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姑蘇

姑蘇

回去路上,兩人一路無言。

自從游舫上下來之後,祝九河和沈清昭便一先一後的走着。

沈清昭走在後面,只能看見祝九河的後腦勺,心裏卻好像有只玉兔在搗藥。

他沒有聽錯吧?突如其來說什麽成親?

他承認,自己是很喜歡祝九河,可是……

祝九河問完話,也看出了他的猶豫,頓時眸色一沉。

“你不願意?”

沈清昭:這……雖然,但是,現在是願不願意的問題嗎?

他再怎麽不經事,也知道正式結成夫妻,需得是男子和女子。

兩個大男人,成的是哪門子的親?

他可以承認自己是斷袖之癖,從小就是了,但祝九河不是啊。

本來以為,祝九河不嫌棄他是個男人,不罵他是個變态就不錯了,要是能願意陪在他身邊,不管是以什麽身份,那更是此生無憾了。

等到了姑蘇,再想個理由把他留下來,做個侍衛什麽的,什麽都好,哪還敢奢望什麽……

然而祝九河卻會錯了意,見沈清昭有所猶豫,只以為是不願意。

他瞬間斂起溫柔的眼神,心裏悔得腸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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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率了草率了,雖然已經知道自己喜歡沈清昭,但他還不知道沈清昭喜不喜歡自己,居然就這麽直截了當的問出了口。

他怎麽忘了,要成親,兩情相悅才是最重要的啊!

祝九河臉色不佳,沈清昭也只好惴惴不安的跟在他身後。

到了家,映入眼簾是一院子的海棠,別扭的心态才終于緩和了一些。

院子裏晾曬了一天的床褥早已經幹了,随着夜風上下翻飛,沈清昭跑過去,一把抱起來。

“唔……好香!”

看見床單,祝九河突然産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有了。

晚上,沈清昭鋪好床,乖乖的躺了上去,祝九河站在床邊,略微猶豫了一下,也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沈清昭吓一跳:“你幹嘛?”

祝九河沒吱聲,蓋上被子就把沈清昭往自己懷裏拽。

沈清昭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了,手腳并用,本能的掙紮起來,幾次踢到他身上,祝九河卻紋絲不動。

祝九河內心os:既然自己對沈清昭有了那種反應,如果沈清昭也喜歡自己的話,那麽他……應該也會有。

試一試就知道了。

他真是個大聰明。

沈清昭掙紮不過,于是兩人就這麽肢體僵硬的相擁着,大氣都不敢喘,房間裏靜谧的掉根針在地上都能聽見。

僵持了一會兒,祝九河額頭上冒出了一層薄汗。

“你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沈清昭不敢動:“沒、沒有啊……”

祝九河不肯死心,又摟的緊了些,四肢交纏,姿勢說不出來的暧昧。

“這樣呢?有沒有感覺?”

沈清昭快哭了:“什、什麽感覺……”

祝九河洩了氣,長嘆一聲。

“算了算了,睡吧。”

沈清昭聽話的閉上眼睛。

今天又是洗衣服又是游玩的,他有點累到,很快便睡着了。

聽見身旁的人呼吸聲逐漸變得平穩,祝九河心裏不由自主的沮喪起來。

看來沈清昭對自己是沒有那種感情的了,要不然怎麽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真沒想到,搞了半天,自己這輩子的第一次,情窦初開,居然還是單相思,真是太讓人難過了。

漆黑的夜,瞪着眼睛躺在床上,祝九河一顆剛剛萌動的春心,這麽快被冷水澆熄,越想越沮喪。

沈清昭已經完全睡熟了,睡熟後的他,甚至還發出輕微的小鼾聲。

祝九河皺着眉看着,悲哀的發現,自己覺得他連打鼾都很可愛。

這一定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是他腦子壞掉了。

胡思亂想之際,熟睡中的沈清昭突然扭動兩下身體,腦袋準确無誤的往祝九河的胸前一頂,半個身子都鑽進了祝九河的懷裏。

然後,擡起一條腿,熟練的耷在了祝九河的腿上,夾緊。

兩個人再一次以這個熟悉而又暧昧的姿勢,緊緊的抱在了一起。

祝九河:……

原來他就是這樣跑到自己身上來的。

說不出來是不敢動,還是不想動,總之,祝九河就這麽靜靜的任他貼在自己身上,任由自己又一次生出某種不安的燥熱感,然後……

真的很丢人,他又有反應了。

第二天一早,祝九河先從睡夢中醒來。

得益于昨日太累,後來也就不知不覺的睡着了,醒來後第一反應便是低頭一看,還好沒有丢人。

只是他那玩意兒,依然倔強的站着,十分脹痛。

他無奈的松開沈清昭,平躺着緩了一會兒,酸脹的感覺才慢慢的平息。

過了一會兒,沈清昭也醒過來,他睡眼惺忪的揉揉眼睛。

“……什麽時辰了?”

“卯時未到,還早,”

祝九河看着他睡意朦胧,泛着粉紅色的臉,“想睡你就再睡一會兒。”

沈清昭聞言閉上眼睛,清晨的困倦襲來,他耍賴似的又滾到祝九河身邊來,一伸手環住他的腰。

“……昨天睡的一點兒也不好。

“怎麽了?”

“做噩夢了。”

“夢都是……”

祝九河本來正要安慰他,夢都是假的,沈清昭也不知道是有意無意,突然伸手戳了戳祝九河的胸口。

“夢到你拿了根棍子打我,我拼命逃跑,結果你還追着我打……”

“有幾次棍子都戳到我屁股了,吓得我……”

“哇你不知道那棍子,硬邦邦的,我差點就以為是真的了,嗯?你該不會是真的……”

說罷睜開眼睛瞪了他一眼,然後掀開被子伸頭看了一眼,又在祝九河的身上胡亂摸了幾把。

這才委屈巴巴的重新靠到他身上。

“你們習武之人是有毛病嗎?夢裏也要随身帶個棍子?”

祝九河:……

今日,已是雲崖走後已經第三天了,兩人終于逐漸從沒人管沒人問的放縱狀态下回過神來。

姑蘇已經近在眼前了,雖然還不知道皇城是什麽情景,但畢竟只有到了姑蘇,才算真正安頓下來。

祝九河只能暫且将單戀的憂傷放了放,回歸正題。

“今天便動身去姑蘇。”

沈清昭臉一紅,不知怎麽就想起他說的“到了姑蘇就成親”這句話來。

“這麽快……”

“總是在外漂泊也不是個辦法,到了姑蘇才算真正安頓下來。”

道理他懂,可是當真有一天從祝九河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沈清昭卻突然覺得有一絲絲心慌。

不知道怎樣形容,就好比……

他們事先只約定了一程,等到這一程快要結束的時候,原本應該畫下的句點,現在卻……不想讓它這麽快結束,一直在路上反而更好。

他試探地問道:“那你到了姑蘇後……有何打算?”

“還沒想好。”

他說沒想好,沈清昭也就不好意思再問了。

姑蘇距離金陵不遠,出發之前,祝九河又到馬市,花了五兩銀子買了匹小瘦馬,兩人接着南下,兩日後便踏進了姑蘇地界。

姑蘇城的民風跟金陵有些相似,看上去頗為開放,但又顯得比金陵城更加溫婉一些,小橋流水,風景秀美,又是個好地方。

沈清昭感慨萬千:“終于到了。”

他感慨萬千,祝九河也心情複雜。

終于完成了最初的約定,将沈小侯爺送到了姑蘇,這中間,幾經波折,有驚無險,總算順利。

只是這心裏,為什麽有一股淡淡的憂傷。

也許是因為,到了姑蘇,他們也許就該分道揚镳了吧。

兩個人都心照不宣,誰也不提當初約定好的事。

姑蘇到底是不是最後一站,他也不知道。

跟随者沈清昭已經模糊不清的記憶,兩人好不容易找到了沈侯爺的秘密別院。

別院坐落在一處曲徑通幽的園林中,別致中透露出氣派,一看就是達官顯貴人家的府邸。

然而讓兩人沒有想到的是,別院裏竟然還有人。

遠遠的,沈清昭先看出了異常,他立刻警覺,扭頭望向祝九河,而祝九河已經伸手将面罩拉到了臉上,遮住了下半張臉。

那邊門口的侍衛已經快步跑來,殷勤的接過了沈清昭手中的行李,畢恭畢敬的對着沈清昭。

“沈小侯爺,恭候多時了。”

別院裏共有十名帶刀侍衛,除了每日的正常訓練,也将別院的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

這幫侍衛個個精幹,訓練有素,祝九河只看一眼,就能斷定,絕對是皇室培養出來的尖兵利刃。

果然,沈清昭進了正廳,剛剛坐定,領頭的侍衛便單膝跪地。

“小侯爺,在下是新皇帝派來保護小侯爺的。”

保護?祝九河不屑。

先有雲崖,後有侍衛隊,這恐怕是四殿下派來看着沈清昭,別讓他跑了才是真的吧。

哦,不能再叫四殿下了。

據這些侍衛說,皇城那邊,新皇帝的皇位越坐越穩,六皇子那邊戰争拖得久了,早已精疲力盡,大抵是無力回天了。

近日,新皇帝已經發起了總攻,估計很快就會一統天下了。

雖然這幫突然出現的皇室侍衛,着實有些讓人不爽,但好歹沈清昭是回到了自己的家,終于結束了颠沛流離。

面對皇室的侍衛,祝九河到底還是有所顧忌,不敢太過高調。

好在沈清昭非常偏向他,當領頭侍衛提出要給沈清昭安排一位貼身侍衛時,他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他已經保護了我一路了,我比任何人都信得過。”

聽他這樣說,侍衛也不好幹涉。

這麽多天來,兩人第一次痛痛快快的洗淨風塵,夜裏,作為貼身侍衛的祝九河,應小侯爺要求,“理所應當”的跟他躺在同一張床上。

兩人睜圓了眼睛,都睡不着。

終于到了姑蘇,可是卻沒有過上他們想象的那種世外桃源的日子,反而好像更茫然了。

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未來。

那些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經歷,遠的好像一點都不現實。

“古往今來皇權鬥争,不管看上去多吓人,最終還是會塵埃落定的。”

祝九河不知道在想什麽,沒吭聲。

沈清昭終于悶悶地說:“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以後……還有什麽打算麽?”

祝九河轉身看向他,漆黑一片的房間裏,仿佛只剩那雙燦若明星的眼睛。

他憋了半天,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只好反問道。

“你呢?”

周圍萬籁俱寂,但他們比誰都清楚,院子裏還有十位大內高手。

如果說這次從皇城到姑蘇逃難的一路,是他茍且偷生得來的短暫的自由的夢,那此刻,就是又被拉回了明晃晃的現實。

他是沈侯府的小侯爺,祝九河是江洋大盜。

那一方深宮大院,他早晚都要回去的,可是……

“祝九河。”

這好像還是沈清昭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喊他。

“嗯。”

“你上次說的,成親……”

沈清昭用力抿了抿嘴唇。

“……這話,還作數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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