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祁辛（一）

祁辛（一）

白瑤初見祁辛那日，正被一群村民追得屁滾尿流，四只小短腿跑得飛快，連滾帶爬地躲避着後面不時飛過來的鐵鍬、耙子，還有門栓。

“妖怪哪裏跑！”

“妖怪你站住！”

白瑤驚恐地甩着眼淚狂奔。

便是這時，祁辛從天而降，白衣款款，衣袂翩翩。他撚着骨扇的手一擡，為白瑤擋住了一只鎬頭。

故而那鎬頭沒落在白瑤身上，而是端端嵌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一怔，想來是驚訝于自己這般仙谪的人居然會中招。

不過他一副脾氣很好的樣子，好像也不覺得疼，扯掉鎬頭，笑眯眯地為白瑤解圍，對那些村民說：“這不過是一只吃了膨化草的小綿羊，不是妖怪，諸位都散了吧……”

說着，他指尖在白瑤的額頭上一點，她那碩大的身軀便急速縮小，比她的原身還要小上一半，毛茸茸的一團，瑟縮在他腳下，抱着他的腿不撒手。

村民們被祁辛身上的仙氣熨得服服帖帖，紛紛放下手中的“兇器”，朝他跪拜。祁辛笑笑，彎腰将白瑤拾在懷中，騰雲離開。

白瑤使勁去嗅着身上的仙氣，來填補自己受驚之後虛脫的身子。隐約感覺自己的修為正在一點點增長，于是嗅得更賣力了。

祁辛拿扇子敲了敲她的腦袋：“适可而止啊你……”

白瑤朝他叫了一聲咩，瞪起眼睛裝無辜。

祁辛捏了捏她的羊蹄子，笑道：“嗯，兩百年修為的小羊精，應該會說人話了，你莫要裝了。”

白瑤當即拿兩個羊蹄子摟住他的衣襟，軟綿綿地說：“仙君，我沒有在吸你的仙氣，真的沒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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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無銀三百兩。”祁辛揶揄她一句，“我說你吸了嗎？”

白瑤假裝羞愧地低下了頭，瞥見了方才他被鎬頭砍傷的地方，流了一些血。于是下意識地，她拿前蹄往傷口上一抹，那傷口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愈了。

祁辛看看傷口，再看看她，有些不可思議：“你這小羊，從哪裏學來的這般本領？”

白瑤舔舔前蹄，傲嬌道：“好像是天生的，別人學不來……”

“倒是撿了個寶貝。”祁辛摸摸她毛茸茸的腦袋，問她：“可願随我去蓬萊閣？”

白瑤雖不知蓬萊閣是什麽地方，但聽着好像不錯，加之她也無處可去，便使勁點頭答應了：“願意願意，可願意了。”

祁辛一笑，抱着她騰雲而起。去蓬萊閣的路途不算近，白瑤窩在他懷裏睡得七葷八素不肯擡頭，不知過了多久，隐隐覺得落了地，聽見一個莽莽撞撞的少年欣喜的聲音：“師父您回來了！”

白瑤迷迷糊糊地擡起頭，瞧見一個眉清目朗的小少年，耳邊也聽到祁辛喚那個少年“阿念”。

那阿念亦朝她看來，先是一愣，而後興奮道：“師父，咱們今天吃烤羊肉串嗎？”

白瑤當真以為他要烤自己，吓得直往祁辛懷裏鑽，不料頭頂上方傳來一個略帶笑意的聲音：“那味道應該不錯……”

沒人性！

白瑤從祁辛懷中跳下來，撒腿在院子裏就是一陣瘋跑，阿念在後面追：“你莫要跑了，我和師父跟你開玩笑呢。”

白瑤不聽，甩着蹄子繼續跑。祁辛指尖一劃，她的面前便多了一道屏障。她來不及剎住身子，“咣”得撞了上去，登時摔得四蹄朝天，頭暈眼花，好半天沒起來。

“阿念，帶她去後山吃草。”祁辛笑融融地看了她一眼，便拂袖離開了。

“是，師父。”

阿念順手折了一根藤蔓，化成軟繩，一端套在白瑤的脖子上，另一端握在手中，興奮道：“放羊去咯！”

白瑤一甩頭咬斷了繩子，氣呼呼地瞪着他：“放你妹！”

“你會說話啊！”阿念驚奇道。

白瑤聽到這話，悲痛地想：她修煉了兩百年才會說話，這悟性差得也是沒誰了。

阿念帶她去了後山，那裏草木旺盛，托祁辛的福，大都沾了些仙氣。

白瑤趁着阿念打盹的功夫，跳進一方被栅欄圍起來的草叢中，那裏面的草與外面的不一樣，聞着仙氣更盛，于是她便敞開了肚皮使勁吃。

等到阿念發現的時候，那一方草叢已經被她啃得只剩草根。他嗷得一嗓子，吓得白瑤差點反刍。

“住嘴！那是師父種的虛靈草！”阿念驚恐地喊。

白瑤銜着最後一根草繼續咀嚼，面無表情地看着跳腳的他：虛靈草是什麽草？還挺好吃的呵。

他見白瑤還待在原地不動，便直接飛過來将她掠走，一直飛回蓬萊閣。看到祁辛以後，便撲通跪在地上，雙手将她舉過頭頂：“請師父責罰，徒弟一時疏忽，虛靈草被她吃光了。”

白瑤四個羊蹄在空中撥動：“哎有話好好說，你先放我下來。”

祁辛将她盯了好一會兒，雙手一負，幽幽道：“那虛靈草是我用來煉丹的，既然被你吃了……”他頓了一下，倏忽笑道，“嗯，就拿你來煉吧，明天洗幹淨了自己跳煉丹爐裏去。”

白瑤一聽，吓壞了，身子一滾從阿念手中掙脫出來，跪在地上一邊打嗝一邊求饒：“仙君，我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不敢了，嗝……”

正說着，她忽然感覺胃裏好似燒了一團火，很快便綿延至整個身體，灼得她疼痛不已。

“草裏有毒……”白瑤吐出這句話來，便疼得在地上打着滾哭，“仙君，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阿念束手無措地看看她，再看看祁辛。

祁辛蹲下身子，伸手在白瑤的肚皮上探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道：“不是毒，你道行淺，一下子吃了這麽多虛靈草，自然引得靈力在體內沖撞。能不能承受得住，就看你的造化了。”

白瑤來不及去思考他的話，渾身的骨頭像是裂開一樣的疼，目光所及的所有事物開始扭曲變形，她哀嚎着在地上滾來滾去。

“師父，怎麽辦啊？”阿念在一旁急得直跺腳。

祁辛也無可奈何：“先看看再說……”

白瑤已經疼得沒了力氣，趴在地上直哼哼。

不曉得過了多久，疼痛開始慢慢褪去，繼而有一股有力的力量在身上蔓延開來，身子也舒暢許多。

白瑤覺得好了一些，便撐起四肢準備站起來，哪知道……

她傻傻地看着自己的前肢變成一雙手臂，後肢變成一雙長腿，羊毛化成一襲白衣裹在身上，尾巴也不見了。

她居然化成人形了！

這是要修煉多少年才能換來的啊？居然方才只是痛了一會兒便化成了！

看來方才的痛苦也是值得的。

白瑤高興地蹦了起來，一扭頭卻發現祁辛和阿念俱是一臉驚愕地看着她。

“怎麽了？”她悻悻地站好，摸摸自己的臉，“我是不是長得太醜了？吓到你們了？不好意思，第一次化成人形，沒什麽經驗……”

而祁辛則是吐出兩個字來：“紫苑？”

嗯？

“紫苑”是個院子的名字嗎？

有人看嗎？沒人看的話，我就一會兒再問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