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賭

賭

“血月每次的死的人都沒什麽共同點，确實不能提前幹預。”孫玄玉也很發愁這件事兒。

“死狀倒是都一樣，全部成了幹屍，血液和肉全都憑空不見。”莫有坤補充，“上頭察覺到天相異常，讓我們道協局和玄學局一起抓緊時間調查這件事兒。但是，我至今都不知道那個極其神秘的玄學局局長長什麽樣。他只是偶爾派個小鬼過來，說一些他們局裏知道的事兒。”

“那他們怎麽說？”孫玄玉問着，和莫有坤離開棋局，坐到一旁的桌子上，沏茶喝。

“玄學局的意思是，冥界從來沒接收過幹屍的魂魄，他們的魂魄都被拿走了。”莫有坤一臉惆悵。

“被誰拿走的？”孫玄玉覺得這件事嚴重了，魂魄被拿走，很多道士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邪術。

“我覺得玄學局那邊知道魂魄去哪了，那邊的局長只是讓小鬼通知我，不要過問太多，處理好莫名變成幹屍的屍體，保密，不被傳出去就行。”莫有坤搖搖頭，“我們道協局，充其量就是給玄學局打下手的，什麽具體內幕都不會被告知。”

“那不對啊。”孫玄玉說，“如果玄學局的局長是按照上頭人的意思讓道學協局做事兒，那就不應該一直讓你查清楚因為血月成為幹屍的具體原因吧？”

“诶？”莫有坤喝了一口茶之後，想了想了，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難不成，是玄學局已經知道了原因，沒有上報，也不想告訴我嗎？那是為什麽？”

他想不通。

“我有個懷疑……”孫玄玉壓低嗓子，“不會就是玄學局的局長在搞什麽幺蛾子吧。”

莫有坤：“！”

他脊背生出一道寒涼，“如果真是這樣，那玄學局局長通過血月收集人們魂魄做什麽？不會是什麽不好的事兒吧。”

到處巡邏的小鬼把聽到的談話通過傳令陣法告訴殷絮，惹得他笑個不停。

宿塵看他毫不在意的樣子，問：“不去解釋一下？”

這麽大的一口鍋，扣下來，他還笑得這麽沒心沒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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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絮玩着宿塵纖細的手指，甜滋滋，搖頭：“我的确知道那些魂魄被誰收走了，你應該也知道，你那麽聰明。”

他們坐在一個公園裏的角落凳子上，看着華燈初上，吹着發涼的秋風，正兒八經開始了一場美好的約會。

“該給你添圍巾了，你帶一個駝色的羊毛圍巾再穿一件灰白的大衣，一定很好看。”殷絮說着。

宿塵短暫考慮後，問他：“血月也是天帝在催動？他改動人界時間，就是為了讓血月頻繁出現，通過血月殺死的人魂魄都是他……”

“死掉的人，不是完整的人，”殷絮補充，贊賞看着宿塵，“你真的好聰明，什麽都能猜出來。”

“不是完整的人？”宿塵開始思考。

天帝需要女娲後人的血脈和靈根，而靈根融合在靈魂裏。

血月之夜死的人全都變成幹屍，不用多想，應該是天帝拿走了女娲後人的血肉和魂魄提取靈根，用來籌備補天材料。

可不是完整的人是什麽意思？宿塵确實想不明白。

“你告訴我吧。”

“那你叫我一聲老公。”殷絮壞笑。

宿塵緩緩給了他一個眼神殺。

“啊錯了錯了，”殷絮佯裝投降，“這麽兇，也就我要你。”

把人輕松追到手的某鬼王，得意得很。

“你可以不要。”宿塵也不帶慣着他的，“我可以找白恒宇，程兆寧，陳世廷。還有個于寧，如果我主動點，他估計也會淪陷。”

宿塵對自己的魅力一直很有自信。

殷絮立刻緊張：“我真錯了！”

他的美人老婆這麽搶手，自己不能嘴賤。

“我馬上告訴你。”殷絮說，“人們在傳說裏知道，人類是女娲創造出來的，但其實不是。”

“嗯？”宿塵靜靜聽着，只是指尖上殷絮不停把玩的力道，讓他有點難以集中精力。

“大家都知道女娲是人身蛇尾，管她叫妖神。其實，她原身，是我們鬼族。”

宿塵微微訝異。

“女娲是天界神仙死亡後流下來的陰氣，陰氣之間也有微弱靈識，各自占據領地。女娲漸漸有了氣候，根據記憶殘留對天界神仙的樣貌複刻出一張臉，又對當年人界已經有的動物的記憶，複制了一條蛇尾。因為那時候，蛇修仙是最好的，她想要做最好的。”

“竟然是這樣。”宿塵從未聽說過這個事情，但是他選擇相信殷絮。身為天帝侄子，就算很少去天界，但對這些神仙的歷史，想必也會比較清楚。

“因為那時候蛇妖最厲害，她便找了一個巨大的蛇屍體附身，慢慢修煉成了妖神，可終究她本元，還是一只鬼。而且，當年的人不全是女娲創造的，那個時候不知怎麽，人界已經有了人，但很少，壽命也短，女娲壽命卻很長。因為占用了蛇的屍體，被蛇妖一族排斥，她寂寞，就想辦法給自己研究同類。”

殷絮說到這故意停頓，看着認真的又有點不認真的宿塵。

“你一直盯着我的手，好看嗎？”他笑着調戲人家。

“你總摸，我心亂。”宿塵也不藏着自己的感受，戀愛的感覺對他來說，很新鮮。

他問殷絮：“所以原本就存在的人是真的人，而通過女娲創造出來的同類，是半鬼半人。”

“沒錯，他們一開始都有尾巴，和女娲一樣。真正的人和女娲後人慢慢結婚生子，演化成更方便生活的樣子，就都沒了尾巴，但是血脈不同。”

宿塵恍然大悟。

“天帝通過血月殺死的人，都是女娲後人，也就是半人半鬼。”

“是，你現在應該知道，他為什麽要找到孟弈了嗎？”

宿塵：“？”

他微微迷茫，孟弈和這件事兒有什麽關聯？

“你想想，在孟弈和你生死對決之前的幾千年，人界可曾出現過血月現象？”

“出現過，但不過，據說萬萬年間，也只有三五次。”宿塵很肯定。

“那我猜測，大概是我那個貪得無厭的舅舅，那三五次實驗都失敗了，但是孟弈成功了。”

宿塵眉頭輕皺，他思考。

“血月是你舅舅濫殺無辜的産物？”

“我也是剛想通的，從孟弈開始，我對你說的都是我的猜測。”殷絮說，“孟弈為什麽會知道吸納很多人的血液彙集，就會此形成血月？血月真的是月亮變色？或許我們只是因為視線距離，被巨大的圓形血池遮擋着月亮，所以才以為月亮是血色。”

“等一下！”宿塵聽到這個，忽然渾身一僵，他從長椅上站起來，有些激動，“難道當年，孟弈吸納的那些人血，都是他挑選出來的女娲後人？”

“有可能，我也想知道我天帝到底要做什麽。他要那麽多女娲後人的血液和靈根，不單單是要補天吧？”殷絮難得認真，神态中透着鬼王該有的威嚴。

宿塵背手，仰頭看着天邊半白的月牙，若有所思。

“道協局說血月又要出現了，這次你是不是該阻止一下了？”

“那必須。”殷絮點頭，“以前天帝吸納女娲後人的血液我也沒多想，我以為他怕死，怕我靈根不純。所以懶得過問他做什麽，從來不告訴道學局，血月為什麽會死人。其實我以前還狠缺心眼的認為那些人就是和我一樣，擁有女娲血脈就必須完成補天使命。現在看來，他們也都是白白送命了。”

“天帝好狠毒，你已經罵了他一頓，他應該知道你會阻攔，我擔心天帝這次會大規模……”宿塵提醒。

“嘶……”殷絮眼裏沉了一下，“果然還得是我老婆想得仔細。”

天帝剛被殷絮罵了一頓就催動了新的血月，人界天界流速不一樣，看來他在殷絮離開沒多久，就開始提前執行計劃了。

宿塵瞥他一眼，耳尖微紅，“不要這個稱呼，我們現在應該做什麽？”

宿塵一時間找不到頭緒。

一下子找齊女娲後人，用法陣保護起來？

這可不好找，全世界都有女娲後人，不僅僅存在華國。

這麽多年的變遷繁衍，很多國人和外國人組建家庭，一代代遺傳的血脈和靈根不會變化，但是一點點減少。

可再少，也都會是天帝捕捉吸血的存在。

殷絮也有點發愁，“改動人間時間流速的陣法只有天帝知道，我媽是他姐姐，都沒權利知道那個陣法在哪。”

“你媽媽？”宿塵多嘴問了一句。

“我不清楚她是生是死，她當年被我天帝接回去以後，就再也沒來看過我。”殷絮踢了一下腳邊石子，不怎麽在意的樣子，“我知道你想問我媽什麽時候跟我說過一些天界的事兒。其實也不算她親口對我說的。”

殷絮靠在長椅上，目光看着遠處，有些失神，“我當年恨她，恨她懷胎十月把我生下來幫着孟弈吸納我的靈力。我曾經想過和他們同歸于盡，在孟弈多次吸納我，讓我痛苦到難以忍受的時候，我不管不顧地沖破了孟弈禁锢，扯碎了他們倆的靈根。”

宿塵：“！”

他坐回長椅上，主動把手塞給難過的殷絮，緩解他的情緒。

殷絮很自然地拉着他，開始慢慢摩挲宿塵的指尖。

這真的讓他極其安心。

“孟弈一部分靈根被我徹底擊碎了，可我媽的靈根卻在孟弈靈根碎裂那一刻，把我包裹着……我當時……我當時絕望又開心。我想着，母親再狠，本能上也對自己身體裏掉下來的一塊肉有保護本能吧。可本能是本能，她實際上和孟弈一起迫害了我兩百年。我只是因為貪圖無意識靠本能保護自身氣息一樣的孩子的靈根，而産生了一個極其強烈要活下去的念頭。”

“可也因為我一時貪圖母親的溫暖，被孟弈抓了空兒，失去一部分修鬼道産生的靈根，他暴怒。為了療傷，他選擇直接把我吸納，補給自己。”

“你帶着母親靈根的那一抹本能，進入了孟弈體內。”

“或許就是因為我媽這無意識的本能保護，孟弈始終沒有辦法全部吸納我，也無法把我媽的靈根從我身上去除。”

殷絮苦笑：“所以我願意喊她一聲媽，畢竟她的靈根，保護我很久。而且她在孟弈身體裏，用殘存的記憶，告訴我很多天界的事兒。”

“可我，也好恨她，不是靈根的她，幫着孟弈吸納我靈力兩百年的她。”

殷絮很矛盾，他痛苦地把頭埋進宿塵懷裏，渾身都散發着悲傷。

天邊的彎月，漸漸開始變圓。

等月亮徹底圓了，就該吸納女娲後人的血脈了。

天帝的動作很迅速。

宿塵很着急。

“其實我還挺想知道，天帝在做什麽。殷絮看着月亮肉眼可見的變化，好像一點也不着急。

“我們不能任由天帝殺人，”宿塵說，“如果他需要女娲後人血脈和靈根作為補天材料，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提取走靈根，跟每個女娲後人身體裏拿走一部分血脈，不必要殺人。天帝的做法很不正常。”

殷絮點頭：“他在滅口。”

“滅了女娲後人的口？”宿塵忽略了這個邏輯，幸虧殷絮提醒，他神色濃重，“他既然需要很多很多的材料補天，為什麽還要滅口？”

很矛盾。

女娲後人留着，才能持續繁衍，靈根和血脈才會延續。

天帝把女娲後人都殺了，以後天再出現問題，怎麽辦？

“我也覺得很奇怪，天帝一直在用神仙死亡後的亡魂滋養我的屍體，讓女娲血脈持續增長。我以前不管他做什麽，我只管我的自由自在。現在想想麽，天上的神仙一直被這麽殘殺，地上的女娲後人也要滅口，他要幹嗎？天界從此只有他一個？舒服啊？”殷絮也想不通。

宿塵：“？”

“你說什麽？他一直在殘殺天界神仙，喂養女娲血脈？他？他如此無法無天？”宿塵生氣了。

“就沖着他殘殺人和仙，已經可以定罪了，所以酆都大帝在等什麽？等他大事做成？”宿塵拽起來殷絮，“去找他，你和他帶兵，去天界阻止他。”

“還不能。”殷絮搖搖頭，拉着宿塵。

“為什麽？”

“我在賭。”殷絮有些不肯定，“我想酆都大帝應該也在賭。”

“？”宿塵不懂，“你們兩個在賭什麽？”

“你想想啊，宿塵，”殷絮說，“女娲當年用身體補天，你們是不是默認她已經死了？”

“難道不是？”宿塵反問。

“我媽說，天界的并沒有記錄過女娲死亡，她仍存在。”

宿塵：“！”

與天融為一體？

“我知道你們在賭什麽了！那天帝這樣做，豈不是好事一樁？”

“所以才說在賭。”殷絮解釋，“如果他在做好事兒，這種事兒難道不應該讓所有神仙都知道，都出力。他自己一個人偷偷摸摸搞了幾萬年的事兒，我覺得應該不是什麽好事兒。”

“你和酆都大帝賭的是輸贏，而不是天帝結果的好壞？”宿塵似乎懂了。

殷絮看他，淺笑：“你太聰明了，我怕我以後眼神出個軌都能被察覺到。”

“別鬧！”宿塵很認真，“你們膽子太肥了吧！這也敢賭？”

“我也不知道酆都大帝和我想的一樣不一樣，我這也是跟你聊了聊，忽然想到了天帝大概在做這件事兒。”殷絮讓他少安毋躁，“不慌，等這次血月形成後，我們看看我們賭的對不對。”

“殷絮！萬一賭輸了！”

“但你不覺得這只是天帝和女娲一族之間的恩怨嗎？好像和我們沒什麽關系，天帝打不過我，殺不死你，就算他制造了一些和女娲之間的事件兒，我們依然不會被他怎麽樣，不要急。”殷絮一針見血。

宿塵：“……”

說得好有道理。

他安定下來。

“那我們？”就幹等着？宿塵問。

“當然是做一些月黑風高，見不得人的好事兒！”殷絮把人壓在長椅上。

“喂！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宿塵時刻關注着月亮，踢了一腳沒正行的殷絮。

“打架用的着你親自出馬？我的手下和酆都大帝手下能扛一陣子，他們不行了咱們再去還不晚。”

“不能親！”宿塵真沒心情。

“不嘛。”殷絮掐着他的下巴，貼了上去。

宿塵：“唔！”

小兔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