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腦回路

腦回路

聽着肥胖鬼和柏廷争吵，宿塵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了。

他收了靈力，解除肥胖鬼的束縛，嚴厲斥責：“自欺欺人地認定別人在不知情之下，答應的承諾，在我這裏認為，是你全錯。”

肥胖鬼張開嘴想反駁，卻害怕被宿塵壓制，又憋了回去。只能小聲嘟囔：“可他就是答應我了嘛。”

“對！大師說得對，我都不知道我答應過你什麽，什麽時候答應的，怎麽能以你單方面的認定去認定！”柏廷被這鬼莫名其妙糾纏了大半年，飽受折磨，攢了一肚子火氣。現在依着宿塵撐腰，他可是來脾氣了！

柏廷掙脫開殷絮，兇巴巴吼：“你不就是個鬼嗎？我可不怕你！你敢欺負我，大師一定打死你！你以為你長個紅眼睛就吓人了？”

殷絮：“……”

好家夥！

這氣勢好像會高深修為的是他，而不是宿塵。

他笑了笑，不跟凡人一般見識。

柏廷氣到眼紅，又對着肥胖鬼破口大罵！

“你他媽毀了我的一切！”

工作，事業，婚姻，家人，朋友！他現在一無所有！

“我艹！你纏着我，我沒辦法，我認命！可你為什麽偏偏要給我制造一個艾滋病的假象，讓兩家醫院給我确診？你他媽的！我要殺了你！”他越罵越激動，朝着肥胖鬼狠狠掄過去一拳，卻撲空了。

他只能看到這該死的鬼，卻碰不到。

“大師！”柏廷一個大男人這一刻崩潰大哭：“我不甘心啊！我要報仇！”

“嗯。”宿塵應着，說，“再打。”

柏廷秒懂，他感恩戴德給宿塵深深鞠躬，然後一臉怒氣，鉚足力氣，狠狠踹上肥胖鬼幾乎要耷拉在地上的肚子肉簾！

這一下，實打實的揍着了！

“哎喲，疼！疼！別踢，別踢！”肥胖鬼行動不便，又有宿塵壓制，動彈不得，只能迎接着柏廷瘋狂的拳打腳踢。

柏廷拖着虛弱身體，足足打了這鬼二十多分鐘，累到虛脫，才不得不停下。

他躺在地上嚎啕大哭。

就算把這鬼活活打死，他的所有也無法找回不是嗎？

他都35歲了，一切從頭開始，太難了。

柏廷的氣根本就無法完全釋放。

宿塵見他暫時安靜下來，冷眼看着身上幾乎都是傷痕的肥胖鬼，讓它老實交代。

肥胖鬼哼哼唧唧喊疼，不敢不答。

它說：“大師，我這一輩子，苦啊！”

說着它遞給宿塵一張泛黃的舊照片。

肥胖鬼叫林華，它死之前，手裏死死攥着這張照片。

照片裏是一個高高瘦瘦，眉清目秀，穿着中學校服的陽光男生。

這是小林華。

“我死的第三天，家裏來了小偷，他看到我是屍體，吓得門忘了關，跑了。沒多久，鄰居報警，警方為了尋找我的家人，把我的事做了全網通告。”

“我一直不肯離開身體，因為我發現我死了以後，可以通過撕下鬼體上的“肉，”而減少我屍體裏的肉。”

宿塵：“？”

一般情況，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殷絮笑，帶着嘲諷：“幻想有點嚴重。”

林華搖頭抗拒：“是真的！”

它不接受自己産生了幻覺。

“你他媽想減肥？”柏廷聽懂了，他罵着問。

林華點頭，語氣絕望：“我以前也是個瘦子，可高中病了一場後，吃激素藥導致發胖，就再沒瘦下來。我一直努力減肥，可怎麽都減不下去。而且體重越來越無法控制，大學畢業時候，我已經胖到200多斤，去任何一家公司面試，都會因為形象問題直接被刷下來！”

而現在的他，目測得有五百斤上下了，幾乎沒有人形。

看來他的肥胖一直在持續。

不出意外，這家夥是活活胖死了。

肥肉除了向外生長，也會擠壓內髒，導致呼吸不暢，器官衰竭，他屬于慢性死亡。

說起來，也挺痛苦。

殷絮撇撇嘴，“死得夠難受的。”

宿塵面無表情，看他一眼：“怎麽鬼王還是個同情心泛濫的性子？”

人各有命，誰該怎麽死，都是定數。

全世界這麽多奇異怪病，同情的過來？

殷絮眯着眼看他，上下打量：“難道不應該是你這個修仙的，悲天憫人？”

“沒必要。”宿塵看他一眼，眼神嫌棄，“我看你能裝到什麽時候。”

殷絮迷茫：“我裝什麽？”

宿塵：“呵，接着裝。”

殷絮：“……”

他更迷茫了。

林華傾訴欲很強，它看着宿塵和殷絮聊開了，強行吸引他們注意力。

它對自己的生前經歷很不甘心，激動到全身的肥肉顫抖吼道：“我不想這麽胖！”

“喊什麽？你胖那是你的事兒，誰逼着你胖了？你胖成這樣跟我有關系嗎？你找我做什麽？我能幫你減肥還是咋地？”柏廷很是氣憤，他也超大聲的喊着撒氣。

“對！”沒想到林華重重點頭，“對！”

“對個屁！”柏廷勃然大怒，“我他媽怎麽幫你減肥？”

宿塵也想知道。

林華看着躺着休息的柏廷站起來又要打自己，連連求饒：“別打，別打，你聽我說！”

“你他麽快點說我是怎麽答應讓你纏着我的！少說你生前那點破事，我不關心，我不會共情你！”柏廷氣得腦瓜子嗡嗡響。

“我說！我說！”林華抱着頭，怕挨打，手臂上的肉簾呼扇呼扇甩着血和透明泛黃的油滴子。

看得人有些反胃。

林華趕緊說柏廷想聽的經過：“那天我的屍體被人們擡上車去火葬場，不是有風吹開了我身上的白布。”

說着它難過起來：“圍觀的那麽多人裏面，我就聽到你嘆了口氣，說了一句關心我的話。我當時飄在屍體旁邊，感動得要死！”

“艹，那你當時為什麽沒感動死！你纏着我做什麽？”柏廷都忘了自己當時說了句什麽，怎麽就給自己引來倒黴事兒！

“我說了什麽？”他問。

林華回答：“你說，可憐的，哪怕有人給你分點肉走，也不至于胖死。你說兄弟，如果可以，真想替你分走10斤肉。”

柏廷很瘦，他是個工作狂，經常主動熬夜加班，也不按時好好吃飯。

總有朋友跟他說，男人太瘦，窮相。

一般到了他這年紀，結婚生子的居多，男人婚後有幾個不發福的。

他也是心心念念想胖起來一點。

結果這無心一句，就被林華當真了。

“媽的！”他打了自己一耳光，“破嘴！”

柏廷自己罵自己。

簡直後悔到姥姥家了！

宿塵聽到這，輕輕搖了搖頭。

他修仙許久，遇到這種善意被鬼當成承諾的事兒，屢見不鮮。

坑人不淺的鬼一抓一大把，因此害死人的也不是沒有。

可鬼也不是故意要害人，它們覺得，是人答應了它們，它們才做相應的事兒。

殷絮一個鬼王，也是見怪不怪。

這個林華還算謹慎，跑到柏廷的夢裏反複問了幾天，看林華是不是真的想長胖，真的願意幫助自己。

柏廷這時候也想起來半年前那些模模糊糊的夢境了。

“日了狗了！”他罵道：“那段時間我總是迷迷糊糊夢到一個白白大大的模糊身影，反反複複問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我他娘的被這夢搞得精神恍惚，以為工作太累了才導致一直做同一個夢，就胡亂答應說，是是，是真的！”

簡直大無語！

“淦！”柏廷氣瘋了！

這算什麽？

沒頭沒腦的就問是不是真的，柏廷長八個腦子也不會和看過一眼的屍體聯系到一起！

沒見過鬼之前，他不相信這個世界有鬼，壓根不會往這方面思考好嗎？

事情真相大白，柏廷委屈暴躁到無以複加。

“我的後半生啊，一輩子啊！都被你毀了你個傻x！”

他崩潰喊着。

“你為什麽要把我弄得全身潰爛？這樣就能幫你減肥了嗎？”柏廷質問林華，“你都死了，你還減什麽肥啊！”

林華也很委屈：“我真的好想瘦……”

“關我屁事！”

原來柏廷的屍體沒有被火化前，它撕下自己鬼體的“肉”，屍體會跟着變少，但很快又恢複原。

可他的屍體化成骨灰以後，林華再去撕肉，這肉就會很快長好。

它因為要減肥瘦下來的執念太深，無法入鬼門關，鬼差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能盯着陽間有多少游魂，于是它鑽了這空子，留在柏廷身邊。

也不知道為什麽，它找到柏廷後，竟然發現自己撕下來的“肉”，放在柏廷身上後，就再也不會漲回來。

這簡直太好了！

林華興奮不已，在夢裏取得柏廷的承諾後，每天都會撕下一點肉，放在柏廷身上。

看着自己每天消失的肥肉，它的減肥夢終于實現，都不知道要怎麽感激柏廷。

所以就時不時對他說：“謝謝你。”

陰魂陽人的氣息本就對沖，會互相影響。

林華執念太重，以壓倒性的力量讓柏廷的陽氣無法抗衡。身上每天背着越來越多的鬼“肉”，讓他不堪重負，身體十分沉重，精神萎靡不振。

林華的鬼“肉”緊緊貼着柏廷皮膚，無法透氣，導致皮膚潰爛生蛆，根本無法醫治。

柏廷一直以為自己是因為艾滋病到了晚期，快死了，身體才會這麽沉，這麽惡心。

“你給我按個什麽病不行？非要把鬼病弄成艾滋病？你他媽也活過，不知道這病有多讓人膈應嗎？”柏廷聽他說完一切，暴跳如雷，又對着林華進行了新一輪拳打腳踢。

林華抱頭嗷呦嗷呦的叫喚着。

宿塵也覺得把人家搞成艾滋病實屬缺德帶冒煙。

他現在戰柏廷這邊。

指尖劃出一道靈力，他把柏廷身上潰爛的腐肉恢複。

不過，殷絮持反對意見，他對柏廷說：“診斷結果沒有錯，你确實得了艾滋病。”

“怎麽可能？”柏廷不接受，他怼完殷絮，看着自己完全健康的皮膚，撲通一下給宿塵跪下，感激得痛哭流涕。

宿塵拉不起來柏廷，也不管了，他問殷絮：“這麽肯定？”

“我在這個世界活的年歲長，在這裏，我見的世面比你多。”殷絮篤定：“柏廷的确患有艾滋病。”

“我沒有亂搞過！”柏廷嚎着大聲嚷嚷。

“我剛才讓小鬼查了，你有個競争對手，業績一直比你差一點，每年都差一點。”殷絮點到為止，然後他又對宿塵說，“他的競争對手，養小鬼哦～我們要不要去找他玩玩？”

柏廷聽到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我操他媽！”他站起來，對殷絮說，“大哥你是好鬼！我以後逢年過節一定在路口給你燒紙錢！報答你！老子這他媽就去找他！”

柏廷還不忘對宿塵這大恩人保證，他從地上撿起來一支筆，找了個本寫下自己手機號，說：“我以後一定會把您救我驅鬼的錢補上！只是時間不保證！但我一定會東山再起！”

說完，他氣沖沖跑出診所。

宿塵配合地用電子鑰匙打開卷閘門。

然後他疑惑看着殷絮：“你不收鬼？”

他以為殷絮是盯着秦先生而來，也會把這肥胖鬼帶走。

執念太深的鬼，總容易積攢濃烈鬼氣，适合鬼族煉鬼。

可殷絮不僅看起來對林華毫無興趣，還主動告訴他，有人養小鬼讓他去抓。

有點不符合常理。

鬼王告訴自己，他不就得不到這些鬼了嗎？

殷絮笑，逗宿塵：“我不收鬼，我想收你。”

宿塵：“呵。”

他懂了。

殷絮要把自己殺了，就不會有人阻攔他在這個世界作惡了。

“好啊，随時歡迎動手！”

光明正大的對打一場，誰生誰死不怨不恨！

殷絮：“……”

得，腦回路沒對上。

宿塵殺氣好重。

他伸出去想摟個腰占便宜的手默默縮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