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

人族六國,南魏與北商獨大。

故而南魏太子成婚是真正普天同慶的大事,整座皇城燈火通明,宮人們排成長串忙進忙出。

秦肆一直在宮門外的樹上等到傍晚,見陸續有不少妖族帶着禮物進宮賀喜,心念一轉,索性變了副模樣跳下樹去。

身高九尺,黑皮冷峻的男人隐去一雙赤瞳,随手撿了一塊石頭,試圖将其變成價值連城的夜明珠。

第一次,石頭變魚目;

第二次,石頭變彈珠;

第三次……

系統:“你行不行了?好歹身份也是妖皇,能不能尊重一下人物設定?”

“要不你來?”秦肆醞釀妖力,“再花裏胡哨的身份不過是數據罷了,我從來沒接觸過這些,用不好很正常。”

畢竟還是個人,總不可能換了個世界就對妖術用的爐火純青,他現在還處于業務不熟練的階段,潦草地釋放一些妖力還行,像這種精細的活就得磨一磨了。

半柱香後,秦肆終于勉強将石頭變成了一顆圓潤泛着熒光的珠子,滿意點了點頭:“我這不是還挺有天賦的嗎。”

言罷,又換了身月白色的衣裳,擡腿進了皇城。

缥缈的箜篌聲傳進東宮偏殿,姜沉拖着又長又重的尾巴磨蹭了半天才爬上了床。

時間尚早,但偏殿外面有人看守,魏越澤也陪着蒲陵去參加宴席,他實在也沒別的事幹,只能挺在床上閉上了眼。

本以為自己斷不會睡着,然而姜沉想着想着劇情就想起了秦肆,想起得知自己不認識他的時候,那雙失望又冷靜的赤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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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被放大的紅色中,他墜入了夢鄉。

“崽!醒一醒!”

後半夜,姜沉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只聽外面喧喧嚷嚷,夾雜着噼裏啪啦的聲響不絕于耳。

“怎麽了?”

他從床上翻下來,湊到門邊去聽。

“好像是着火了,”系統道,“你先出去,不知道火勢會不會蔓延過來。”

姜沉嗯了一聲,推了把門,沒推動,從外面鎖上了。

他又繞去了小窗,四扇小窗全被釘死,所謂偏殿是專門用來囚禁他的。

“出不去了,”姜沉冷靜地靠在門口,通過聲音判斷情況,“怎麽會突然着火?臺詞有關于走水的嗎?”

“沒有,劇本上的臺詞到目前為止全是你和魏越澤的對話,但你一句都沒有說。”

黑色的濃煙漸漸從偏殿各處縫隙鑽了進來,在空中升騰将姜沉籠罩,那灼熱的溫度讓他幾乎要脫水。

他死死貼在門邊上,試圖暴力拆門,可是鲛人生性喜水,火是他們的天敵,如今這情況他半點妖力也使不出來,尾巴上的鱗片也開始發燙萎縮。

“系統,”姜沉放輕了呼吸,避免呼入更多濃煙,“如果我使用的身體死了怎麽辦?”

“存檔重來。”

姜沉笑笑:“那我還有什麽可怕的……”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從發覺他的身體可能被人占用,他就越發有一種身不由己的感覺,好像任務開始與結束的控制權都不在他的手裏,不能放棄,不能逃避,不能死亡。

做最爛的任務,拿最高的評級,那這個評定是根據什麽來的?

意識逐漸模糊,就在姜沉做好了存檔重來的準備時,殿門被人一腳踢開,他趴在門邊擡眸望去,身材修長皮膚黝黑的男人神色擔憂,一把抱起他飛身去了東宮後院的小池塘。

秦肆小心翼翼将鲛人放進水裏,眉頭緊皺:“你怎麽樣?”

“活過來了,”姜沉感受着冰涼的池水,“你是誰?”

秦肆變回了原本的模樣:“是我。”

“你怎麽會在這裏?不是讓你先走嗎?”

“我不放心,”他轉身坐在池塘邊上,“還好我來了,不然你豈不是要變成烤魚幹了?”

姜沉想了想那畫面也笑了出來:“沒有被魏越澤發現嗎?”

秦肆搖搖頭:“不過我得先坦白,火是我放的。”

姜沉:……

“我們……是有仇嗎?”

“我不知道你被鎖起來了,”秦肆眸色暗沉,“我幻化成一只綿羊小妖假裝來賀喜,混進了宮中,卻發現了不對勁。”

姜沉用掬起清水淋在自己臉上,外面還在喧鬧不止,好在東宮火勢不小,暫時沒人能進來。

“什麽不對勁?”

“你先原諒我放火的事,我就說。”

“……原諒你,說吧。”

秦肆這才挑起唇角:“按理說,太子大婚應當在清晨進行,可偏偏是在黃昏,且宴會上的靈酒中摻雜了能使妖族昏迷的藥……”

今日喜宴,魏越澤舉止溫和,對待妖族比對人族還好,席面上靈果靈酒琳琅滿目。

秦肆在注意到酒有問題後,使了個障眼法沒有喝,其餘妖族喝下後不過半個時辰就紛紛暈了過去,從外表看卻更像是因為酒醉。

魏越澤派人将那些妖族安置在了舉辦宴席的清秋臺偏殿,秦肆裝暈混了進去,發現偏殿中的妖族數不勝數三三兩兩關在一起,不止是今日來參宴的,還有很多臉色慘白,呼吸微弱。

其中最嚴重的是一只黃鹂小妖,喉嚨裏滲着血,妖靈也被挖走了。

“我猜測是魏越澤下的手,”秦肆道,“所以幹脆放了一把火,将那些妖族救走了。”

言下之意,他是為了做好人好事才耽擱了來找姜沉的時間。

“救出去了就好,”姜沉放下心來,“你把他們安置在了哪?”

“霧離山脈,離這不算太遠。”

以秦肆現在的速度,眨眼間打個來回不成問題。

男人起身站直了身子,朝他伸出一只手:“我帶你走,離開這。”

“走去哪?”姜沉有點懵,“我現在還不能走,要不你先去吧,等我解決好宮裏的事再去找你。”

妖族是救出去了,但魏越澤還得意着呢,在這個妖法與皇權并立的世界,姜沉想,也許并不需要像上個世界那般隐忍試探,他要魏越澤和蒲陵為自己種的因承擔惡果。

“你自己怎麽解決?是憑你身體裏這顆并不适配的妖靈?還是和魏越澤過往的舊情?”

秦肆周身的氣勢冷凝下來,心頭猝然冒起一團火。

眼前的這個小鲛人有九成的幾率就是他的小綿羊,可是在重逢的時候,卻信誓旦旦說不認識他。

為什麽不肯相認?是真的失憶了,還是覺得沒有必要?

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因為這種事情而生氣,但此時此刻他甚至有種攤牌的沖動。

“你生氣了嗎?”

姜沉眨眨眼睛:“還是說……在吃魏越澤的醋?”

秦肆淡淡笑了一下:“我有什麽身份和立場去吃醋。”

突然,一串腳步聲由遠及近,東宮的火到底還是被撲滅了,只剩下一副凄慘扭曲的骨架屹立不倒。

沒等姜沉張口,眼前的男人嗖一下消失不見,與此同時他手腕一涼。

只見秦肆幻化成一條手指粗細的小龍環繞在他素白的手腕上,尾巴尖還狠狠紮了他一下,仿佛在警告說:我在盯着你呢,別想甩掉我。

還……怪可愛的。

姜沉放下了手,眼前出現一雙靴子,再往上是魏越澤那雙要噴火的眼。

“你倒是聰明,”他冷笑道,“知道躲到池塘來。”

這一夜,魏越澤可以說是損失慘重,好不容易讓皇帝同意他迎娶蒲陵,冒着天下大不韪廣邀妖族參宴,為的不就是能将那些妖族抓起來,挖出他們的妖靈給蒲陵補身體嗎?

可現在呢?妖族全被放走了不說,皇帝還認定是因為他迎娶男妃招致天譴,說這是天罰。

去他媽的天罰。

魏越澤的眼色越來越陰鸷,語調倒是平靜:“火是不是你放的?”

“關我什麽事?”姜沉迎上他的目光,“我看你還是想想,該怎麽向皇帝交代吧。”

放眼天下,大婚當日東宮走水的,魏越澤是頭一個。

“不是你還能是誰?偏殿是孤命人鎖起來的,你怎麽逃出來的?還知道往水裏躲……你要如何解釋?”

姜沉往前游了一段距離,趴在池子的邊緣上:“我用不着跟你解釋,只要不傻,都知道着火了要往水裏躲,太子這麽肯定走水是人為不是意外,是不是心虛啊?”

“心虛也是應該的,”他笑彎了一雙眼,卻沒有任何溫度,“壞事做多了,會遭天譴的。”

“閉嘴!”

再次聽見天譴這個詞,魏越澤雙手攥成拳頭,臉黑的不成樣子:“你是孤的鲛人,孤命令你跪下來磕頭認錯。”

姜沉忽視了系統唠叨不停的冷靜,深吸一口氣,露出一抹嘲諷意味十足的微笑:“我是你大爺。”

下一秒,小鲛人一猛子紮進水裏,等再浮出水面後張嘴就是嘹亮的一嗓子,那音波直上雲霄就連層層雲朵也被蕩開一個圈。

魏越澤更是直接飛了出去,撞在燒成黑炭的長廊上才停下來,直接昏死了過去。

“嗝。”

由于發力太猛,姜沉沒收住打了個小嗝,後知後覺想起來秦肆也在,打嗝和罵人他全都聽見了,尖尖的耳朵因這個認知泛上一抹紅,有點燙。

“看不出來,你還會罵人呢?”

即便幻化出來的小龍看着十分迷你,但聲音依舊富有磁性,好似是趴在姜沉的耳邊說的一樣。

姜沉摸了摸耳朵,小聲道:“不論什麽物種,氣狠了都會罵人。”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他罵個人怎麽了?

其實原世界的姜沉很少有明顯的喜怒哀樂,更別說是像這樣爆粗口了,所有叛逆都被壓抑在骨子裏,決定跳海後連封遺書都沒寫趁着夜色奔向海邊。

直到那一刻,他都沒有為自己剖白過一句。

卻在此時這個亂七八糟的世界,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小鲛人,怒從心頭起。

“很可愛。”

秦肆用尾巴尖安撫了他一下:“你做什麽都很可愛。”

姜沉抿了抿唇:“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我為什麽要走?既然你決定留在宮裏,我自然也要留下陪你。”

想了想,秦肆又找補了一句:“你放心,我就當個挂件在你身上,不會被人發現的。”

“這……也行吧。”

姜沉點了頭,費力地用尾巴攀住池子想上去,長時間泡在水裏他心理有點不适應。

爬到一半才驀地想起一件事:“你既然能改變模樣變幻形态,那是不是也能給我變一雙腿出來?”

秦肆:……

“理論上來說,是可以的。”

只不過他業務不太熟練,把這事給忘了。

已修改替換完成,字數只多不少,感謝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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