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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爸爸……這、這是怎麽回事？”

當哈利與德拉科分別後回到家時，阿不思頭發淩亂地站在他身前，他的一頭深色短發已經被漂成了淺金，還沒有褪色的地方仍是深色的，像一塊塊形狀不一的泥巴扒在頭上。

金妮在側旁向哈利使眼色：“阿不思最近停用了那款洗發水，所以……”

“爸爸，我是不是生病了？”阿不思意識到自己的頭發問題不是小問題，有些憂慮。

“這沒什麽，”哈利蹲下來，握着阿不思的手，“孩子，有些事情，爸爸應該告訴你了。”

哈利擡頭的瞬間，得到了金妮贊同的眼神。

他拉着阿不思的手走進了書房。

複古英式書房裏一盞吊燈緩緩散着暖橙的光，将整間房都染成了黃昏的顏色。牆上挂着幾幅麻瓜世界的名畫，高大的書架一直通到天花板，架上整整齊齊地碼疊着無數珍貴稀缺的魔法書籍。

哈利領着阿不思坐在相鄰的兩張單人沙發上，隔開他倆的矮幾上擺着噴火龍造型的擺件，阿不思一下被吸引了，用手輕輕地托起來把玩。

“斯科皮說，等開學的時候，他會帶些龍皮和龍筋給我煉制魔藥，他們家族曾經馴養過真正的噴火龍！”

講到斯科皮時，阿不思的眼睛都亮了。

“阿不思……你很喜歡斯科皮對嗎？”哈利問道。

“是呀，他也喜歡我。我們總是在一起玩……”阿不思擡起頭，用那雙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的父親：“爸爸，我真慶幸能被分到斯萊特林學院！遇到斯科皮是我今年最開心的事！”

哈利摸了摸他的頭，眼底透着無限慈愛：“阿不思，其實你……”他想了一下措辭，繼續道：“你以後不要再用爸爸給你的洗發水了，那種特制洗發水，原本就是為了掩蓋你真正的發色。”

阿不思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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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看着小兒子的眼睛，溫柔說道：“過一段時間，你的頭發會完整地顯露它本來的顏色。……你和斯科皮一樣，都有一頭鉑金色的頭發。”

阿不思的神色變了，有一種複雜的情愫在眼中流動。

“那是……”哈利吸了一口氣：“馬爾福家族的發色。”

“爸爸，那意味着什麽？”

過了好久，安靜的房間裏才響起阿不思的聲音。

“那意味着，你是德拉科·馬爾福的兒子，斯科皮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你身上，流着馬爾福家族的血……”

哈利一口氣說完，他忽然感到長久以來墜在胸口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孩子，那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哈利說話時音色沉穩蒼厚，這麽多年過去，他也早已從那個戰時的少年長成了風霜滿面的魔法部副部長。

阿不思看着他的父親，魔法界當今最偉大的巫師哈利·波特，——他的眼中蓄着一汪淚，盈盈如同荷上露水，差一點就要落下來。

阿不思那麽聰明，他幾乎已經捋清了自己的身世，只是故事的細節，尚需填充。但發生在戰時的故事，無非就是那些逼不得已、迫于形勢、自有苦衷……

哈利在安靜的書房裏，說起了當年的故事。

燈下的阿不思，聽得那麽認真，其實他專注的時候，很像赫敏。

** ** **

馬爾福莊園草木蔥茏，藤蔓繞枝，鮮花遍地。

每當這個季節，整座莊園就像一幅精靈布織的畫，在層層疊疊的蔥郁綠植畫布前，纏着無數朵鮮妍盛開的花，小溪、星月、鳥獸都是這幅妙境的綴飾。

阿不思站在巨大的草坪前，看着金色飛賊以極快的速度在眼前擦過，飛天掃帚上的少年看見了他，興奮地從掃帚上跳下來，招着手喊他：“阿不思！我在這裏！”

兩個少年迎着風跑向彼此，像在學校裏一樣歡欣地跳着、叫着。

哈利立在一旁，臉上綻着笑意，心中卻沒來由地升起一股子惆悵。

他想，赫敏如果看到眼前這場景，應該會很開心吧？

哈利帶着阿不思拜訪馬爾福莊園并不是一意為之、突然興起，他與德拉科相約讓兩個孩子在莊園裏碰面，告訴他們關于身世的真相。德拉科提出了以後将兩個孩子放在一起養的想法，哈利斟酌再三，覺得這樣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如果赫敏好好的，她也會希望兩個孩子能在一起相伴長大。

德拉科站在二樓的陽臺上看着孩子們嬉鬧，與哈利隔空致意，然後回頭匆匆下樓，向哈利這邊走來。

在馬爾福莊園寬敞的陽臺上，兩個孩子在故事裏相認。阿不思與斯科皮含着淚水默默注視着對方，從淺藍色的瞳仁裏看見了彼此的靈魂，那段不相伴的歲月在這一刻仿佛填充了彼此共有的記憶。

阿不思擁抱了斯科皮，兩個孩子蓄在眼中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

** ** **

德拉科與哈利并立在陽臺上，看着樓下奔跑笑鬧一起玩耍的兩個孩子，德拉科忽然道：“我和利亞的離婚協議已經簽好了，走一下程序也很快，利亞搬回了她的家，我和格林格拉斯家也已經妥善交代過了。”

“你想清楚了？”哈利平靜說道：“德拉科，你我都是經歷過那場大戰的人，你應該很清楚，最平淡如水的生活對大戰中犧牲的人來說都是無限奢侈的。我們活着，已經是萬幸。其實你和阿斯托利亞……畢竟在一起生活了這麽久，彼此了解，家世相當，或許，她可以成為真正的馬爾福夫人。”

德拉科沉默良久，心中已越過千嶺萬河，他轉身看着哈利，幽聲道：“哈利，你告訴我，赫敏在哪裏？”

哈利沒防他這麽問，驚訝之餘竟帶着一絲慌亂。

“戴維斯是我的朋友，我們無話不談。哈利，你讓他去治療你的朋友，”德拉科說道，“那位朋友留下了戰争創傷，在戰後的和平年代裏依然飽受不可饒恕咒後遺症的困擾，生活十分艱難。哈利，你的朋友，又深度參與了大戰，在戰争中作出突出貢獻又受了重傷，你十分地關心她、為她的治療而奔波，——哈利，這樣的朋友，她會是誰呢？”

德拉科退後一步，身後獵獵的風穿透他的袖口、衣領，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赫敏……她沒有死。”

他沒有反問。

而是那麽堅定地說，赫敏，沒有死。

** ** **

夕陽晚照，收盡山邊一抹餘色。

哈利看向他的老友，終于道：“赫敏·格蘭傑——我的朋友，偉大的戰士，為戰争的勝利作出了巨大的貢獻，她的檔案被封存在魔法部的機密文件管理室中，她是最後一枚英雄勳章的獲得者。再過幾年，這些機密文件就要慢慢被解密了。赫敏會得到她應有的榮譽。而她……”

“她怎樣？”德拉科已經淚眼朦胧，迫不及待地追問赫敏的近況。

他此刻無疑是緊張的，怕失而複得的故人剛露一點消息便又隐于塵土。

“她在大戰中受了很重的傷，被不可饒恕咒的後遺症折磨得丢了半條命。她長年住在聖芒戈醫院的加護病房中……”哈利傷痛不已，直到此刻，在談及這些往事時，依舊心如刀割：“不可饒恕咒的後遺症會使人陷入癫狂，在從前的許多年，赫敏都是瘋癫的，近年來時常會清醒，身體狀況已有好轉。這麽多年，我給她請了無數名醫，用最好的魔藥續命，才捱到今天。”

“為什麽……不早跟我說？”

“德拉科，你已經結婚了。你有馬爾福夫人，外界都這麽認為。而且……赫敏不需要依靠任何一個男人，她所得到的優厚待遇，都是她作為一個為魔法界和平奔忙而犧牲的女英雄應得的。魔法部會承擔一切開支。”

德拉科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快停住了。她活着，她還活着！

“馬爾福莊園有無數收藏級的魔藥，我會為、為她竭盡一切！”他說道：“我想完成對她未盡的承諾，接她回來……和孩子們一起。讓她成為馬爾福莊園真正的女主人。哈利……哈利，帶我去見她，求你。”

** ** **

聖芒戈醫院的走廊，藏着無數人的悲苦。

哈利一手牽着阿不思，一手牽着斯科皮，身旁站着的德拉科，茫茫然的眼神穿透走廊裏揚起的每一粒灰塵。

“就在這裏。”哈利在一間加護病房門前停下了腳步：“我和金妮還有羅恩幾乎每個星期都會來探望。”

德拉科站在那裏，腳像灌了鉛一樣，一步也走不動。

門裏的故人，是他整個青春年華的所愛之人。曾經的轟轟烈烈、刻骨銘心都埋葬在那場戰争的荒墟裏。

赫敏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陽光，眼睛裏已有了色彩。

她孤獨地度過了康複治療的許多年，從一開始的神志不清到後來漸漸有了清醒的意識，哈利總是來探望她，告訴她阿不思最近又長高了、阿不思那麽聰明好學、阿不思收到了貓頭鷹的來信……

又有一天，哈利告訴她，那個孩子……曾經被赫敏當做誘餌“犧牲”掉去救阿不思的另一個孩子，他也活着。那時，赫敏的眼睛裏一星燎原，星子的光焰模糊在淚水裏……

德拉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赫敏。兩個孩子已經圍了上去，伸出手輕輕地觸碰媽媽憔悴的臉。

他側過身。淚水從小馬爾福先生的眼角滑落。

梅林終究還是寬待他，賜給他可以共偕老的愛人。

他以為赫敏已經不在了，而她卻像命運饋贈的驚喜，重新出現在他生命裏。

今日的陽光如此溫柔。

馬爾福莊園，終于迎回了真正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