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01

秦湄暗戀一個人。

今天下午就要去見他。

舞蹈室旁邊的水房裏,一道道穿着淺白吊帶的窈窕身姿擠作一團,有的彎腰去拿水壺,有的在水池邊洗臉,躬着身子,薄成一片片紙,秦湄就站在她們中間,擡手把長發挽作丸子頭,露出一張白淨的鵝蛋臉。

“我們小青梅怕是要開成小梅花了,今天被老師誇腰下得最好,沒骨頭似的,啧,我摸摸看,是不是真沒骨頭。”

秦湄怕癢,逃似地躲開了同學間的打鬧,謙虛笑道:“剛好肩開到位,不然我也疼,先走啦。”

連城中學高一升高二的暑假集訓被安排在沿海的溪嶼鎮上,舞蹈特長班的訓練營就挨着一片風光無限的海面,每每練完功,秦湄都會在這裏喘氣,不過今天她有更重要的事,出了門就往鎮區那條路走去。

南方六月的尾巴正是處暑難耐的時候,秦湄穿了一身白色的純棉連衣裙,無袖地露着兩條細胳膊,裙擺在腰處收了幾道褶皺,行走間有風鼓入,卻還是潮濕的熱浪,難消悶夏。

照着記憶裏的路線往好友江月年的老宅過去,剛要拐進一道僻靜小巷,就見牆根處倚着一道吊兒郎當的身影,現在暑假,溪嶼鎮上有不少游蕩的小鎮青年,秦湄抓着白色帆布包,當作沒看見地低頭往裏走。

“诶,美女,連中舞蹈班的?”

秦湄突然被一道長手攔住,雙腿僵在原地,驚愕地擡頭看他,這人怎麽知道的?

眼前的男生長得高瘦,留着寸頭,看她的眼神垂着道笑,下巴往她包包一挑,秦湄猛地反應過來,指尖蓋住了上面印着的學校标志。

“有什麽事嗎?”

秦湄強裝淡定,男生雙手環胸走了過來,直接把她的去路堵住,秦湄皺眉往巷子口探去,一副“我趕時間”的态度,突然間,一道痛苦的嚎叫從裏頭傳來,頓時把她吓得肩膀一抖。

“你說什麽事?”

男生不緊不慢地笑:“當然是找你聊會天了。”

天邊滾過一道沉悶的雷聲,壓着秦湄的心跳,她抓着帆布袋,裏頭有她這個月的夥食費。

步子想往後退,可是去江家只能從這裏走,男生揚了下眉棱:“怎麽,還不怕啊?長這麽漂亮,腦子怎麽是個裝飾。”

“啊!”

這時巷子裏頭又是一陣哭叫,伴随着一道求饒的男聲:“譯哥,譯哥,下次真不敢了,錢我回頭一定補上,補上……”

驚恐的下一秒,秦湄拔腿就往回跑,身後是道捉弄的笑聲,她死死抱着帆布袋,生怕他們行勒索之事,然而偏這個時候,藏在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秦湄慌不擇路,蹲進不遠處的水泥墩後面躲了起來,手緊張地伸進包裏按掉了震着她心髒的鈴聲。

“轟隆~”

滾雷聲過,一絲光也不透的傍晚,溪嶼鎮又要下雨了。

“譯哥。”

這道聲音來自剛才攔住秦湄的人,顯然是辦完了事要走。

秦湄蹲在角落等他們離開,掌心緊緊壓着嘴巴,連呼吸都不敢喘出,本以為他們會往巷子裏進去,誰知道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秦湄都後悔今天為了梳頭發而晚出門了一點時間,又後悔沒多練一會功,不然,怎樣都不會撞上。

“嘟嘟嘟~”

突然,秦湄藏在包包裏的手機鈴聲再次刺耳地響起,她一顆心髒像被雷聲刺破,随着停頓的腳步聲瞬間窒息。

石墩旁的路燈還未亮起,但暴雨前夕的天色足夠黑,她以為對方看不見她,直到面前打來一道颀長的暗影,秦湄按停手機的掌心沁着薄汗,眼睜睜地看着地上那道吞噬着她影子的暗霧微低下頭——

他在越過石墩,看她。

影子裏的人戴了頂鴨舌帽,穿着無袖坎肩背心,不是剛才堵她路的男生,秦湄心頭一記閃光劃過,和天邊的閃電重疊。

“喲,小舞女還沒走呢,譯哥,就是她剛才一直想往裏看,怕不是來找你的吧?”

聽到是剛才堵她路的男生在開玩笑,秦湄下意識擡頭望去。

傍晚六點,路燈準時亮起,老式的燈泡光線渾濁昏黃,鍍在眼前陌生少年薄勁的背上,明暗交接,四目相對,那是雙天生狹長的眼睫,鑲在立體的輪廓內,眼尾微耷着,厭世又冷淡。

秦湄瞳孔忘了眨,一道淡漠的嗓音落下,他說:“不認識。”

腳邊的沙礫被風卷起,臨海的砂石多細,是被風吹化過的痕跡,而鴨舌帽少年的嗓音,就像沙礫摩挲時的冷硬感。

此時一身逆光的壞男孩站直了身,頭頂燈泡的光猝不及防地灼進她的心,咚咚地跳。

是緊張,是害怕,秦湄猛地站起身,脫口道:“我才不是找你!”

說罷一頭往巷子裏跑了進去。

去見心上人的路上多有險阻,但好在她跑出來了。

暴雨前的空氣壓着悶熱,秦湄渾身滲着一層薄薄的汗,這時包裏的手機再次震響,她拿了出來,是江月年的電話,那頭催促道:“小湄,你怎麽還沒來,等你開飯啊!”

她壓着咚咚震的心跳,步子加快,抱歉道:“不好意思年年,我快到了!”

難得江家邀請她一起吃飯,江月年的哥哥也在,秦湄卻遲到了,想到這她就懊惱得額頭浮起點點的小汗珠,趕緊從包裏拿了手帕紙擦幹淨臉。

江家的老宅在溪嶼鎮是獨棟帶院的三層小洋樓,離連城市區不到兩個小時的車程,一到暑假,江月年就會來海邊的老宅度假,兩人是高中同學,但江月年念的是文化科,和秦湄認識完全是基于學校文藝彙演的機緣。

“這兒!”

這時老宅的鐵栅欄前站了道短發齊耳的嬌小身影,一看到正在爬坡的秦湄就朝她招起手,說:“我還以為你忘了路怎麽走呢,快進來,已經有雨滴我臉了。”

秦湄一進屋,就看到江家爺爺奶奶正在廚房裏忙碌,餐廳擺了一桌子的菜,香氣撲鼻,她挽起耳邊碎發,也不知此刻自己跑了一路是何副尊容。

“年年!”

這時廚房裏的江爺爺忽然朝門外喊了聲,秦湄頓時緊張地雙手疊在身前,彎腰道:“爺爺奶奶好。”

“好好,年年的同學來啦,年年,叫你哥也下來吃飯!”

江月年腳步蹬蹬地上了樓,秦湄心髒也跟着蹬蹬地跳。

這時爺爺解了圍裙招呼秦湄喝茶,她禮貌道:“謝謝爺爺。”

老人家坐在藤椅上吹風扇,大概是做飯累了,随手去掏煙袋,磕了磕,花白的眉頭皺起:“火柴怎麽沒了,準是他奶奶又偷偷拿去點火,用完也不說……”

絮絮叨叨的,秦湄見他扶着椅子要起身,忙道:“爺爺,我去給您買吧。”

爺爺擺了擺手,說:“很近,就在隔壁小賣部。”

“那正好,我想去買瓶飲料,順道給您帶盒火柴。”

她說話溫聲細語,此時她的心上人在這裏,正是她表現的好機會。

時不我待,她拿起包就出門,說:“爺爺,我很快回來。”

剛才她來江家的時候就看到一間老式小賣部,橙白相間的擋雨棚是這霧沉天氣裏唯一的亮色,秦湄撐着傘小跑進店裏,旁邊有一個水桶,她捋了捋頭發,把傘放到桶裏,喊:“老板,要一盒火柴。”

說話間,她站在門口的冰櫃前拉開玻璃門拿飲料,這個糟糕天氣,她需要一杯冰鎮的氣泡水。

“嘩啦~”

雨勢起猛,朝秦湄這兒潑了過來,她慌忙躲進冰箱的玻璃門內,隔着一面霧蒙蒙的水汽,看見屋外有道瘦高的身影正在攀上人字梯,黑色坎肩背心被雨水洇了層暗漬,擡起的雙臂一抻,厚重的金屬雨棚被撐開,有風鼓了過來,吹拂進他的黑色衣擺,凝着水汽的玻璃門上,映着少年一剎而過露出的窄勁腰腹。

“司譯!小心點咳咳咳咳!”

樓上突然傳來一道蒼老的嗓音,少年回道:“修好了。”

長腿從人字梯上邁下,雙手一并梯腿,單手扛在了肩上,進門時,鴨舌帽沿下的眼神朝秦湄這兒一落。

水珠冰着她的指尖,他沒認出來吧,秦湄心裏瑟瑟發抖,挪着腿去結賬,低下頭佯裝在看汽水瓶。

突然,手裏的玻璃瓶被人一抽,毫無征兆地,她對上了那雙漫不經心撩來的眼皮,問她:“開嗎?”

秦湄心跳打着鼓,口幹舌燥了一個下午,她點了點頭,向惡人說:“謝謝。”

“卟滋~”

透明的細密氣泡瞬間往狹小的玻璃瓶口湧上,秦湄去拿吸管埋頭喝,不敢看他。

玻璃桌上落來一盒火柴,黑色的盒面上滑過少年骨節如修竹的手指,因為方才拉過雨棚,此刻手背上那一根贲張的青筋還未消下,蜿蜒上手腕,骨骼感重,令秦湄不可抑制地想起方才站在小巷外聽見的那場打鬥聲。

“多少錢?”

她低着頭從包包裏掏錢。

“不試試?”

少年削長的手指翻過火柴盒,食指一推,将盒內一根根細小火柴送了出來,他從裏面抽出一根,遞到她眼前。

天氣潮濕,那火柴盒上打火的一面也不知還能不能用,秦湄是要給江爺爺送的,總不能給他買一個啞火的。

于是放下汽水瓶,從他手中接過那根火柴,火柴細小,她緊張地避開與他的接觸,而後拿過火柴盒。

火柴頭滑過擦皮,第一下,沒擦出火,指尖在抖,那個人在看她。

第二下,還是沒劃開。

第三下的時候,她看見少年繞過玻璃櫃,朝她走了過來,不知是不是內心的恐懼塑造的壓迫感,秦湄覺得他很高,她紮着丸子頭才到他的肩,連屋外的風都被他擋住了。

第三下,火苗擦亮,自秦湄手中的火柴梗上燃起。

忽然屋子裏傳來木質樓梯的嘎吱聲,有道虛弱的聲音喚了聲:“司譯。”

秦湄急着找煙灰缸甩火,忽然手腕被汽水瓶擋住,秦湄心髒猛地一縮,手中火苗往下燃着,她慌張地擡眸,對上雙波瀾不起的深瞳,少年嗓音似肺腔裏湧動的蘇打氣泡,對她低聲落:“別多嘴。”

下一秒,燃起的火柴被抽走,于昏暗中劃過最後一道光亮,最後湮滅在少年手中,秦湄的心髒才想起來跳。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