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人生來即是偷窺狂-第一節

第十章人生來即是偷窺狂-第一節

我的愛人，你知道情感這種東西往往是不知所起的，甚至可能和季節、潮汐有關，就像動物有固定的發情期一樣，人到底也是動物。

畢業以後的我也有喜歡過幾個姑娘，也有嘗試過追求，但我并不能做到全身心的投入，與疫情無關，一方面是我要工作，一方面是我把喜歡看得越來越輕賤。我知道我的心動大概率很快就會過去，所以太多投入是沒有必要的。

而且我一直是很怕付出的。究其根本是因為我沒有足夠的資本付出，我是很物質的人，我傾向于用物質表達情感。這是我給自己下的絆子……

——

和趙绮雨的相處速度是我意料之外的，我本想的是交上朋友以後，在放假前的這兩周多時間裏，可以先在一起多待會兒，加深一下了解，寒假再聊一個月，等開學回來時火候就差不多了。可是想不到趙绮雨是個明白人，不需要那些矯情的。她認可我說的——兩個人如果不真正在一起，就算相處時間再久，了解的也只是面具。——再加上後來那不知所起的荷爾蒙的催發，僅僅不到兩周時間，我們便如膠似漆了。

快樂總是能讓時間加速的。很快就到了考試周，考完試就可以随時各回各家了。考試當天我們約好了一起吃早飯。碰巧前夜下了一整夜的雪，路上白茫茫的一片。

下雪不冷化雪冷，正好等我走了雪才會化，她打趣我說，你就在天津凍着吧，哈哈哈……

我聽了詫異，再有一周多的時間就要過年了，難道山西還沒有下雪嗎，我問她：你們家沒下雪啊？

她驕傲道：沒有，氣不氣？

因為考試時間比較集中，我想食堂的人一定很多，所以決定去遠一點的一食堂吃飯。其實一食堂和二食堂是一個位置，只是一個在一樓，一個在二樓。到了食堂，果然人很少，我們很快就買好了飯。不過這飯吃得并不舒服，油條特別油膩，豆腐腦也特別鹹。我很奇怪這樣很少人吃的情況下，不應該節約成本的嗎，怎麽還這麽舍得放油放鹽。

是真難吃啊，我說，看來這裏人少的原因不只是因為遠。

嗯，這雞蛋一點鹹淡味兒也沒有……诶，你之前脖子上的草莓是誰給種的？

完了！完蛋了！——我在心裏喊着，嘴裏的早點也不覺得鹹了。我想裝作冷靜泰然，可眼睛一定已經直了，我确信它直直的在看着盤子，可腦子裏卻沒有盤子的影像，那影像似乎是一片漆黑的；但又好像是有圖像的，好像是我在用上帝視角看着自己這一桌，影像裏我們挨着坐着，不算近，卻絕不會有人覺得這不是一對情侶，只是這畫面的亮度很低，就像是我有時猛地站起，因血沒供應上，而将要暈倒前的畫面。

她問完那句話以後把身子往後挪了挪，只有拿着筷子的右手搭着一點桌子的沿，眼睛也是直直地看着盤子，看我沒說話，她才轉過臉來直直地盯着我了。我則正相反，她在說這話時我還是看着她的，聽完了這句話就立馬把臉轉正；我完全看不到她，但我确信對她的動作一清二楚，我知道她轉頭在看着我了，我不敢回頭。我沒想到她居然看到了那痕跡，明明我那段時間每天都刻意穿的高領毛衣。

我第一時間的反應是實話實說，招出和辛蘭的過往，但下一個瞬間就把這想法作廢了。我想說這是和胡承恩鬧着玩種的，因為中專時候我們一個宿舍的人确實這樣玩笑過。但我想了一想也把這想法否了，因為這樣說麻煩更大；如果她信了，她可能就會懷疑我和胡承恩的性取向，畢竟那樣胡鬧的場景并不多見；如果她不信，她會立刻去質問胡承恩，我擔心自己和胡承恩沒有這樣的默契。而且不管她信不信，她都一定會問那是開的什麽玩笑，但我已經忘記了中專時候的那次是為什麽了，為什麽一幫大男生會開這樣的玩笑。我想或許該說些會讓她生氣的話，這樣才真實，這種事情如果把自己撇得太幹淨的話就太假了。

是一個女生給我種的，一個喜歡我的女生——我轉過臉來看她，可她卻在和我對視了一眼以後立刻低頭看向盤子——她喜歡我，想和我搞對象，但是我一直不願意。元旦的時候見了一面，說開了，擁抱了一下，她就親了我。說這話的同時我一直看着她沒有挪開視線，看了一會兒，她還是沒有要說什麽的意思，過一會兒竟還開始繼續吃飯了。

生氣了？我問。

沒有。她沒有擡眼，嘴裏嚼着油條說。

我想說句對不起，但又覺得這沒有道理，因為這件事發生在與她相識以前。然後我又想把這道理告訴她，告訴她不要生氣，這是過去的事情了。但又覺得這話是在自我原諒，顯得自己好像毫無負罪感，反倒會惹她生氣。況且我正在撒謊，實在是沒有辦法義正言辭地勸她。

我正想着該怎麽辦，她問：是誰啊？

你不認識。

不會是王佳凝吧？

嚯……這是哪兒的話——我有些詫異她對王佳凝如此介懷，所以刻意加了一些不屑的語氣——不是咱學校的，再說了，我跟王佳凝只是朋友，而且人家現在也有對象。

當時在自習室我看到你的那個草莓，我就想——唉……果然長得帥的人都有對象。

我聽了這話，着實有些不知道該自豪還是自責了。腦子裏想着應該繼續和她解釋，甚至認錯，自豪是要不得的；但心裏還是已經樂開了花。

昂，我也是沒辦法，挺長時間的了，一直也不怎麽搭理她，而且我當時心裏已經有你了。後來實在是沒辦法，她要見面，我就跟她當面說開了。

那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啊？

朋友的朋友，也就是因為這個，所以不好鬧得太僵，不然我就不會和她見面了。

說完我就在想，會不會有一天她好奇為什麽這個朋友的朋友再也沒有出現過，那個朋友又是誰？

嗯，沒事，都過去了。

這話在我聽來，有對我的安慰和原諒，但她的委屈包含得更多一些。我懦懦地說：對不起啊……是，都過去了，但我還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不然覺得……覺得對不起你。

尴尬地吃完了飯，我們牽着手往她的系走。我在路上還刻意把步子誇張地邁大，把胳膊也搖起來，沖她燦爛地笑，想讓氣氛能放松一些，她也配合着擠出笑容給我。送她到了系門口，我也要去考試了。

說是考試，其實只是走一個流程。但也是認認真真地在答，沒有開卷，更不會作弊，因為會的就會了，不會的也不知道答案寫在哪。考試結束得比較早，所有人都很快交了卷，我便徑直去她系裏等她。我之前碰巧看到過她的考試安排，大致記得是哪個班。我找到了可能是她在考試的班級，正趴着窗戶看裏面，正巧，王佳凝從隔壁班出來，我也就确定了趙绮雨應該就是在這附近幾個班的其中一個；本想喊王佳凝問一問，可還沒張口，就被她沒好氣地搶了先。

嘿，王八蛋，那個……你們家小公主在那班呢。說着，她給我指了一下方向，還白了我一眼，然後立刻轉過了身和同學聊天。我看她這樣，也不甘示弱地白了她一眼。

我到她指給我的教室趴着窗戶往裏面看了看，還是沒能看到她，倒是看到了胡承恩在裏面賊眉鼠眼的準備作弊。又過了一會兒，小穆也從隔壁班出來，我們在樓道聊了好一會兒，她才終于走出來。我立刻擡手和她打招呼，但她并沒有看到我，這讓我有些尴尬，我是最怕這種情況的，每次遇到這樣的事，我都像是站在雪地裏被扒光了衣服，雖然不像被從頭潑了涼水一樣的激烈，而且經歷的也多了，但因為對方是戀人的關系，還是需要盡快脫離這處境才行。我努力笑着又喊了她一聲，她回過頭來，看到我便高興地走了過來，還一個勁兒地抱歉說沒有看到。

外面路上的雪絲毫沒有被清理，可能是學生都要走了，學校也就不打算清理了。如果是在以往，我會很高興學校做出這樣的決定，因為學校如果打算清理，那工人就一定都是學生。可大學是有環衛人員負責清理工作的，所以學校這樣的決定只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我們商量直接去自習室，還有些書要收拾走。去的路上看見那些還幹淨着的雪，我忍不住抓起一把，沒有敢攥太實，只是簡單地攥出球的形狀，就扔向了她。她一點也不讓我，抓起一把雪，跑過來就要塞進我的衣服裏，吓得我趕緊把她撂倒在地上。

到了自習室剛剛坐下，她就發現自己的手機不見了。

你确定帶着呢？——剛說出口又立刻反應過來——哦……對對對，帶着呢，咱還聊天來着呢。

你給我打個電話看看。

不行，要是掉路上了，本來可能還沒人看見，一打電話反倒讓人撿走了。

我們回去溜了一圈，邊打電話邊仔細尋摸着，但是并沒有找到，電話那邊說的是已關機，毫無疑問是被人撿走了。

當時你把我撂倒在地上，後面有一輛汽車你看到了嗎？

嗯，咱們剛站起來他就停咱後邊了。

可能就是那時候掉的，然後他就撿走了。

肯定是那個混蛋！

去查查監控是不是能找回來？

沒有監控，剛才我看了，監控照不到那兒。

我看着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我向來是缺少這根弦的。這事再明顯不過了，只能是補卡買新手機。

你那還有手機嗎？

嗯，有一個舊的，不過電池不經用了。

那你明天先去補張卡吧，我給你買一個手機，要不回家沒有電話可不行。

不用，不怪你，而且沒有也無所謂，票我都訂好了，我也知道該怎麽回去，又不是第一次。

那不行，那我不放心，你家人也不放心啊。

我和她好說歹說了半天，她也沒有準确地答應下來，只說是以後再說。

回到宿舍我便在網上買了一臺手機給她，我想着她是不會要的，以往一起買些東西她總會主動付款，這是她有良好家教的證明。但我也自信只要拿給了她，她一定不會生氣，哪怕她仍然婉言拒絕，我也絕對能夠說動她。

第二天中午手機便到了學校，晚上去自習室時我拿給了她。她的态度果然不出所料，她說這不怨我，又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還一直強調說自己不需要手機也能回去。

你一定是能夠回去的，我說，我确信你有足夠自立的能力，但你要我在這一路上都聯系不到你，我可受不了。而且雖然你不怪我……其實我也知道不能算是怪我，但我還是會自責，不做些補償我的心裏不落忍。

那手機并不高端，只是一千多塊錢的手機，畢竟我自己用的手機也是這樣的價位。其實我有想過或許可以分期給她買一個好一點的手機，但即使是分期，對我和我的家庭來說也還是太貴了。況且我自己還拿着便宜的手機，難免會被人诟病是打腫臉充胖子，我想這也會讓她覺得我虛僞，可同時我也很怕送給她這樣便宜的手機會讓我們被她的舍友看低，不過這樣的念頭很快就被我打消掉了，畢竟我沒有選擇的資本，這讓我在買手機的那晚酸了很久才睡着。

那手機有很多特別的功能，是我一直心心念念的手機，所以我忍不住先上了手，一邊拆箱一邊給她講解那些讓我心動的功能。裝好手機卡，我用自己的手機號作為賬號登錄了上去，又幫她調了一下設置，才把手機交到她手上讓她嘗試那些功能。雖然我也是第一次用那些功能，但我早把官網翻爛了，這個教學場景在我付款以後，也已經在腦子裏演練過了，所以她也很快就學會了那些功能。

晚上回到宿舍，我們好好地訴了離別之情，次日清晨我便直接回了家，下午她也坐上了火車，從此我們進入了網戀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