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未蔔

未蔔

“叮咚——叮咚——”

“來了來了!”

催命的門鈴響個不停,秋紅薇剛把手擦幹,經過廚房見女兒滿手魚鱗地向外走,連忙制止道:“殺着魚呢你出來幹嘛?”

秋詩意亮出了自己特意洗幹淨的右手:“開門啊,響半天了都。”

秋女士一臉嫌棄地擺手,示意女兒趕緊回廚房。

秋詩意邊返回邊嘀咕:“您還嫌我,我都沒說您,買魚不叫攤主拾掇幹淨,回家來費這勁。爸和牧凱都不敢殺,只能我來,男人果然沒一個靠得住的。”

“周末菜場忙得要命,排隊等殺魚不如回家自己弄。”秋女士不跟她多唠,怕人等急了,小跑着去開門。

開門之後,秋女士人都傻了。

“不速之客”四個字在她腦子裏瘋狂打轉。

“是小秦啊,你怎麽來了?”

秦赫提着一個禮物袋:“戚教授在家嗎。”

“在的在的。”秋女士懵了會兒,想起不能把客人晾在門口,“進來吧,進來坐。”

秦赫在地毯上站了站,秋女士反應過來:“不用換鞋,家裏一早就被搞得髒兮兮,還沒來得及打掃。”

秋詩意耳尖,立刻證明:“都是戚思洲幹的,跟我沒關系。”

聽到戚思洲的名字,秦赫明顯很在意,卻裝作不經意地問了句:“思洲也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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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女士點頭:“……在呢。”

“這是一點點禮物,祝賀戚教授得獎。”秦赫把東西送到秋紅薇手邊。

秋女士又傻了,這該咋辦呢?

秦赫跟她家戚教授是同事,關系算比較好,不至于連一點表示祝賀的禮物都不收,人家還是特意上門,收了的話,總不能立刻把人家趕走吧。

幸好戚頌玉及時過來了,秋女士甩手給他:“你好好招待小秦,我去看看衣服洗得怎麽樣了。”

自己的兒子還能不了解嗎,肯定洗得不怎麽樣,她主要是想看看兒子跟小宋相處得怎麽樣,順便悄悄提醒下兒子,他的前任相親對象來了。

走近洗衣房,裏頭傳來人聲,她沒立刻進去。

“唉,感覺幹淨不了,白毛衣怎麽洗都這樣。”

“我給你洗?”

“給你洗也洗不掉這顏料。”

“那別洗了?”

“不行吧……我媽肯定會說我。”

“沒事。等下我出去給你買件一模一樣的,回來拿水浸一浸,就當你洗過了。”

戚思洲心動了,剛要說“別讓我媽發現”,門外就傳來秋女士的咳嗽聲,而後門被推開。

“商量什麽壞事兒呢?”

挨着的胳膊立馬彈開,戚思洲心虛不已:“沒商量什麽。”

宋憶鳴跟着搖頭:“我們什麽都沒說。”

“算了,洗不幹淨就放那裏。”秋女士招招手,見兒子不情不願不想過來,她保證,“不數落你,就交代句話。”

戚思洲半信半疑,慢慢挪步。

外面不能去,只能在這兒說,秋女士刻意把聲音壓得很低,在戚思洲耳邊說:“秦赫來了。”

戚思洲倒好,大嗓門一個:“他來關我什麽事?”

他以為他跟秦赫之間早就結束了,難道不是嗎?

“你這麽——”秋女士第一反應是去看宋憶鳴,然後捶了一下兒子的肩膀,“你這麽大聲幹嘛,裏頭外面都聽見了。”

“沒那麽誇張吧,咱家隔音效果挺好的。”

怕秋女士再來一下子,戚思洲說話時向後躲,宋憶鳴也挪了挪身體,擋住了他後退可能會撞到的抽屜把手。

于是,戚思洲被宋憶鳴擋下的同時,不小心踩在了宋憶鳴腳上。

“抱歉。”戚思洲轉身。

“沒事。”宋憶鳴問了個很在意的問題,“你們剛才說誰來了?”

戚思洲很自然地回道:“在你之前的一個相親對象。”

這形容顯得宋憶鳴跟秦赫完全沒有區別,都只是相親對象而已。

秋女士迅速給兒子使眼色:不能這麽說吧,潤色潤色,給自己找補找補啊。

戚思洲接到信號,補充了定語:“在你之前的一個我的相親對象。”

秋女士:“……”

宋憶鳴:“……”

*

情敵見面,更別提這倆一個跟戚思洲相過親、一個跟戚思洲正在相,堪比前任現任修羅場。

秋女士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問過丈夫,戚教授稱自己沒有主動請人過來,他連在家慶祝的消息都沒跟秦赫透露。

家裏的餐桌是圓桌,七個人坐不算擠,但座位難排。秋女士和秋教授去廚房端最後兩道菜,讓他們随便坐,別站着。

秋詩意先坐,牧凱坐在了她右邊。

戚思洲在家吃飯一直是挨着秋詩意坐的,他坐下後,宋憶鳴立刻霸占了他另一邊的空位。

不用介紹,秦赫早就看出了宋憶鳴跟戚思洲的關系。

戚思洲的相親準則是怎樣的,秦赫很明白,所以這位不過也是個飯搭子罷了,對他構不成威脅。

只是……未免還是有些礙眼。

“坐啊小秦,怎麽一直站着。”

上完最後一道菜,還剩三個座位空着,秋女士和戚教授都沒動,等秦赫先選。秦赫自然不願意跟宋憶鳴挨着,也不可能插在教授夫妻倆中間,只能選剩下的那個。

飯局剛開始就透着一股詭異的安靜,修羅場中心的戚思洲卻吃好喝好。

估計秦赫自己也發現了,這場飯局是因他的到來而尴尬,他主動提議:“不如嘗嘗我帶來的紅酒?”

秋女士站起來:“這個主意好。慶祝嘛,不喝酒怎麽行。”

秦赫帶來的是瓶好酒,給普通同事送禮有點過了。他當然不把戚教授當普通同事,跟戚思洲結束關系後,他心裏還是放不下,日夜難寐,最終決定再争取争取。

“祝賀教授獲得優秀指導獎。”秦赫半真情、半讨好地道,“今後我更得向您學習了。”

“謝謝。”戚教授禮貌地笑了笑,“本來是件小事,大家這麽隆重地慶祝,倒讓我有點不好意思了。”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秋女士與他碰了碰杯,“我就喜歡家裏熱熱鬧鬧,等将來孩子們結了婚,我們老兩口就該沒人理喽。”

她是情境所致,随口一說,有些人卻不是随便一聽。

比如宋憶鳴,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結婚結婚結婚結婚……要怎麽才能立刻跟戚思洲結婚?

他的反應太明顯,人都呆了幾分。

戚思洲感覺自己的臉都要被盯出洞了,手動替他把脖子擺正。

秋詩意看笑了:“你倆真是調個兒了,以前你盯他,現在他盯你。”

“以前?”秦赫脫口而出道。

秦赫旁邊的牧凱放下酒杯:“是啊,我們宋憶鳴跟思洲從小就認識,要不是後來他出國了,說不定倆人早就在一起了。”

“這位……宋先生,”秦赫終于找到機會跟他對話,“能否請教您在國外哪所高校深造?我想跟您交流交流。”

宋憶鳴看秦赫的眼神冷冷淡淡,似乎并沒有沒多在意他,自報家門也很坦然:“不算深造,我在高麗大學念了不到一年就回國了。”

牧凱悄悄問秋詩意:“這姓秦的哪兒畢業的?”

秋詩意:“斯坦福本碩博連讀。”

“意思是你都沒拿到畢業證?”秦赫不可思議地看着對面的宋憶鳴,“那這期間你在做些什麽?”

“他出道了,男團偶像。”戚思洲不喜歡秦赫的語氣,“你們應該沒什麽好交流的。”

“思洲,我沒有別的意思。”秦赫擔心戚思洲誤會自己要揭穿他們相親的真相,解釋道,“我不會破壞你的規則。”

這話忽然提醒了戚思洲,他和宋憶鳴有言在先的,相親只是幫忙。

宋憶鳴擱下筷子:“行,交流吧。”

“用不着這麽嚴肅,我只是好奇。”秦赫推了推眼鏡,“就算從小認識,長大之後有了差距,你是……偶像?那應該很忙,也許還會有狂熱粉和私生飯,确定不會打擾到思洲的正常生活嗎?”

“曾經是,現在回國不做了。”

“那能冒昧地問一下,你現在的工作是……”

“我暫時沒有工作的打算。”

“那你靠什麽生活呢?”

“遺産。”

“……”秦赫沒想到對方會這麽回答。

宋憶鳴以為他沒聽清,又重複了遍:“我靠遺産生活。”

他還覺得很光榮是嗎?秦赫忍不住說:“遺産早晚會花完,你難道——”

“這輩子不會,”宋憶鳴認真道,“只要不沾黃賭毒,下輩子也夠了。”

秦赫的操心程度堪比戚思洲的爸媽,聽完這些更不爽了:“所以你就打算不思進取,完全依靠祖輩父輩的財産過活?”

宋憶鳴:“有為什麽不花?我又不生孩子,用不着往後傳了。”

秦赫:“……”

宋憶鳴:“不過也感謝你的提醒,跟你交流我挺有啓發的。”

“有什麽啓發?”戚思洲感覺他倆廢話了一堆,像在争,又不知道争什麽。

秦赫的臉已經完全垮了,秋女士見狀撥了撥桌上的玻璃轉盤,把那道松鼠鳜魚轉到他面前:“都別光顧着聊天,嘗嘗我的拿手菜。”

戚思洲也被戚教授用菜堵了嘴。

“你不是愛吃那雞翅嗎,多吃點。”

“還有小宋,想吃什麽自己夾。”

戚思洲到底沒問出宋憶鳴的啓發,又想起跟宋憶鳴的相親只是互相幫忙,他沒資格管那麽多。

秦赫飯後沒有久留,秋詩意說他是氣得不輕,戚思洲不理解他氣什麽,又問:“宋憶鳴呢。”

秋詩意說:“跟爸去書房了。”

“去書房幹什麽?”

“聊啓發呗。”

“啓發?”戚思洲警覺。

“實在好奇,找個機會單獨問他。”秋詩意笑笑,“你倆不是正處着嗎,約會時套套話,你再撒個嬌,他肯定什麽都招了。”

戚思洲不開心地哼了哼:“我才不問呢。”

誰知道這場相親何時截止,問了也是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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