的噪音，不想起來。

宿舍裏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有人從床上起來，折疊被子，換衣服。

尤讓隐約知道對方是誰，但他不想去看，沒興趣，不如周公好。

腳步聲往他這兒靠近，要去衛生間旁邊的水池，尤讓更加把自己往裏面縮了縮。

那人看到了他的動作，走路的腳步聲好像變輕了，從他這兒就消失。

對方倒了水，打開了陽臺門，洗漱的聲音都被隔絕在外面。

薛子昂的手機像是一個瘋狂的大喇叭，一個勁兒地亂叫，試圖喚醒睡在自己身邊的主人。

但它努力了，顯然沒用，除了自己的主人，其他的人都被它吵醒了。

手機鈴聲結束後，五分鐘鬧鐘又堅持不懈地響了，尤讓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還是爬了起來。

被窩裏的熱氣剛剛都被他弄沒了，外面的冷氣也想要進來感受一下被窩的溫暖，看看是不是有那麽舒服，為什麽人總喜歡賴在裏面不出來。

尤讓被冷空氣擁抱，打了個哆嗦，連忙将衣服穿起來。

陽臺門又被打開，洗漱好的男生逆着外頭路邊的燈光走來，天色還沒有亮透，尤讓和他措不及防對上了雙眼，康志文拿着水杯的手猛然一顫。

接着又恢複了平靜，從尤讓身邊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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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有一只手從旁邊伸了出來輕輕扯住了對方的衣服下擺，力氣不大，但不可忽略。

宿舍裏其他的兩個舍友還沒有起來，薛子昂就睡在尤讓的對面，只要他一睜開眼睛，就能将他們兩個人的小動作看到眼睛裏去。

尤讓的聲音很小，口中呼出來的氣流都直直地往康志文的耳朵裏鑽。

“我們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飯？”

他對康志文發出了邀請。

他已經很久沒有和康志文一起走過了。

康志文喉嚨動了動，呼吸裏有尤讓身上的氣味，一點甜味，是雪花膏的香味。

他的腦中有一片空白，過了幾秒他說好。

尤讓緊張的心立馬放下，笑開了，不枉他這麽冷還爬起來。

手心裏濕漉漉的，他剛剛心跳到不正常，但好在他摸清了對方不是真的讨厭他。

讨厭一個人，是不願意同對方相處在一起的，更不要說一起去吃飯這樣較為親密的事情。

尤讓穿好衣服，拿上盆子和漱口杯，學着康志文的樣子，也接了一杯水蹲到陽臺上去洗漱，不想打擾到宿舍裏另外兩個人。

平時薛子昂也會賴床，但不會這麽晚都沒有醒來，應該是昨天考試太累了，腦細胞死了一大堆。

尤讓把陽臺門一拉開，外頭的冷空氣簌簌地往他的臉上蓋，整個人被凍得都精神了。

他動作快的很，一兩分鐘都不到，就好了。

實在太冷了，他的嘴巴都要僵硬了。

薛子昂還沒有起來，他就已經收拾好了要跟在康志文身後走。

陳慶也起來了，他從廁所裏出來，看着他們兩個人走出去，有些驚訝。

“你不等薛子昂？”

他在看到尤讓伸手指抵在嘴巴上後，下意識放輕了自己的聲音。

“今天不了，你喊他一下，不要讓他遲到了。”尤讓小聲跟他講話。

陳慶抿唇應了聲好，看着尤讓跟在康志文的身後走了。

兩個人輕輕關上了門。

這還是他們兩個第二次單獨走在一起，上學期開學的時候有一次，就是那一次讓薛子昂發現了自己喜歡康志文。

不過現在尤讓還是喜歡康志文，他沒有和上一次一樣走在對方的身後，而是直接走在對方的身邊。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一個轉頭，再湊近一點，他就能親到康志文的臉。

身邊的男生不說話，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尴尬又幹澀。

好像本來就沒有什麽話題可以聊的。

尤讓先打破了沉默，“沒想到過得這麽快了啊，這都高三下學期了。”

康志文嗯了一聲，“是啊。”

冬天的早上還有濃重的霧氣與濕氣，在太陽沒有出來之前聚集，開口說個話，嘴巴裏都會冒出一陣陣白霧，帶着身上本就不多的熱氣走遠。

尤讓的手指被凍紅了，他每年都會生凍瘡。

此時他對着手不停哈氣，“冬天真不好過，這麽冷。”

康志文側過臉，看到了尤讓的手，縮在袖子裏，露出來的手指都是紅的。

“快了，”他說，“馬上春天就要來了。”

這個安慰一點都不實用，也不走心。

尤讓沒回話。

他把手放下來，康志文的身體猛然頓住，他的衣服口袋裏多了一只手。

冷冷的，貼着他的手。

尤讓的臉紅的厲害，跟手一樣紅了。

他又問，“康志文，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他的問話喚回了康志文的注意。

康志文下颚線繃着。

他想起來寒假之前，尤讓跟薛子昂一起走的時候，薛子昂也将自己的手塞到了尤讓的衣服口袋裏。

康志文将尤讓的手拿出來，他恍若不覺尤讓一點點褪色的臉，他心裏也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好像有些不忍，又有些生氣。

“沒有。”他說。

嘴巴是硬的，但心是軟的。

尤讓一聽臉上一點血色都沒了。

他眼眸垂下來，将放到對方口袋裏的那只手用另一只手緊緊握住。

“你去吃飯吧，我不想吃了。”尤讓說道。

他的臉埋在脖子上的圍巾裏，說出來的聲音甕聲甕氣。

康志文問他，“怎麽不去吃了。”

尤讓說不想去，“我去小店買東西就好了。到食堂去吃時間太長了。”

他随便扯了一個理由。

康志文皺起眉頭：“不吃早飯不好，而且現在也不晚。”

學校裏面就只有高三學生在，冬天起來吃早飯的學生又少得很。

早上的食堂人很少，去得次數多了，還能在那些打飯的食堂阿姨們的眼中混一個眼熟。

尤讓捏了一下手，他突兀地擡起頭，“你不懂我是什麽意思嗎？我想和你一起吃飯，但是你不願意。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你不要給我任何一點希望。”

“而不是像是這兩天一樣，我說什麽你都可以，你都能接受，但唯獨和我戀愛不行。”

尤讓第一次将這兩個字當着康志文地面說出來。

他似乎可以猜測別人在想什麽，立馬又開口道：“不要說之後我們可以做朋友，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不要給我機會好嗎，哪怕是和你做朋友，我知道我自己的，我也是會去想和你再往上走一走，從朋友走到戀人。”

尤讓說着說着頭低下來，他突然笑了聲，“你對我有感覺對吧。”

“但是你在顧慮什麽？沒有那麽喜歡嗎？”

康志文說話了，“有沒有可能你把友情當成了愛情？”

他說這話的時候，嗓子是幹澀的。

手心都冒汗了。

尤讓笑開了，他仰起頭直視對方，“那照你這麽說，那我和陳慶他們都是情人了？”

康志文嘴巴動了動，不知道該說什麽。

尤讓讓他快點去吃飯，“別在這兒杵着了，萬一讓其他人看到，誤會了我們的關系可就不好了。”

他話說完，臉上的笑容也跟着沒了，一眼沒給康志文就進了小店。

康志文盯着他的背影，人都進去了，過了幾秒，他才擡起腳步也跟着人進了小店。

他說不出來為什麽要跟着尤讓進來。

這個問題沒有人替他解答，他也沒有人可以訴說。

尤讓買了兩根烤腸還有一杯奶茶，剛付完錢一轉頭，就看到自己身後跟着一個人。

他沉默了。

雖然心裏有氣，但在看到人也進了小店後，那點兒氣又散掉了。

康志文也望見了尤讓，等對方過來。

一根烤腸也被遞到他面前。

“什麽？”他問。

尤讓讓他伸出手，他照做了。

面前的小男生把烤腸的棍子放到了他的手心裏，“吃吧。”

康志文聽出來，他的語氣沒有剛剛在外面那麽僵硬了，他不禁松了一口氣。

但又回過神，不理解什麽要松口氣。

倒像是怕人不理他。

“你要不要再買點什麽，一根烤腸怕是吃不飽。”尤讓問他。

兩根烤腸是他自己要吃的。

康志文說好，走進去拿了兩個面包還有一瓶AD鈣。

尤讓的目光落在他拿在手裏的牛奶瓶子上。

康志文發覺了，他把AD鈣給了尤讓。

尤讓沒接，“你不喝嗎？”

AD鈣是熱的，從小店保溫箱裏拿出來的。

康志文說不喝，尤讓這才接過來。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回暖了一點。

他們就坐在小店裏把買的吃完了。

明明剛剛還說去食堂吃飯浪費時間，現在倒是有了時間，可以在小賣鋪吃了。

尤讓将桌上的垃圾收掉，各拿各的。

到教室已經有好些人在了。

薛子昂還沒來。

等快到上課了，對方才慢悠悠地進來了。

身後跟着背着包的陳慶。

薛子昂的臉色不好看，路過尤讓的桌旁，還故意撞了一下尤讓的桌子，發出“轟隆”一聲，不大，桌子晃了一下，沒倒。

在教室裏格外突兀。

桌上的筆也掉了兩支。

一時間大家說話的聲音都小了不少，一個個都看過來，想瞧瞧薛子昂要做什麽。

康志文從書本裏擡起眼，薛子昂眯着眼睛盯着他看。

班上的人都不知道什麽心思，有看好戲的，有驚訝的，也有擔心的。

他們等着薛子昂的動作，但人只是撞了一下，道歉都沒講，又走了。

讀書聲又響起，尤讓彎腰撿起筆，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學委問他怎麽了，“是不是和他吵架了？”

他往薛子昂的方向努努嘴，不怪他這麽想，之前尤讓跟薛子昂天天都走一塊兒。

昨天晚上也是。

尤讓說沒事。

學委看出他并不難過，摸不着頭腦，但也沒繼續問。

尤讓将筆收好。

薛子昂為什麽生氣他清楚，但他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