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事

第001章 前事

延和元年八月十五，江家縣的菊花遍地盛開，耀眼奪目。

往年中秋佳節，江家縣便格外繁華喧鬧，今年更是場面盛大，萬人空巷。

只因今日是江老爺的獨子成婚，大宴賓客，大擺流水宴席，鼓樂齊鳴，十裏紅妝，好不熱鬧！

這江老爺雖然不是江家縣的父母官，可他卻是這江家縣有名的大善人大財主。

據聞，十年前，江家縣鬧洪災，朝廷遲遲不來救災，是江老爺開倉放糧，幾乎散盡家財，這才救了全縣的百姓。

江老爺樂善好施，聞名四海，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那個倒黴催的兒子。

而那江家兒郎江月夜的故事，便要細細講起了。

江月夜今年二十有五，卻遲遲娶不到媳婦。

若說這江月夜長得那真的是不差的，英眉秀眼，面若潘安，端的是溫潤如玉、儀表堂堂。

只是，早有江湖算命的給江月夜算過，說他這輩子乃無妻之命，若硬要娶妻，那終究會招來禍患！

江家人丁不旺，到江月夜這一輩，就這麽一個獨子。若是他這輩子不娶妻，那江家可當真是要絕了後。

江老爺和江月夜都不信這個邪，江月夜弱冠之年，娶的第一個媳婦便是他表舅家表姐婆家的侄女。人雖小家碧玉，貴在書香世家，倒也溫婉。

只可惜，命太薄，大婚當日，人都擡上了花轎，這新媳婦突發惡疾，去世了。

又過兩年，江月夜二十有二，縣裏的媒婆給江家說了一門親事。

聽聞，是城西一貧苦人家的女兒，家世清白，模樣姣好。

Advertisement

江老爺本就不在乎門第之見，江月夜雖然對新媳婦無甚感覺，不過江老爺說了，這感情都是可以慢慢培養的。

江月夜本就純孝，長到如今這個年歲，也不懂何為情窦初開，雙親若是歡喜，他便也歡喜。故而，便也應了。

只是大婚那一日，又出了岔子，新娘子逃婚了……

聽聞，這女兒婚前便有一相好，只是那相好的不學無術，其父母不肯答應。能攀上江家這門親，那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只可惜，這女兒家有心上人，大婚當天，新娘子卻逃了……

從那一日開始，月夜深覺，從前那個江湖算命的，算的極準。他可能真的是無妻之命，若強行娶妻，總歸不妥。

還不如心如止水，孤苦一世，江家這萬貫家財，将來皆散給貧苦百姓，也是一樁大善事。

又過了三年，江月夜二十有五，江家上下最憂心的便是他的婚事。只可惜，月夜心傷，再不肯娶。這可愁壞了江老爺，私下更是跟江月夜說，讓他多出去散散心，只要是個女的，無論他娶個什麽樣的，江家皆不會幹涉。

正值酷夏，盛暑炎炎，天氣熱的讓人煩躁。

江家縣的大姑娘小媳婦，也顧不得什麽禮數，皆跑到城東的止水河。那地可是極為涼爽，實乃避暑的好去處。

月夜也被手下的小厮，拽去了止水河。

那河水還算清涼，月夜剛到，便頓覺神清氣爽。這止水河畔一溜圈的女兒家，更是讓江月夜身邊的小厮看的是眼花缭亂。

只是江月夜，腦海中總是會想起那江湖算命的，故而，也不敢再做他想。

止水河雖然清澈見底，表面平靜，可這水底卻是水流湍急。

也因着人太多，一藍衣女子就這麽從橋上被擠落了下來，噗通一聲掉入河中，大喊呼救。

全場皆驚，這止水河從前也是死過不少人的，周圍的人面面相觑，卻沒一個敢奮勇向前的。

倒是這江月夜，雖水性不佳，卻二話沒說便跳了下去。

那女子掉進河中，還尚無人敢救。可這江月夜是什麽人？那是大善人江老爺的獨子啊，這在場諸人，沒幾家不曾受恩于江家。

故而，就算是男丁不願意，旁邊的媳婦也得給推下水去，救江月夜要緊！

一時間，現場亂作一團。

好在人多力量大，江月夜和那姑娘都被救了出來。

那藍衣姑娘被救下之後，連忙跪地磕頭，感激涕零，大喊要以身相許，嫁入江家！

這可驚呆了衆人，連江月夜也從沒見過此等場景，一時間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那藍衣姑娘見江月夜不肯應話，便上前拽着江月夜的褲腿，哭喊道：“你方才在水裏碰了我，與我有了肌膚之親。你若是不肯娶我，我便跳入這河裏，不要活了。”

一旁早有婆子看不下去，忙上前幫江月夜脫困道：“你這姑娘，好沒心肝。江家公子救了你，你不感激也就罷了，沒的竟然做出這些逼迫人的事情來，這是何道理？”

這婆子的話一出，一旁又有早就對江月夜心動的姑娘亦是義憤填膺的開口道：“就是就是，哪有這樣對救命恩人的？我看你分明是想攀附上江家，才故意如此。像你這般不要臉的，還真是少見。”

那姑娘被一群人指摘，頓時哭拗不止，一邊哭還不忘眼淚汪汪可憐見的看着江月夜，等着江月夜發話。

江月夜本性純善，雖知道這姑娘“不安好心”，卻也不忍她被衆人這般責罵，只好脫了外袍，披在她的肩上，沖着她柔聲道：“我不會再娶妻的，你也不要做這等想法。若是尋死膩活，實是愧對父母蒼天，你回家去吧。”

說完這話，江月夜對着周遭的父老鄉親道：“她本是一個姑娘家，你們這樣編排，日後要讓她如此做人，還是莫要再說了。”

江月夜的話倒是管用，這話一出，全場噤了聲。

那藍衣女子呆呆的望着江月夜，拿出手帕抹了抹淚，轉身又去投了河……

江月夜本以為她方才本是随口一說，誰成想這姑娘竟然如此剛烈。

想到方才在水中的時候，他的确沒有避嫌，實在不該。故而江月夜又跳了下去，又是一陣“兵荒馬亂”，才又将這姑娘救了上來。

這一次，江月夜倒是松了口，“早有算命的說我克妻，你若不嫌棄，也真的願意嫁入我江家，我倒是也可以娶你。”

那藍衣女子破涕為笑，這才抱緊了江月夜，喚了聲：“相公你可真好！”

這般厚顏無恥，連一旁的看客皆目瞪口呆。

而江月夜卻沒來由的笑了，只覺這姑娘，倒是有趣的緊。

江月夜将這姑娘送上了馬車，親自送她回家。

馬車內，唯有他們二人，這姑娘也确實是不知廉恥為何物，一路上抱着江月夜不肯放手。

江月夜覺得，總歸是答應了人家要娶進門的，眼下又推不開，只好由着這姑娘。

也不知道這姑娘是不是跳河跳累了，竟趴在江月夜身上無所顧忌的睡着了……

江月夜深吸了一口氣，被一大姑娘這樣抱着，竟是一動也不敢動！

那姑娘倒是動彈的厲害，一不留神，小腿竟也光溜溜的露出來……

江月夜雖不曾與女子打過交道，只是這女兒家小腿上的腿毛，卻是着實多了些。江月夜生的白淨，小腿上也是一根腿毛都沒有。

還不僅如此，那姑娘腿間的硬物，也是比江月夜的還要大。

江月夜到底沒被開過蒙，江家也沒有婚前塞通房的傳統。江月夜身邊伺候的，也極少有丫頭，故而，他實在是不懂這男女之別。

亦不懂，這是何意！

江月夜只覺得有趣，面上也是漲紅一片，心底竟突然對這女子，萌生了些許情意。

那日之後，江月夜便也沒再推脫，準備好了厚厚的聘禮便上門求親。

這藍衣女子本姓胡，名喚胡妖兒。名字雖特別了些，但是未來岳父岳母皆是好相與的。

無論江月夜說什麽，他們無有不應。

江老爺聽聞止水河那件事，也是對這女子心存芥蒂。可到底，江月夜從前不肯娶妻，如今好不容易開了竅，那是再好不過的。

加上聽聞，親家還算是清白。

故而，江老爺也決定大操大辦，好生熱鬧一場，這才有了八月十五的這場盛大的婚宴。

不管江家兒郎與這胡妖兒是如何相識的，如今人家成了親，那便是一樁美談。

江月夜平生以來，也是第一次如此高興。

他按着吉時登門求娶，只是到了這親家門前，卻是奇怪的很。

門庭冷落，不像是送女兒出閣的意思。

江家來迎親的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江月夜不禁又想起那江湖算命人的話，頓時心下一突，上前敲門。

好在，親家雖然古怪，這新娘倒是蓋着蓋頭被迎出來了。

事不宜遲，江月夜深怕夜長夢多，便趕緊将新娘子迎上了花轎。

入了正廳，拜了天地，連敬酒都免了，就匆匆入了洞房。

江月夜這也算是成的第三次親，他的親戚朋友們，也是見怪不怪，覺得這些繁文缛節，皆沒有給月夜娶成媳婦重要。

趕緊洞房花燭，成了禮最要緊。

誰知，這江月夜剛入了這洞房，那新娘子便自己掀了蓋頭。

那張臉，的确是那日在止水河中救出來的臉，只是這人，卻不複那日的熱情。

胡妖兒一臉的冷若冰霜，緩緩靠近江月夜，嘴角露出陰邪的笑，聲音也是如男兒般粗犷駭然：“你就是那胡桃兒看上的小子？長得還不錯嘛，只可惜，命不太好！”

胡桃兒，胡妖兒，一時間讓江月夜難以分辨。

他還沒來得及張口，一把冰冷的匕首，便刺入了江月夜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