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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多,秋詩意回了家,沒進門就喊媽。
秋紅薇正在網上搜索躁郁症相關的信息,十分專注。
還是牧凱敏感地捕捉到了秋詩意的聲音:“好像有人回來了。”
“誰回來了?”秋紅薇以為出差的老公回來了,算算是今天,但不應該這麽早。
兩人起身走到門口,門鎖剛好彈開。
“我回來啦!買了你最喜歡的蘋果派,超大一個,剛出爐的喲。”
高高舉起的包裝袋沒人接,秋詩意疑惑地放下手,露出眼睛,看清面前的人。
“牧凱?你怎麽在我家?”
“噢?”潘潘左右手都提着行李箱,從秋詩意身後探頭,“牧總也在啊。”
秋紅薇接過秋詩意手裏的蘋果派,解釋道:“是我請小牧到家裏玩兒的,他這不今天正好有空嘛。”
事實并非如此,牧凱會來,是因為想了解宋憶鳴的情況。盡管已經收到了短信,他還是不放心過來看看。
潘潘雖是熟人,但下意識裏,秋紅薇還是瞞了瞞。
“阿姨好,”潘潘熱情地打招呼,“我是潘潘,您還記得我不?”
“記得記得,當然記得。”
秋詩意大學的好朋友,她倆畢業旅行還帶上了秋紅薇,那一個月下來就熟得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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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潘在長輩面前很有一套:“第一次登門拜訪就拖着倆大箱子,我還怪不好意思的。”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來春溪不住這裏住哪裏?昨天講電話我就想說了,酒店能有家裏舒服?”
秋紅薇說着就要幫潘潘提箱子,但她手裏有個巨大的蘋果派,不太方便。
牧凱見狀,立馬伸出援手。
“不用不用,你拿一個就行,剩下一個我自己拿。”潘潘只給他了一個箱子。
秋詩意說:“先放電梯旁邊吧,等會兒再拿到客房。”
潘潘噘嘴道:“不讓人家跟你住啦?”
“別裝了潘姐,”秋詩意脫下外套挂好,“昨晚是你嫌棄我打呼磨牙的,現在又整這出?”
潘潘吐了吐舌頭,摟着秋紅薇的胳膊繼續裝軟妹。
秋紅薇看見她倆這樣就想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打架了呢,瞧這一個兩個的,妝都快脫了。”
潘潘:“還不是秋詩意,中午非拉着我去吃火鍋。”
“過分了啊,火鍋是你要吃的。”秋詩意也開始告狀,“媽你不知道,她今天居然還想吃老閻火鍋,那家不早起排號怎麽可能吃得上?”
秋紅薇:“老閻火鍋是有點難排,不過沒關系,你在春溪多住些日子,早晚能吃上。”
以為老媽會幫着自己,誰料卻是向着潘潘說話。
心寒。
秋詩意閉了閉眼,決定暫時不理她們。
潘潘反而茶起來了,嗲聲嗲氣地說:“姐姐不要生氣嘛。”
“ok,我黑化了。”秋詩意直接從老媽手裏奪走蘋果派,另一只手拽走牧凱,“咱倆吃,不帶她們了。”
牧凱哭笑不得:“真不帶?”
“真不帶!”秋詩意撇了她們一眼,“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潘潘和秋紅薇互相對視了眼,心照不宣地選擇妥協。
“錯了錯了,我們有錯。”秋紅薇追上女兒的腳步。
潘潘也開始狗腿:“詩姐,我什麽毛病您還不知道嗎?這不閑得無聊,上演drama小劇場嘛,既然您不喜歡,我立馬切臺。”
秋詩意不是真的生氣,被她們這一哄,越發覺得無語,氣笑了:“你們是真無聊。”
秋紅薇想拿自己接連幾天被抛下說事,嘆氣:“人悶在家裏,無聊是必然的。”
“好啦好啦,”秋詩意趕緊打開包裝盒,用刀把蘋果派切成小份,“吃吃吃,想怎麽吃怎麽吃,停止念叨。”
那倆吃起來就安靜了,剩牧凱一個人笑得停不下來。
“幹嘛,看戲啊。”秋詩意推了他胳膊一下。
就是看秋詩意被逗的反應特別可愛,實在忍不住,但牧凱絕不可能說出來。
秋詩意遞了塊蘋果派到他手上:“吃吧吃吧,吃完再笑。”又問媽媽,“我哥他們不在家嗎?叫他們下來一起吃呗。”
秋紅薇咀嚼的動作頓了頓,說:“這會兒別叫他們。”
秋詩意問:“為什麽?”
秋紅薇:“……應該是睡了。”
“這麽早睡?還是說午睡到現在沒醒?”秋詩意擡起手腕看時間,“我哥真是越來越懶了。”
牧凱放下手裏的東西,跟秋紅薇交換了眼神。
秋紅薇轉頭跟潘潘說:“等吃完,我先帶你去看看房間,順便把行李箱放放好,你也收拾收拾,晚上咱們出去吃大餐。”
“不不不,我已經提前訂好了烤全羊。”潘潘連忙擺手,“上門.服務的,幫烤幫片,之後他們還會把垃圾收走。”
秋紅薇有點驚訝:“你第一次來春溪,我還想着為你接風洗塵呢,怎麽你自己反倒請起客來了?”
“我就是随心所欲嘛,您拿我不當外人,我當然更不拿自己當外人了。”潘潘笑着說,“自家人請客,誰先誰後有什麽區別?”
話是這麽說,但潘潘這客請的,完全迎合了秋紅薇的口味,她前幾天才跟秋詩意說過想吃烤全羊,這就給安排上了。
秋詩意自然懂老媽眼裏的意思,兩人說起悄悄話:“潘姐問我想吃啥,我當然優先考慮您啦。”
秋紅薇并不買賬:“她問你,你應該想到要盡地主之誼。”
“多大點事兒。”秋詩意說,“等快吃完的時候,我搶她前頭把錢付了,這不就結了。”
秋紅薇聽了,這才點頭:“不是裝客氣,而是人家頭一次來家裏,不好叫人家請客的。”
“知道知道,禮數我都懂的。”秋詩意伸了個懶腰,然後一圈一圈搖晃脖子,“好了,不說了,今天我脖子痛得很,一上午都感覺有根筋吊着。”
“怎麽會這樣呢?”秋紅薇着急地檢查她的脖子,“是不是昨晚在酒店睡落枕了?”
“可能吧。”秋詩意給自己揉了揉,一邊朝電梯裏走,“我回房間坐會兒按摩椅,你帶潘潘去放行李吧。”
等秋詩意進去,電梯開始上升,秋紅薇按下上行鍵,轉身找潘潘:“吃完就去看看房間吧,随你選。”
潘潘把擦手的紙巾丢進垃圾桶:“來了。”
牧凱順手把桌上收拾了下,他早就輕車熟路了,跟收拾自己家一樣。
洗完刀,擦幹放好,就聽一陣“噠噠噠”的下樓聲。
他走出廚房問:“出什麽事了,這麽急?”
秋詩意氣都沒喘勻,一臉驚恐地說:“全都亂套了!我房間跟遭了賊似的,被翻得亂七八糟。”
“啊?”牧凱一時沒反應過來。
秋詩意抓了把頭發,她也混亂得很:“我媽今天不是一整天都在家裏嗎?你來的時候也沒發現異常嗎?奇了怪了,什麽東西它能自己長腳亂跑?”
“那個……”牧凱想起秋紅薇剛才跟他說的了,“不是的,你聽我跟你說。”
“說什麽?”秋詩意看着他。
“就是,你房間亂吧,是有原因的。”牧凱撓了撓鼻尖,提議道,“我先幫你一起整理,整理好了再慢慢解釋好嗎。”
秋詩意根本等不及,在他們一起整理房間的時候,她就讓牧凱把事情都交代完了。
躁郁症?
聽到這個詞,她只有瞬間的詫異,但細細回想,也不算太意外。
“宋憶鳴從小就挺孤僻的。”她拾起地上的幾本雜志,按次序插進書架,“說實話啊,我那時候懷疑過他是不是有點抑郁,但沒想到,竟然這麽嚴重。”
“我知道得比你們早一點。”牧凱嘆了口氣,“但很遺憾,我什麽都沒幫上他。”
“這也怪不了你,”秋詩意理智地分析,“他的病可能是父母遺傳,也可能是環境壓迫,哪樣你都阻止不了,就更別說幫助治療是專業醫生才能做到的,別人的作用微乎其微。”
“是這個道理沒錯,可我還是很……”
“別擔心了,你不是說他治療得很好嗎。這次複發可能是因為季節,太悶了,他一個人又老待在家裏胡思亂想,過度煩躁,發病的可能性自然就大了。”
牧凱覺得秋詩意分析得很有道理。
“我看這樣,咱們可以給他找點兒事做做,讓他沒時間想七想八。”秋詩意打工人的意識覺醒,見不得有人閑着。
牧凱點頭:“對了,我前幾天還跟他談模特約的事。”
秋詩意問:“你想把他簽到我們雜志社?”
“他的外形、氣質,都很符合我們雜志的風格,而且他很專業,以前在韓國應該是接受過這方面培訓的。”
“你決定了我也沒別的意見,可咱們雜志不都是棚拍,更多的是外景拍攝,他能、或者他願意離開我哥嗎?”
秋詩意自己就是經常出差的人,太清楚這行有多忙了,經常一拍一整天,出外景的話肯定不能當天回家。
牧凱頓住了,他顯然是忘記了考慮這些。
但一想,他又覺得不是問題:“我們可以給他盡量安排棚拍,少出外景,沒工作的時候就休息呗。”
“這……”秋詩意想了想,似乎也對,“再說吧,改天先跟我哥說說,咱倆在這兒說半天也做不了主。”
“行。”
說完兩人就安靜了下來,繼續收拾房間。
不得不說,宋憶鳴的破壞力有點強,但跟躁郁症發作的他計較,秋詩意是做不到的。
頂多就是自己郁悶一會兒,想想秋紅薇女士收拾殘局的時候怎麽忘了這裏,想想她那哥哥怎麽好意思啥都不管陪宋憶鳴睡覺的。
“哎呀,真是越想越郁悶!”她撿起一本又一本的雜志,邊揉酸痛的脖子邊吐槽,“找人要在雜志裏找嗎?這書架不是一眼就能看到底嗎?非給我翻亂,別的地方就算了,這裏最難收拾,我是要按照期刊收納的。”
秋詩意房間的格局跟別人的不一樣,爸媽、包括哥哥的房間,旁邊連着的都是衣帽間,而她打開門就是一整面牆的書架,另外幾面牆上挂着她拍的照片,仿佛進了展覽館。
十歲開始學習攝影,直到現在,裏面都是她這麽多年的珍藏,亂了真的難收拾。
牧凱收拾完別的地方,走過來說:“宋憶鳴肯定也不想這樣的,等他好了,我叫他給你賠罪。”
秋詩意整了整手上的一堆東西:“我沒真的怪他,就是發發牢騷。”
“你放着,我來收拾吧。”牧凱說。
秋詩意拒絕道:“別的地方你可以幫忙,這裏我要自己收拾,要不按照我的習慣,回頭找起來又是個大麻煩。”
牧凱在她身邊蹲下:“那我就按照類別給你整理好,放在一邊。”
“這個可以。”秋詩意拍拍他的肩膀,“大好人哪,給你頒獎。”
牧凱沒說話,勾起唇角淺淺笑了一下。
“收拾完給你展示展示我的寶貝相機們。”秋詩意慶幸道,“還好宋憶鳴沒搞它們,不然我一定哭死。”
“誰哭死啊?”
潘潘的聲音突然闖入。
“你這麽快好了?”秋詩意回頭看着她。
“嗯呢。”潘潘走進來被驚到,“這些雜志怎麽亂七八糟地散在地上?”
“別管怎麽亂的,不幫忙就別站着添亂。”秋詩意趕她出去。
潘潘就不走:“你不是說要展示相機的嘛。”
“行行行,”秋詩意只想打發她到別的地方,別踩到雜志,于是指了指書架中間那塊沒有隔板的地方,“那是個門,朝裏推。”
潘潘照做了,一推開,看到個“照相機博物館”,她驚得合不上嘴:“我靠,軍火庫啊這是。”
“進去別瞎碰。”秋詩意不放心地叮囑。
潘潘說:“你都玻璃櫃鎖着了,我想碰也碰不到啊。”
“也對。”秋詩意笑了,對牧凱說,“你先去看吧,這裏我收拾。”
牧凱開玩笑:“那我可以碰嗎?”
秋詩意說:“你當然可以,你又不像潘姐似的毛手毛腳。”
潘潘揚聲:“我聽見了啊,講我壞話。”
秋詩意怼她:“就是說給你聽的!你大學四年摔了我多少鏡頭,自己記得清嗎?”
“不是都賠你了嘛,還記仇呢。”潘潘從裏面探出頭,“诶,編號代表的是你的第幾個相機是嗎?”
“嗯。”
“你人生中第一個相機什麽時候買的?”
“十歲,我爸送我的生日禮物。”
“戚教授可以啊。那你人生中第一張相片拍的什麽?”
“第一張相片?”秋詩意不假思索道,“拍的牧凱啊。”
牧凱猛地擡頭望向她,顯然他也不知道。
“啊哈?我以為你會拍張全家福。”潘潘質疑道,“相機剛到手你能忍住不拍?”
“就是剛到手,太新鮮了,整天捧着,用眼睛看鏡頭,死活不按鍵,發誓第一張照片要特別有意義,所以不停地尋找。”
“那你怎麽想到拍牧凱的?意義在哪裏?”
秋詩意看着牧凱,詢問:“這我能說嗎?”
牧凱點頭:“沒關系。”
“牧凱小學有個外號——小雀斑。”秋詩意說,“他特別在意這個,但我覺得雀斑不影響什麽。我拿着相機,所以他看我就跑,那我肯定追他呀,追到了,誇了他好久好久,下課放學都跟着他,他才讓我拍了一張。”
潘潘疑惑:“你們那時候不是朋友?”
“剛分到一個班,剛認識。”秋詩意的原意只是幫助班裏不自信的同學自信起來,“我後來才知道,他原來班上的同學竟然因為雀斑罵他醜八怪,還霸淩他。”
“牧總的童年好慘。”潘潘轉身關上那扇門,“我記得你上大學的時候臉上就沒有雀斑了吧。”
牧凱說:“高考結束後去做了激光手術。”
“其實我說真的,小雀斑挺可愛的。”對着面前這張帥氣的臉龐,秋詩意真誠地說,“不過做完手術能讓你更自信,也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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