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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看了學校再決定。”俞榮兒沉穩的不像話。

“好。”俞毅行滿口答應。

等何素珍回來，俞毅行已經帶走俞榮兒了。

她将滿菜籃子的食物分開處理，各自摞好，還往冰箱裏塞了兩大瓶飲料，任女孩子們開冰箱喝冰飲。

眼尖瞅見俞希子背着挎包出門，問她：“四囡去舅舅家？”

暑假裏四囡三天兩頭往舅家跑，俨然成了半個家。

“嗯。”俞希子蹲身穿小紅皮鞋，精細的腳踝如同上等白玉。

臉龐兩側散落碎發，不添淩亂反而勾勒出精巧輪廓。

“今晚回來吃飯嗎？”回來吃晚飯就是回家住，不回來就歇在舅家了。

何素珍以為她會答回來，畢竟俞毅行回家了。

“我不回來就不給我留飯了嗎？”俞希子忽然頂嘴，拉開門，噔噔跑出去，辮子在背後颠簸。

如果是俞榮兒，阿姨根本不會問，只要她想吃，随時都給她做。

俞希子一口氣沖上大街，外面的日光刺的她頭暈，全身也懶洋洋沒力氣。

她環顧四周，沒有走向公交站，而是有出租車經過時，招手示意。

俞家所處位置乃高檔住宅，出租車司機不疑，停車接待小客人。

俞希子鑽入後座，“去山陰路。”她頭倚靠在車窗，蔫蔫的告知地址。

車子緩緩發動，載着小客人駛去。

…………

榮家。

俞希子抵達時榮家已有客人，開門瞅見是外甥女，榮堯雄習以為常，徑直道：“哥哥在房間裏。”

小兄妹倆宛如親生，榮堯雄喜聞樂見。

因為計劃生育，加上夫妻倆都是公職，兒子榮康達孤零一個落單。希子和他家親近，他也就将外甥女當女兒看。

“嗯。”俞希子一邊熟稔換上給她備的拖鞋，一邊問：“舅媽早上冰飲料了嗎？”

“沒有，但有冰棍，你去吃，別給榮康達拿，他早上飯都沒吃光吃兩根冰棍。”

俞希子呵呵笑，點頭。

在舅舅家她很自在。

客廳裏的客人站起來，朝舅甥倆笑。

榮堯雄擋住客人打量視線，皮笑肉不笑，沖他說：“家裏來孩子了。”語氣略趕客。

俞希子伸頭瞄一眼舅舅家的陌生人，很高，幹瘦，看起來幹淨整潔，只是一雙眼睛微凹，眼底帶有血絲。

對方沖她笑一下。

俞希子撇開眼，直直走向冰箱，取了冰棍去找榮康達。

榮堯雄目送卧室門被關上，扭頭和來人繼續先前的對話，目光微冷，“這事我真幫不上你，我和他現在也沒多少交情，就是逢年過節在老人家和他打個照面。”

就算榮堯雄能幫他搭上話，對于死皮賴臉、打着七拐八彎交情的陌生人也是拒絕的。

仿佛聽不出言外之意，客人誇道：“榮兄家的公子、小姐都是好模樣。

“那個女孩就是俞總的女兒吧？”

他的臉上浮出笑意，目光炯炯盯着榮堯雄。

…………

榮康達房間裏，俞希子徑直而入。

聞聲看向門口的榮康達屁股扭動，椅子腳轉了方向，“家裏怎麽了？”

希子昨天才從他家回去。

“我爸爸回來了。”俞希子走向堆滿雜物的床，在幹淨的一塊坐下。

冰棍表面水汽凝結，俞希子沒精打采舔了一口，看向床上的東西問：“你什麽時候買的這些？”

游戲機、漫畫書，以及各種男孩子玩具。

榮康達雙腳支地，站起來走到床邊收拾，努嘴朝向客廳道：“外面那個人買的。”

俞希子得空的手随意拿起一款游戲機，拔.插卡帶式的游戲機，三個月前剛上市時俞希子就用零花錢給榮康達買過了。

難怪他丢在床上毫無興趣。

俞希子将其扔到榮康達手邊。

榮康達把床上物品一股腦塞進袋子裏，“那個人好像找姑爺的，但找不到你家，就跑我家來了。”

俞希子擡頭望向天花板，執冰棍的手搭在膝頭，聲音散漫，“來我家也沒用，我爸爸幾乎不在家。”

“不是說姑爺回來了嗎？”榮康達捧着大袋子，目光巡視房間，思考放哪裏？

要不拿出去送人？

他把袋子堆在門後。

“吃了早飯帶她出去了。”俞希子對着冰棍沒胃口了 ，遞給榮康達，“你吃嗎？”

榮康達接過，“再吃兩根也沒問題。”

他正要咬，俞希子想起舅舅的囑咐，伸手奪過，“舅舅不讓你吃。”

榮康達嘴角向兩邊撇開，“全都你說了算。”一屁股坐上床，直挺挺躺下去。

兄妹倆過于了解對方，不用榮康達問，俞希子便吐露跑過來的緣由。

“我爸爸答應給我買電子計算機了。”

榮康達祝賀，“你又要在學校出名了。”憑着相貌和優異的成績，希子便在三小人盡皆知。

同學們隐約知道希子家裏有錢，卻不知道多有錢，家長能為她買一臺電子計算機，足以睜大他們眼睛。

但榮康達也替希子累，他知道她這麽做的原因。

他翻身，望着沒有喜悅之情的希子，再次說道：“和她較勁有意思嗎？”他咂嘴，想不通。

在俞希子和榮康達之間，她指的是俞榮兒。

自從姑爺給她請家教後，希子突然争強好勝起來，不僅成績樣樣要奪第一，甚至玩游戲，也不允許自己輸。

榮康達知道希子要證明她不比她差。

但兩人擁有的根本就是不一樣的。

想到這，榮康達又心疼起希子。

他覺得她擁有的，希子也值得擁有，可希子沒有。

同學眼裏風風光光的希子，回到家裏淪落普通人。

俞希子右手扣身下的席子，嬌氣的聲音帶上不悅，“你知道我爸爸帶她出去幹嘛了嗎？

“親自送她上學，上初江，離家遠，就給她買房子買車子，雇司機。”

指甲卡進席子上的篾簽，席子便有了缺口。

一雙靈動眸子漸漸泛紅，俞希子胸口發堵。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自從她出生以後，什麽都是圍着她轉了。爸爸偏心，大姐偏心，所有人都站在她那邊。

明明之前不是這樣的。

俞希子不記得小時候了，可是記憶深處裏，媽媽還在時，一切都不是這樣。

俞希子一把抓起枕頭，放任臉埋進去，臂彎勒扁了枕頭。

榮康達不吱聲，架在床外的腳有一下沒一下的晃悠，過了好久，他覺得希子再也沒有眼淚時，開口，一如既往的貼心哥哥，“我帶你出去玩吧，家裏沒意思。”

“嗯。”悶悶的哽咽聲，俞希子慢慢将臉從枕頭中抽出，任視線随處安置。

…………

當榮康達帶領俞希子穿過一條馬路時，上午來家中的客人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小朋友你們好呀。”男人嘴角劃起大弧，似乎怕小孩子們感受不到他的真切。

兩雙眼睛盯住他。

他微微俯身，介紹來意，“我是俞毅行俞總的生意夥伴，生意上出了點狀況，需要聯系他解決，結果他不在鵬城，我就趕來申城了。”

他似是無奈地搖頭，“但我不知道他申城的家在哪，到處找他。”

榮康達站到俞希子的面前，對方看希子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

男人順勢将目光落在榮康達身上，問：“你知道你姑父在哪嗎？”

榮康達咧嘴沖他客氣笑了一下，“不知道呢。”

“那你呢？小姑娘是俞總的女兒吧。”男人視線越過榮康達，罩在俞希子身上。

俞希子和榮康達心底不約而同升起對男人的厭惡。

“他早上出去了。”俞希子不想和他多說。

“那你家在哪？我去你家等你爸爸也好。”男人邊說邊點頭。

榮堯雄沒有告訴他俞毅行家中地址，他轉而從兩小孩身上下手。

俞希子不想告訴他家在哪，也不想讓他糾纏，畫眉輕蹙，手抓上榮康達胳膊。

榮康達隐約意識到不對勁，爸爸都沒告訴他姑爺家，說明不能告訴他。

他擡眉，張口道：“就算你去姑爺家他也不一定在，他經常出差。

“叔叔不如回鵬城等着，姑爺肯定會回去的。”

男人緩緩勾唇，伸手蓋向榮康達頭頂，低聲道：“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說完不再糾纏，轉身離去。

榮康達甩甩頭，望着男人走遠，對俞希子說：“回家告訴爸爸。”奇怪的人。

俞希子點頭，他們不是傻孩子。

而離開的男人打車去了一所旅館，斑駁的樓梯、掉皮的牆面，他穿過一扇扇褪色的門，來到最後一個房間，推門，徑直而入。

離開前他甚至沒有鎖門。

從兜裏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支，點上，微弱的紅點在空氣中閃爍。

男人深深吸一口，一屁股坐在床上，胳膊肘杵在大腿。

煙霧缭繞中男人臉晦暗不明。

人總是會有弱點的。

男人不敢保證俞毅行同意他的要求，但是剛才那個漂亮的女孩，一定是俞毅行的弱點。

畢竟那麽漂亮的孩子，沒人能不捧在手上。

想到女孩的模樣，男人心裏微酸，俞毅行運氣太好了，生意好，就連生的孩子也比別人好。

不過他扼住俞毅行的弱點了。

呵。

想到這裏，男人臉上露出笑意。

夾煙的手一甩，星火在地板上彈跳，昏暗的屋子裏，男人哼起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