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意識體

意識體

忽然出現的陌生人數量很多，皆是一人獨坐一張單桌，深色的桌面上擺着牛奶，還有小碟裝盤的肉，烤的不是很熟，切開的邊角還有鮮紅血流。

虛幻的濃霧沒有帶走安格爾與他的隊友，于是喜悅、羨慕、嫉妒，殺戮……那些陌生人臉上的表情，也逐漸開始變得越來越微妙。

他們時不時會看一眼切爾夫曼，眸裏藏着刀，嘴上說着違心好聽的恭賀話，又隐晦的悄悄側頭看向安格爾和他的隊友，視線緩慢打量，像是在挑選着最合自己心意的那一個，彼此間在桌下的小動作不斷。

“都已經多久沒見到……”

“要是将他們全獻給神明，那該能得到多少恩賜啊……”

議論的聲音從耳畔飄過，被當成貨物打量的感覺特別讓人不舒服，雖然不知道對方口中的恩賜具體指的是什麽，但這種情況下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安格爾站在隊友的最前方，手朝後背探去，雖然個頭不高，但是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兇，高度緊張的他并未發覺空間戒指中的異常。

隊伍最後邊的托克将藏在頭發裏的尖耳豎起，伸手用力捏住自己的鼻子，小聲的對身旁的克裏斯說：“克裏斯，這裏的味道好臭哦。”

在這裏他的嗅覺突然又恢複了，托克聞到了滿滿的惡意。

“別出聲——”

就在托克開口的那一刻，驚覺不好的克裏斯頓時伸手想要将他的嘴擋住，然而還是慢了一步。

如淬毒的蛇，又似垂死驚醒的亡魂，所有的陌生人在聽見托克聲音的一剎那，他們以相同的角度轉身，冰冷的視線同時刺向了托克與克裏斯。

被旁人稱呼為切爾夫曼的那名劍士，同樣的在聽見聲音後低頭看向了托克，當看見他頭頂那一對犬耳時，切爾夫曼眼中的情緒變得更為激動，喜悅直沖雲霄。

“居然還有個半獸人。”

僵硬冷漠的視線不過只是一瞬，人群又開始蠢蠢欲動。

“都是一群乖孩子，要乖乖的聽話。”

收回的舌頭無意識的舔了舔嘴唇，切爾夫曼咽了下喉結，嘴角上揚，努力的想讓自己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和善，随後似想到了什麽，急切的轉過身，大步跑回自己的桌前，從桌上端起自己的那份肉和牛奶。

妄圖用食物來降低劍痕小隊所有人的警惕性，切爾夫曼壓着聲音，一只手端着肉和牛奶朝距離自己最近的安格爾說：“你們幾個孩子從哪裏來？肚子應該都餓了吧？我這裏有剛烤好的肉，味道很不錯，你們先吃，不夠的話我還有。”

安格爾他們的武器，早已被藏在衣服裏或随時能拿到的地方，外表也沒有一眼能見的空間飾品或者魔法道具。

切爾夫曼誤以為他們只是普通的小孩，看了眼安格爾放在背後的右臂，也不以為然的在用食物哄騙的同時，他還腳步緩慢的、微彎着背，以方便能進攻捕獲的姿态朝他們小幅度靠近。

安格爾将右手背在身後，左手橫檔，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在保護同伴，實則一言不發的安靜等待切爾夫曼的靠近，直到對方來到了一個合适的位置，在切爾夫曼将肉遞過來的剎那，安格爾猛地收回右手，早已握住的長劍從背後抽出，一劍筆直砍向切爾夫曼。

安格爾的舉動是信號，藏身于隊伍最後，早有準備的巴特右手一轉，于指尖投出寒芒，淬毒的匕首筆直擲向了切爾夫曼的咽喉。

眼見寒光襲來，切爾夫曼下意識的握盤一推。

“砰！”

牛奶杯從切爾夫曼手中飛出，與匕首在空中相擊，破裂一地碎渣。

巴特低頭暗道一聲可惜，孩童的手沒成人時有力，外加新的身體有些不太适應，雖然巴特很想做到無聲一擊必殺，然而心有餘卻力不足。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切爾夫曼的反應也很快，心中思索輾轉，臉上表情嚴肅，但由于都是小孩依舊并未太放在心上，側身避開飛歪的匕首，轉身将肉連盤小心翼翼放回桌上，同時試圖拿起武器。

安格爾手握劍柄，腳步靈活的避開地上的牛奶和碎玻璃，趁着切爾夫曼去拿武器的同時，瞄準真正的目标揮劍橫劈，精準的一劍砍斷切爾夫曼方才偷偷抽出的繩索。

“狗東西，還感恩個屁的神明，需要獻上活人祭換取神明恩賜的那些都是邪神，看我不一瓶爆炎彈轟死你們這群異端！”

身為煉金術士的阿爾克密斯，他本身就是不太崇尚神明的存在，尤其不敬邪神。在聽見切爾夫曼與周圍人的竊竊私語時已憤怒到極致，将他們當成獻祭孩童來換取神恩的惡靈，頓感心中惡心到爆炸。

劍痕小隊裏的所有人都配合的極為默契，在安格爾手中長劍斬斷繩索的剎那，阿爾克密斯手指在空中假裝繪畫魔法陣，并故意高聲吟唱。

“住嘴！”

聽到吟唱的切爾夫曼立即側頭看向阿爾克密斯，就在對方看向自己的那一瞬間，阿爾克密斯用力扯下腰後挂着的燃.燒瓶與壓縮黑煤瓶，雙手同時握住瓶口，在安格爾撤退至安全地帶後，狠狠地用力将燃.燒瓶與壓縮黑煤瓶一起朝切爾夫曼正面砸去。

‘砰！’

‘啪！’

切爾夫曼握住武器後退，藥劑在空中化為弧線，玻璃容器受力落于地上，摔碎在他剛才停留過的地方，瓶裏的液油如噴泉般朝四周飛濺，下一秒引燃的灼熱烈火極速蔓延，轟鳴的在地上燃燒，同時飄起的濃濃黑煙暈灼人眼淚流不止。

“聖箭術、聖言·光——黑暗無法遮擋我們的雙眼。”

祭祀克裏斯結束了吟唱，接連釋放兩道魔法，于指尖揮手折斷一束明光，于空中化為箭矢射向了切爾夫曼的心髒，同時驅散的魔法陣在他掌中旋轉，照亮自身及隊友所在的範圍，驅逐了黑煙對自己以及同伴的影響。

驅散魔法令衆人視野在黑霧中亦能看清，托克張弓搭箭，巴特遁入陰影中行走，試圖借助聖光尋找離開此地的方法。

方才的光箭似乎對切爾夫曼的影響極大，令對方身體僵直的停留在原地沒有了動作。

‘嗖。’

托克将一支長箭拉了滿弦，銀色的箭頭有附魔寒冰魔法，一點流星于黑霧中閃爍，筆直射向了切爾夫曼的心髒。

衆人眼睛微眯，認真的托克準頭極好。

然而——

令人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了。

那支纏繞寒霜的長箭破曉了黑煙與烈火，撕裂了切爾夫曼的胸膛，破開一個拳頭大小的洞，但沒有一滴的血流。

對方如無事人一樣，還令切爾夫曼又重新恢複了行動。

被箭射穿的胸膛如破散的霧自行迅速重組，切爾夫曼同樣無視烈火濃煙，手持武器朝安格爾發起猛攻！

地上的烈焰還在燃燒，飛舞的火蛇纏上了切爾夫曼的褲腿，灼熱的烈焰卻無法燒毀他半寸衣物。

安格爾持劍回擊，劍刃與劍刃相撞。

當火焰與黑煙飄起，陌生人便沒了任何動作，微側着頭不再交流，目光陰冷的看向這邊。

“聖光啊。”

克裏斯揚手将光凝成十字架，砸向了切爾夫曼的面龐。

純白色的光精準打擊在了切爾夫曼的眼睛上，并未如長箭穿透胸膛。

切爾夫曼被聖光打的腳步連連後退，随後猛地搖頭，雙手握住武器舉過頭頂，兇狠的朝無人所在的空地猛擊揮下。

此時，除了切爾夫曼之外，方才與他交流的那些人同時消失，連帶着食物，就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我知道了！”

阿爾克密斯聯想到了什麽，猛地一拍手，“這些人應該都是幻影！”

安格爾嗯了一聲，持劍慢步後退。

在切爾夫曼停止朝隊友發起攻擊之後，探索地形的巴特回到了門所在的地方，他試圖推門卻無法出去。正當巴特環顧四周，尋找有無魔法機關時，他前方禁閉的門面前，無聲浮現了一道緩慢轉動的魔法陣。

與他們來時所觸發的魔法陣是同一種。

下一秒，魔法陣的光暈破碎，在巴特後退的過程裏，方才見過的魔法師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是……安大人？您怎麽來了？”

對方過來這裏巴特內心是高興的，畢竟身為魔法師的安肯定更了解當前的情況，但是他也沒完全放松警惕。

畢竟這裏的一切都太過于微妙和詭異，巴特側頭看向身後，切爾夫曼還在毫無章法朝空地胡亂揮動武器，也沒準他面前之人亦同樣是幻影。

可是孩童模樣的安士白面容太過精致，氣質出塵，實在太難讓人生出過多的防備之心。

“我原本正在冥想，忽然感受到了魔法的波動，于是順着魔法的波紋來到了這裏。”

安士白簡單的回答了巴特的詢問，眼眸平靜的看向了切爾夫曼，揚手揮出一道魔法，略微有些疑惑的出聲問：“這不過是一縷記憶化為的意識體，你們在做這裏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