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偏心

偏心

時至傍晚，夕陽分外妖嬈，從窗戶往外看去，瞧見了袅袅炊煙，為這地方增添了些許煙火氣息。

蘇梨抱着一碗蒸雞蛋坐在炕上，一小勺一小勺挖着吃，笑眯眯的聽趙秀珍跟她絮叨，無非就是一些讓她不要做傻事的話。

蘇梨輕輕點頭，“奶奶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做傻事的。”

活着不好嗎？她曾經做夢都想擁有一具健康的身體。

趙秀珍滿眼慈愛的看着蘇梨，心裏的擔憂終于放下，可幾家歡喜幾家愁，這邊祖孫兩人心滿意足，竈臺上可有的是不滿的人。

蘇家大兒媳李桂花看着泔水桶裏的兩個蛋殼就心裏發堵，切菜的手勁都用力了幾分：“咱娘可真偏心，蘇梨那丫頭一醒就給蒸雞蛋，還一蒸就是倆。”

想當年她們也只有坐月子的頭三天有雞蛋吃。

二兒媳王春花就比大嫂看得開，手腳麻利的往竈臺裏頭添柴火，風涼話說的無比熟練，“咱娘偏心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現在才知道？娘一向偏心老四一家，別說那丫頭吃兩個雞蛋，就算那丫頭這會兒想喝雞湯，娘都能把雞給宰了。”

愛屋及烏這種事情，實在讓人唏噓不已。

李桂花切完菜，雙手在圍裙上一抹，拿起鍋鏟略顯羨慕的開口：“也是，當年四弟妹那樣的出身，老四要娶她當媳婦，娘居然也能同意。”

“所以說人比人氣死人，這話你可別說了，讓娘知道，我們幾個都沒好日子過。”王春花告誡的看着大嫂。

李桂花撇撇嘴，她也就在妯娌面前唠嗑幾句，哪裏敢去婆婆面前說三道四，又不是嫌日子過得太舒坦。

炒菜的時候李桂花的小兒子蘇元元跑來廚房吵嚷着要吃蒸雞蛋，李桂花被吵吵的頭疼，一股無名火從胸腔湧現，抄起竈臺上的筷子就往蘇元元手上打：“瞎嚷嚷啥，不年不節的，哪來蒸雞蛋吃？”

蘇元元是家裏最小的孩子，今年才八歲，平時在家裏備受寵愛，這會兒被親媽打了，哪裏肯幹？

扯着嗓子就開始哭，“你騙人，我明明看到蘇梨姐在吃蒸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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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小兒子提到蘇梨，李桂花心頭的無名火就燒得更旺，“小毛孩一個，也不掂量自己幾斤幾兩重，你能和你蘇梨姐比？”

蘇元元哪裏聽得出李桂花的夾槍帶棒，這會兒見目的達不到，哭哭啼啼的跑出廚房去找趙秀珍。

王春花無奈，“元元還是個孩子，大嫂你和孩子說這些幹啥？”

李桂花卻梗着脖子死不低頭，壓根沒覺得自己有錯。

王春花找了個借口溜出廚房，不想搭理腦子犯軸的大嫂，婆婆雖然最疼的是老四家的蘇梨，可也疼蘇元元這個最小的孫子。

大嫂還有什麽好不滿的？

一會兒那小子去婆婆面前胡咧咧幾句，事情就大發了！

果不其然，趙秀珍一臉陰沉的來到廚房，找出碗櫥裏的雞蛋，幹脆利落的敲了兩個，李桂花看的目瞪口呆，“娘，您這是……”

“蒸雞蛋給我孫子吃，免得有人覺得我一碗水端不平。”趙秀珍不鹹不淡的開口，手裏的動作有條不紊，抓了幾粒鹽放到碗裏。

李桂花整張臉熱騰騰的，急急忙忙的解釋，“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是不是你心裏有數。”趙秀珍打斷李桂花說的話，幾個媳婦是什麽為人她心裏清楚的很，幾個兒子成家以後都有妻小，一大家子住在一起難免會有摩擦。

可人心原本就有偏頗，她素來偏疼老四，愛屋及烏寵着老四的閨女一些，她也沒覺得有多大問題。

她自問對孫子孫女并不刻薄。

可偏偏有人就要多嘴多舌。

趙秀珍蒸上雞蛋就出了廚房，留下李桂花一個人瞅着那碗蒸雞蛋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這雞蛋是蒸上了，可她心裏頭愈發不痛快起來。

蘇梨看着趴在炕上嚎啕大哭的蘇元元發愁，剛才蘇元元含糊不清的幾句話倒是讓她搞清楚了一件事。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她都是被偏寵的那個。

“元元別哭了啊，這蒸雞蛋還有一大半，你去廚房拿個碗，姐分你一半好不。”蘇梨也沒多矯情，兩個蒸雞蛋都能鬧出這麽多事兒來，可見這家庭也不是特別富裕，一碗雞蛋她也吃不下。

果不其然，蘇元元一聽這話，高興的眼淚都忘了擦，鼻涕泡挂在臉上，連鞋都沒穿好就跑到廚房去拿碗。

跟個小炮仗似的跑進又跑出，把李桂花搞得莫名其妙的，一把把人拽住，“你拿個碗幹啥去？”

蘇元元心急火燎的，不耐煩的看着他娘，“你放開我，蘇梨姐說要分我一半蒸雞蛋。”

李桂花一聽這話，心裏頭那叫一個不是滋味，分一半蒸雞蛋，那丫頭片子幾個意思？

肯定是吃剩下的，不然哪裏舍得？

“你個蠢貨，人吃剩下的你也稀罕，鍋裏還有，娘等會兒給你盛，一碗呢，都是你的。”李桂花哄着蘇元元。

可好巧不巧，這話讓聽牆角的王春花還有三兒媳錢二妮聽見了，幾個妯娌原本就不對付，只不過是維持表面上的情誼。

這會兒聽說有蒸雞蛋，一個個都出了聲，婆婆偏心蘇梨，她們敢怒不敢言，畢竟人家親爹能耐，每個月工資寄回來補貼家用，她們只能忍着。

蘇元元這小孩因為是家裏最小，平日裏可沒少占便宜，這會兒居然想獨吞一碗蒸雞蛋？

簡直做夢！

嚷嚷着要把蒸雞蛋分了，李桂花哪裏肯，“娘說的，做了給孫子吃的！”

“娘又不止你兒子一個孫子，咋地，我們都沒生兒子啊。”錢二妮從來都和李桂花不對付，她可不像二嫂王春花那麽左右逢源的。

天大地大沒有肉大，王春花可沒想着幫襯李桂花。

三個女人差點因為一碗蒸雞蛋打起來，蘇元元雖然知道她們在吵什麽，可他心裏也有自己的主意，竈臺上那碗還不知道是咋回事，可蘇梨姐那邊，是實打實的。

想到這蘇元元直接掙脫他娘的手，捧着碗去找蘇梨。

李桂花氣的差點沒吐血，“小兔崽子你回來，眼皮子咋這麽淺？”

鍋裏的蒸雞蛋就要出鍋，錢二妮可沒耐心和李桂花啰嗦，幹脆利落的掀開鍋蓋，就要把蒸雞蛋端走。

李桂花哪裏願意，兩人你争我奪的，剛出鍋的蒸雞蛋燙手，長時間拿着肯定堅持不出，沒一會兒就哐當一聲摔在地上。

這下全傻了眼。

争先恐後的想從廚房裏溜出去，門就這麽點大，三人誰也不想讓誰，結果誰都出不去，擠在廚房門口被趙秀珍逮個正着。

“咋的？家裏已經富裕的雞蛋都能随便糟蹋了？”趙秀珍看着三個蠢兒媳冷笑連連，抄起地上的雞蛋去後院喂豬，都懶得多看她們幾個一眼。

家裏籠統就這麽點大的地方，李桂花又是個大嗓門，蘇梨在屋子裏聽得清楚明白，明擺着就是說給她聽得。

她可沒打算忍着，端着雞蛋走出門，當着三個伯娘的面一口一口吃光。

李桂花幾個被蘇梨的騷操作驚呆了，一個個目瞪口呆，說不出一句話。

“大伯母，我讀書少，您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下，什麽叫做吃剩下的？”蘇梨盯着李桂花問，只見李桂花臉色變得愈發難看，嘴唇蠕動了半晌卻沒出聲。

“這年頭哪有吃剩下的東西？您沒睡醒做夢呢？”蘇梨揚了揚幹幹淨淨的碗，沒說什麽過激的語言，可李桂花好似被人打了一耳光，臉上讪讪的。

“小梨，大伯母不是這個意思。”李桂花紅着臉，她也不曉得那句吃剩下的是怎麽讓蘇梨給聽到的。

“您什麽意思，您心裏清楚。”

蘇梨也沒打算和李桂花撕破臉皮，只是讓李桂花明白，不要總是在背後嚼舌，她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

至于為什麽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她一點也不想去深究，她上輩子根本就不想死，就算是被病痛折磨，她也是堅持到最後的。

如今擁有健康的身體，疼愛她的家人，她可沒有任何的不滿。

李桂花心裏頗為不服氣，婆婆一向偏心蘇梨，搞得個毛孩子現在脾氣越來越大，居然敢教訓她了？還當着二弟妹三弟妹的面，她的臉要往哪兒擱？

李桂花心裏本來就一肚子火，這會兒不管不顧全發洩在蘇梨身上，雙手叉腰眼珠子一瞪，“小丫頭你什麽意思？誰教你這麽跟你伯娘說話的？”

蘇梨沒想到李桂花會突然發難，皺着眉看她，“您想怎樣？”

“我今兒個就替你爹媽好好的教訓教訓你！”李桂花兇神惡煞的開口，就想對蘇梨動手，那曾想大門被人推開，穿着一身軍裝的男人出現在衆人面前。

“大嫂，我還沒死，你替我教訓哪門子的女兒？”蘇啓明冷笑連連盯着李桂花。

唬的李桂花不敢往前多走一步，“小，小叔子？你怎麽回來了？你不是死了嗎？！”

蘇啓明一聽這話冷笑的更厲害，“怎麽？你們巴不得我早點死？然後好欺負我的女兒？”

趙秀珍聽到動靜從後院出來，瞧見小兒子回來激動的把手裏的泔水桶都給砸了，雙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小跑過來瞅着蘇啓明，“老？老四啊，你沒事？”

蘇啓明含笑點頭，月秀早就激動的哭了起來，蘇家大大小小全部跑出來看蘇啓明。

整個院子裏最冷靜的就是蘇梨了！

她站的遠遠的看着蘇啓明，倒不是因為她爸的模樣不錯，純粹是因為她爸是個軍人，軍人敏銳，不知道會不會發現她是個冒牌的。

繼蘇梨醒過來之後，蘇家老四蘇啓也死而複生了！這兩件事足夠百花村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蘇啓明這次回家還帶來一個消息，城裏有一批知青，要來他們生産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