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未蔔

未蔔

戚思洲只在夢裏接過吻,那種感覺很微妙,像是躺在晃動的海面上,随時會被淹沒,卻又讓人無比沉溺。

每次都是那一抹浮光,哪怕還在夢中都知道,出現時差不多就該夢醒了。

只是這次好像有了偏差。

為什麽醒了他還在?伸手去觸碰也沒有像泡泡一樣碎掉,反而有了實感。

應該是夢還沒醒吧。

正好,還想再親他一會兒。

戚思洲沒有猶豫地摟住了他的脖子,反正是在夢裏,做什麽都可以。

可是親着親着……感覺怎麽不太對勁?

不僅觸感真實,就連呼吸都那麽灼熱,戚思洲倏地睜開眼,在看清壓在自己身上的真是宋憶鳴後,他愣住了。

即使沒有被推開,宋憶鳴也察覺到了戚思洲的停頓:“怎麽了?”

他一邊說,一邊在戚思洲唇上溫柔地親了一下。

戚思洲整個人不知所措,宋憶鳴親他的時候,他還下意識地回應了一下,引得宋憶鳴又親了他十幾下。兩人都是第一次,親得很生疏,你一下我一下,如同笨拙的小學生。

像是不覺得枯燥,宋憶鳴還膩歪地蹭了蹭戚思洲的鼻尖。

“做夢一樣。”他說。

戚思洲也想懷疑這夢是沒醒,但自欺欺人是行不通的,他慢慢松開摟着宋憶鳴脖子的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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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憶鳴“嗯”了聲,滿懷幸福和期待。

“你太重了,”戚思洲無法直視他的眼睛,偏開一點說,“壓着我了。”

“我這就起來!”宋憶鳴現在就是美夢成真的快樂小狗,無形的尾巴早就搖成螺旋槳了。

戚思洲躺着起來費勁,稍微側了側身,看見一地狼藉。

天哪,自己就打了個瞌睡怎麽搞成這樣?

“沒事,我會幫你打掃幹淨的。”宋憶鳴被他受驚的小表情可愛到了。

“謝、謝謝。”

震驚之後是無語,戚思洲真的被自己無語到了,就這麽一小會兒,怎麽感覺發生了八百件事情?

他撐着胳膊準備從地上起來,忽然被宋憶鳴從後扶住腰,他沒時間多想,因為有人幫助确實省力不少,等他站起來,宋憶鳴的手已經拿開了。

“我先收拾,”宋憶鳴彎腰去撿地上的畫布,“你去洗個澡,等你洗完這裏就幹淨了。”

戚思洲不想麻煩他,但剛才發生的一切讓他十分想要逃跑。

“那就麻煩你了。”

他把右手上的顏料胡亂抹在了左臂,去開門的時候才想起來,有樣東西不能讓宋憶鳴看見。

“等一下!”

畫布掀起,壓在地上的照片被宋憶鳴撿了起來。

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那張照片沒有被顏料污染,清清楚楚地印着高中時期的宋憶鳴。

*

“怎麽搞的嘛兒子,你看看你這毛衣。”秋女士剛回家就遭到暴擊,她拎着戚思洲換下來的衣服頭疼,“媽是不是跟你說過,畫畫的時候穿工裝,不然就套件罩衣,你搞成這樣很難洗。”

“所以我是把要它丢掉的。”戚思洲知道自己肯定洗不幹淨。

“你就知道丢丢丢,勤儉節約的美德白教你了。”

“那我又洗不幹淨,我能怎麽辦?”

“是啊媽,這還是件白毛衣,估計廢了。”秋詩意嘆了聲氣,“戚思洲要是只搞廢自己的衣服就罷了,連人家小宋也被他弄得那麽狼狽,還要幫他打掃畫室。”

這到底是替他說話,還是故意找茬兒?

戚思洲氣哼哼地瞥了眼妹妹。

“哎喲哎喲,我的手臂好酸哪。”秋詩意又演起來了,誰叫她哥兇她,“大清早我又是開車又是搬貨,跟上工地似的,有些人還不念我句好,一直兇巴巴地瞪着我。”

秋女士把髒毛衣往盆裏一摁,回頭主持公道:“戚思洲,妹妹周末難得休息,你還支使她幹這幹那,怎麽好意思的?”

戚思洲被數落完,不看她們,改撇嘴了。

“撇什麽嘴啊,有氣性就自己去把駕照學了。”秋女士握着洗衣房的門把手,一邊關門一邊趕人,“別在這兒罰站了,趕緊從我眼前消失。”

說罷,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戚思洲郁悶地看了眼靠在牆邊的秋詩意,沒理她,獨自往廚房走。

“跟你開個玩笑嘛,媽又不會真罵你。”秋詩意跟在他身後,“你看人家兄妹相處,都是吵吵鬧鬧,我倆偶爾來一次挺有意思的。”

戚思洲不搭話。

秋詩意繼續逗他:“你就告訴我,你跟宋憶鳴在畫室幹了什麽。”

戚思洲:“能不問嗎。”

秋詩意:“打架了?”

戚思洲:“……你就當是打架吧。”

“不可能,你倆臉上都沒傷。”秋詩意說,“而且我不信宋憶鳴會打你,他好像很喜歡你,貌似還喜歡了挺久。”

戚思洲腳步停住,轉身問:“你怎麽知道?”

秋詩意好歹是談過戀愛的,她說:“經驗呗,用眼睛看就知道了。”

“算了吧,你看人就沒準過。”戚思洲無意間揭了她的短,“初戀被冒充大學生的高中生騙了,沒多久又被同社團的學弟劈腿,第三任都快結婚了才發現是個渣男。”

聽見二人的對話,戚教授從廚房走了出來:“說什麽呢戚思洲,妹妹的傷心事你就這麽調侃?”

秋詩意才不覺得這是什麽傷心事,她看得很開:“随他說吧,反正事過随風飄。我可是秋詩意,還愁找不到男朋友麽。”

戚教授:“不着急,戀愛想談了再談。”

戚思洲:“那我——”

“你除外,”秋詩意說,“你太懶了,沒人引導你都不知道該幹什麽,一天天的就知道畫畫。”

與戚教授一起備餐的牧凱豎着耳朵聽了半天,等兄妹二人過來,才有機會幫戚思洲說句話:“你哥可是用第一桶金給你買了套房。”

秋詩意剛畢業那年進了廣告公司,因為離家遠,一直跟同事合租。工作忙,她難得回來,每次回來又都很累,戚思洲心疼她,所以在賣出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幅作品後,給她買了套公司附近的房子,想讓她住得舒适一點。

誰知道沒多久她就被牧凱挖到了BOLAN雜志社,那套房子因此一直沒人住過。

大概是勾起了回憶,秋詩意看她哥的眼神瞬間愛意泛濫。

她一下抱住戚思洲:“好哥哥。”

“不要這麽煽情。”戚思洲用手指推開她,“雞皮疙瘩掉一地。”

逃離的方向不對,戚思洲習慣往房間鑽,結果撞上洗澡完下樓的宋憶鳴。

兩人在樓梯口站着,洗衣房的門突然打開,秋女士喊道:“小宋下來了?”

宋憶鳴“啊”了聲,回應道:“是、是我。”

“趕緊把換下的髒衣服拿過來,我這兒趁手泡了,等顏料幹了難洗。”

宋憶鳴更像是羞澀帶點兒甜蜜,眼睛看着戚思洲,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欲言又止的,最後什麽都沒說,繞過他走下樓。

“你把髒衣服擱那兒就行。”

“我來吧阿姨,我特別愛洗衣服。”

“愛洗衣服?”秋女士懵了,“……這愛好還真特別。”

“您去歇着吧,我來洗。”

洗衣房就在樓梯轉角,宋憶鳴回頭看見戚思洲還站在原地,沒忍住朝他走近一點。

想親他。

戚思洲卻退後了一步。

宋憶鳴不理解地歪了歪頭。

秋女士這時也發現了戚思洲,說道:“你看看人家小宋,再對比對比自己,不慚愧嗎。”

“我自己洗不就得了。”戚思洲走下樓梯。

秋女士沒料到兒子這麽聽勸,恰好門鈴響了,她丢下手上的活兒:“好好洗。我去看看誰來了。”

秋女士一離開,宋憶鳴就大膽地拉住戚思洲的手,跟幼兒園小朋友玩游戲一樣晃來晃去。

“你幹什麽拉着我……”戚思洲受不了他的笑容。

宋憶鳴偏要展示他的喜悅:“我想給你洗衣服。”

“那你就去洗啊。”

戚思洲不知道他興奮個什麽勁兒,他們現在是一方做虧心事被另一方抓住,不應該尴尬嗎?

宋憶鳴又興奮了,拉着他走進洗衣房,關上門,手和胳膊還在晃,邊晃邊問:“我身上這件毛衣是你的嗎?”

“不然還能是我爸的?”戚思洲掃了一眼他的藍毛衣,寬松版被宋憶鳴穿成了修身版。

“你對我真好。”

“不知道你說什麽,沒頭沒腦的。”緊接着,他問,“你多高?”

“191,你呢。”

“矮你10厘米。”戚思洲意識到自己也問了句沒頭沒腦,煩得要命,“不是要洗衣服嗎。松開。”

宋憶鳴不舍地松了手。

他感覺戚思洲不開心了,但是怎麽說呢,他又感覺自己的感覺不準。

昨天那樣的氛圍,他感覺戚思洲對他冷淡了,結果今天戚思洲就親他了,還主動親了他好多好多下。

所以是不是以前他的小心謹慎全都錯了?就像牧凱說的,他應該主動出擊?

“你……”

“我什麽?”

“你別走,陪我一起洗。”宋憶鳴補充道,“你看着就行。”

戚思洲以為宋憶鳴瞧不起他,直接抓起一件毛衣用力搓:“誰說我只會看着,我也是有動手能力的人。”

“我幫你。”剛分開的手又以另一種形式碰在了一起,宋憶鳴開心得壓不住嘴角。

“你洗你那件,別來摻合我的。”戚思洲煩躁地把他往旁邊擠。

宋憶鳴非要幫把手,戚思洲擠都擠不走他。

“你又笑什麽呀,你別總對着我笑。”

“那要我哭嗎?”

“也不是要你哭,像以前一樣就行了!”

“別嚷嚷,會被聽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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