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鳴洲
鳴洲
今晚注定是不會安寧的。
戚思洲知道了一切,回房間浴室找宋憶鳴,卻見他被燙出了一手心的水泡。
“你幹了什麽啊?”
自殘嗎?戚思洲在心裏說。
“沒事,”宋憶鳴關上水龍頭,轉身靠在水池邊喘息,“就燙了一下。”
戚思洲都不太敢碰他,他卻就這樣将手按在大理石臺面上,是真不知道疼嗎?
“你……”戚思洲又氣又急,盯着他那只手看了一會兒,不忍心地別開眼。
“別擔心,真沒什麽事。”宋憶鳴緩過來之後也知道哄了,松開手,半遮半掩地給戚思洲看,“就幾個水泡,挑破再上藥就沒事了。”
戚思洲抓着他的手腕,眉頭緊鎖:“這叫沒事?你是鐵打的嗎?不知道疼?就不能小心一些?”
宋憶鳴一時間無法開口。
他想戚思洲應該是知道的,剛進入時的那個神情,完全就是擔心他自殺。
可他不是,他那麽努力地接受治療,那麽努力地走到戚思洲身邊,現在好不容易得到這些,怎麽可能輕易放棄。
“我不是,”他停頓了一下,等到戚思洲從他的傷處擡起眼眸,他笑了笑,“我不是要離開,就是因為想留下,我才要保持清醒。”
這笑容太讓人刺痛了。
如果不是才看過那段監控,這些感觸可能不會立刻湧上心頭——原來他經常會糾結,但他還是選擇了相信我。即使再艱難,他也沒有放棄過努力生活,可惜麻煩總是找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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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說的太多,話到嘴邊又都覺得太淺薄,沒什麽比行動更能證明。
戚思洲嘆了口氣,輕輕放下他的手:“小心點兒,別亂摸。”
“嗯。”宋憶鳴點了點頭,觀察戚思洲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解釋道,“我就是忽然不能集中注意力,我不喜歡那種失控感,我必須要做些什麽。”
這麽一說戚思洲就明白了,但他依然不贊同:“我知道你有苦衷,可是叫我這樣眼睜睜看着你傷害自己,我沒有辦法不難過。”
更難過的是,即使當時他在,或是宋憶鳴向他求助了,他可能也不會有什麽解決方法。
“其實今天……”
宋憶鳴不忍戚思洲自責,想要解釋,可一旦提及魏清,這事就會沒完沒了,他不想讓戚思洲被那一家子的糟心事糾纏不放。
還是算了吧。
“下次不會了。”宋憶鳴說,“下次不會再受傷了。”
戚思洲哪裏聽不出他在隐瞞,搖頭道:“你不需要強迫自己向我保證。”
“……”宋憶鳴抿了抿唇,根本無法反駁。
不想辦法叫醒自己,傷害的就是別人;但若是要叫醒自己,不付出代價是不可能的,甚至有時候付出了代價還是會失控。
“說實話,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戚思洲拿起手機,點開外賣送藥,“但我不想讓我們處于一個被動的狀态。”
宋憶鳴站在他面前,像個犯錯的小孩一樣,低着頭不說話。
戚思洲買完藥就收起手機,捏了捏鼻梁,連嘆了好幾口氣,出神地想着什麽。
宋憶鳴看着燙傷的那只手抽搐了幾下,喉結連續吞咽:“我、我……我可以去精神病院住一陣子。”
“……”戚思洲被他一句話驚到愣住。
看向他時,他眼瞳震顫不停,眼淚想克制卻克制不住地簌簌滴落。
因為不想被發現,他迅速躲避了眼神,身體一再放低,努力蜷縮自己。
直到淚越來越多,他藏不住了,想要背過身,被戚思洲一把抱住:“誰說我不要你了?”
并不是裝可憐博同情,宋憶鳴是認真的,他壓抑着哭聲:“精神病院,其實沒有你想得那麽可怕。”
“不管是哪裏,我都不會讓你一個人去。”戚思洲圈緊了手臂,“我要你跟我在一起,我要你永遠開心。”
“可我不想你不開心!你不想處于被動,可是我根本沒有辦法預料明天會發生什麽。”
宋憶鳴無數次痛恨、咒罵過自己這反反複複的躁郁症,也在無數次清醒後自省。
“适當的隔離治療,對我來說不算什麽,真的,我在哪裏都可以,只要……只要你別嫌棄我,我知道我是個麻煩,但我、我……”
他努力尋找自己的優點,卻怎麽都找不到,崩潰到想要大哭,理智又不允許他這麽做。
宋憶鳴閉上了眼,抱着戚思洲無聲落淚。
頸間逐漸潮濕,戚思洲松開了宋憶鳴,擡起手指,在他緊閉的眼睫擦過:“我不覺得你是麻煩,你無論如何都要記住這一點——我愛你,不會因為你生病了就不愛了。我愛每種情緒下的你,只要你看着我,我就會一定會看着你。”
“我真的真的很愛你……”哭聲低啞,宋憶鳴慢慢睜開了眼,于淚光中将戚思洲的輪廓一點點看清,“對不起,我真的很愛你,我想過不要拖累你,我想過不要回國,我想過不要找你,可是我真的很愛你,我控制不住……”
剛回國的那段時間,他掙紮過,他覺得自己沒到時機去見戚思洲。
畢竟那時他剛經歷過被公司解約、被群衆網暴、被媒體跟風黑,精神多多少少會受到影響。
可是聽說了戚思洲在相親的消息,他無法坐視不管,而他又對自己的狀态很不放心,所以主動去精神病院住了一個多月。
醫生每天觀察,給他調配出了适合的藥,宣布他可以出院,然後他才一步一步走到了戚思洲面前。
“十年,”他哭着說,“十年都在愛你,我沒有辦法放棄,我真的……對不起……”
宋憶鳴的十年很長,因為痛苦喜歡溫柔緩慢地碾碎人的每一塊骨頭。
但對戚思洲而言,只是多了一份思念,甚至他都不知道為什麽思念。
他真正注意到、并開始觀察宋憶鳴的兩年多,以及思念宋憶鳴離開的七年,就這麽被稀裏糊塗地歸為了“尋找靈感”。
其實這麽想也沒錯。
衆神賦我長明,而我只要我的缪斯。
“一直愛我吧,我也會一直愛你的。”戚思洲吻去了他的淚,“你不放棄,我同樣不會放棄。我眼裏的星星是你,我完整的、唯一的愛情也是你,無論再遇到多少人都不會改變。”
宋憶鳴已經說不出話了,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他不再抵抗,慢慢将身體交給了戚思洲。
“你不需要再藏着什麽。”戚思洲給予了他自己的體溫,也将自己的心徹底交付,“我們應該永遠坦誠,無論什麽事,無論是你還是我,都不要擔心給對方帶來麻煩。”
宋憶鳴“嗯”了聲,含糊着哭音。
他的淚就沒停過。
戚思洲覺得他以前的預防針白打了,根本不是裝,他就是個愛哭的髒髒貓,總把自己哭得亂七八糟。
扶着他快哭腫的臉,戚思洲心疼又好笑地替他擦了擦。
“我現在、是不是、很醜?”宋憶鳴說話的氣息一促一促。
“髒髒貓,”戚思洲戳了戳他的臉頰,“才洗完澡的,你又哭慘了。”
“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我知道你今天為什麽不對勁。”
被淚水黏在一起的上下睫毛“唰”地分開了,宋憶鳴睜大眼睛看着戚思洲:“你……知道了?”
“水池裏的藥,垃圾桶裏帶血的紙巾,”戚思洲說,“我查了監控,自然就什麽都知道了。”
宋憶鳴當時只草草擦了下地面,沒想到後面這些事。
“既然我都知道了,那這件事就讓我來處理。”戚思洲屈起指關節在宋憶鳴眼下輕輕擦拭,“我說的不想處于被動,不是對你,而是我決定找魏清說清楚,我們家不歡迎他,我也不允許他再傷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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