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沈複雙手往兜裏一揣, 晃着兩腿長腿走到圍觀的人堆裏。

确切地說他是站在了寧寧面前, 他看着正前方大門的方向，說了句：“回去了。”

寧寧知道他的話是對她說的, 可是她沒動。

這麽多雙眼睛盯着呢, 她不能和他一起出去，不然他倆的關系更說不清了。

沈複斜斜瞥她一眼, 寧寧低了低頭, 錯開了他的視線。

他擡腿就走，沒過多停留。

寧寧暗搓搓瞄他，他頭也沒回，不用看他的臉, 寧寧都能知道他八成在生氣。

池奔最機靈, 他對寧寧和喬妹兒說： “寧寧還有咱妹兒, 你倆和沈複一起走，他還能送送你們。”

“就是就是。”寧則玉斜眼瞅着丁落, 明顯意有所指：“免得再有什麽不長眼的貓啊狗啊的擋路。”

他們給足了寧寧跟着沈複一起離開的理由，寧寧也怕放任沈複生氣的話等回了家沈複會折騰她出氣。

寧寧沒猶豫, 立即順着他們給的臺階下了，她和喬妹兒商量：“我們也回家吧，天色不早了。”

喬妹兒點點頭：“嗯, 好。”

寧寧和她快步追到沈複身邊。

沈複半垂着眼皮, 掃了寧寧一眼，寧寧狗腿地扯着嘴角對他笑笑，他發出輕微的冷哼聲, 面無表情地收回了視線，只是那副緊繃着的嘴角舒展了些許。

寧寧松了口氣，有逃過一劫的喜悅。

丁落被打，二中的學生面子上下不來臺，打腫臉充胖子，也不提其他，只拿沈複沒進球說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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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敗将拽什麽拽？”

“輸了球丢人急着跑路呗！”

“廢話麽這不是，不跑等着被咱們笑話啊？”

丁落望着寧寧和沈複并肩而行的背影心裏五味陳雜。

以前都是女生倒追他，這是他第一次追求女生，為了浪漫還特地弄得轟轟烈烈，以求給她留下深刻印象。

現在非但沒能抱得美人歸不說，還在這麽多兄弟面前丢了臉。

丁落不甘心。

他對着沈複的背影吼：“你輸給我了！”

他知道沈複能聽見，可是沈複沒有任何反應，甚至腳步都沒停。

丁落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球場上，球場周圍一堆一中、二中的人，說什麽的都有，互相掐架指責着，沒一個人上去陪着丁落。

只有他頭頂正上方的燈發出的光映上他的發梢，商家為了省錢，把燈的亮度調亮了許多，晦暗朦胧地攏在他身上，看上去蕭索萬分。

寧則玉耀武揚威地沖丁落嘚瑟，準備反駁他，在看到他的時候愣了愣，他神色沒落，不似剛才那麽有神采。

一眼看過去，有種英雄末路的壓抑感。

寧則玉有點不忍心埋汰丁落。

他嘆了口氣，走到球場中間，拍了拍丁落的肩膀：“別自欺欺人了，輸的是誰，你真的看不出來嗎？”

“……”

被戳中心事，丁落久久無言。

小馬屁看不慣丁落，跑來一中的地盤耍橫活該被打臉。

他在一旁落井下石：“就是，誰贏誰輸你們心裏沒點兒AC數的嘛？”

池奔說：“誰輸誰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寧寧跟着阿複走了。”

二中的反駁：“沈複球都沒進，就是他輸！”

一時之間又吵嚷起來。

寧寧聽到後面吵架的動靜，忍不住往後看了看。

她有些不放心：“他們不會打起來吧？”

寧則玉還在裏面呢，到底是寧寧的二哥，她不好不管他的。

“不會。”沈複有打架經驗，丁落兩次出手阻止二中的人動手顯然是沒想幹仗，就是單純奔着寧寧來的，帶那麽多人不外乎就是想造勢顯得浪漫一點：“真想動手是沒那麽多廢話的，留着精力都用來打架了，哪有功夫拌嘴。”

寧寧懂了。

就跟會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亂叫是一個理。

喬妹兒全程做透明人，一句話都沒講，生怕一不小心就做了電燈泡。

她偷偷瞄着寧寧和沈複，越看越覺得兩個人男才女貌天生一對。

球場外面就是公交站牌，剛好她坐的8路車來了，她立即對他們揮了揮手：“我的車來了，再見！”

寧寧目送着她上車：“到家了發短信說一聲啊。”

“好。”

沈複沒有同喬妹兒說再見的話，他本身就不是個熱情的人，又有心和異性保持距離。

只是安靜地站在寧寧身後，和她一起目送喬妹兒離開。

寧寧遠遠地看到2路車來了，她往前走了兩步等車，然後提醒沈複上車：“沈複，車來了。”

沈複說：“我得先回趟學校。”

寧寧問：“回學校做什麽？”

“回更衣室。”沈複看着越來越近的2路車，說：“穿好衣服就出來，你願意等就等，不願意就直接坐車回家。”

寧寧想着他們洗澡洗一半趕來“救”她的，可能來得急，有東西落在了裏面。

她沒好意思自己先走，她後退兩步走到他身邊：“我和你一起去吧。”

沈複淡淡地說：“嗯。”

轉身的瞬間，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

沈複沒說錯，一中和二中沒打起來，而且很快散了場。

沈複和寧寧都走了，丁落也沒留下來的意思了，他很快帶着二中的人退了。

齊劉海看着丁落額頭的包，越想越覺得咽不下這口氣。

“老大，今天就這麽算了？”

丁落摸了摸額頭，還很痛，都不能碰，他咬了咬牙：“算？當然不能。”

齊劉海問：“你打算怎麽辦？我看你額頭腫得挺厲害，咱們先去醫院看看吧。”

這會兒他的兄弟都各回各家了，只有幾個關系最好的跟着他。

丁落在他們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在小胡的臉上停下。

小胡不愛出風頭，剛才一直在人堆後面縮着，不起眼，不仔細看不會被人注意到。

丁落把他叫出來：“小胡你不用去，我和他們就行。”

小胡挺擔心地看着他的傷：“我有的是時間，我也陪你去吧？”

丁落說：“別，你有其更重要的事要辦。”

“什麽事？”

丁落說：“你現在去追上寧寧，跟着她，看看她家在那裏，要詳細到具體的樓層和門牌號。”

他非得追到寧寧不可！不單單是自己喜歡，而且還關系到了男人的尊嚴。

暫時落魄沒事，笑到最後才算贏！

小胡痛快地接下了安排：“好。”

他轉身就往寧寧離開的方向追去。

丁落看了看他的二中校服，捏住他的衣角把他拽回來。

他扯了扯小胡的校服外套：“你等一下再走，二中校服太搶眼了，把外套脫了再走。”

得虧了二中對校服不執着，只穿個外套就行，褲子只要不是周一升旗那天，穿不穿都無所謂，現在他們都沒穿校服褲子，只需要脫掉外套，就看不出是二中的學生。

小胡把外套脫下來，齊劉海順手接了過去：“你的衣服我幫你拿着。”

丁落拍拍他的肩：“小心點，別被發現，寧寧別看長得嬌憨，其實小心思多着呢。”

“我會注意的。”

丁落擰眉出神了兩秒，他記得寧則玉離開時是往一中的方向去的，在結合中那夥人頭發濕漉漉的情況，他想到了什麽。

他叮囑小胡：“你先去他們體育館看一看，沈複和寧寧應該在那裏。如果不在，你就去公交站牌的方向看一看，這會兒他們走不遠，追還來得及。”

小胡沒耽擱，趕緊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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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複進了更衣室。

寧寧不好跟着進去，她在體育館外面的休息椅上等着。

才坐下沒多久，就看到寧則玉和池奔回來了。

寧則玉看到她在體育館很是震驚：“寧寧？你不是跟阿複走了嗎？”

池奔說：“你在等阿複換衣服呢吧？”

寧寧點點頭：“嗯。”

寧則玉笑了，對着寧寧又是挑眉又是瞪眼地打趣：“我就說阿複這人值得托付吧，雖然表面上不熱情，但人絕對內冷心熱，我倆剛才一起從浴室出來的，他連內衣都沒穿，套了長褲和外套就出來了。”

寧寧：“……”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沈複會把拉鏈扯到最高，甚至連脖頸都包住……原來是裏面沒有其他衣物了。

池奔意味深長地說：“你說沈複也是的，明明那麽心急，他是第一個沖過去的，可是看寧寧沒事兒他又折了回來，還斯條慢理地把衣服穿好整理妥帖，然後走在人群最後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壓根不為你着急呢。”

寧寧：“……”

寧則玉聽出池奔在訴說沈複對寧寧的好，他積極配合池奔。

“我也納悶呢，人家都上趕着獻殷勤，他倒好，生怕讓別人看出對寧寧太好來。”

池奔說：“不，也有可能是他要面子，不想讓人看到他衣冠不整、火急火燎的模樣。”

說完，眼神往寧寧身上飄了飄。

這個“人”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寧寧：“……”

寧則玉眼尖地瞄到沈複的身影，他拿腿提了池奔小腿，暗示他趕緊走人，別在這當燈泡：“哎媽呀，真冷，我先進去加衣服了，穿太少快凍死我了。”

池奔明白：“我也冷，先進去了。”

寧寧看得出誰是真的對她好來。

別人都是穿夠了衣服拿好物品後出來的，只有寧則玉、池奔和沈複三個人太擔心她，衣服都沒穿好，物品也都留在了更衣室，這會兒完事了才回來拿剩下的東西……

寧則玉怕寧寧等她，特意叮囑：“不用等我，你和阿複一起走就行啦。”

寧寧說：“好。”

寧則玉和池奔剛離開，沈複就出來了。

他的外套拉鏈拉至胸口處，露出了裏面的木白色針織衫，狀态比拉至最高時随意自然了許多：“回家了。”

寧寧把一早就拿出來的圍巾遞給他：“等等，把頭發吹吹再走吧。”

沈複甩了下頭發。

“已經幹了。”他說。

寧寧：“……”

寧寧和沈複沉默無言地等着公交。

十分鐘後2路公交車才來，寧寧和沈複先後上了車。車上已經滿座，他們把右手舉得高高地，抓着扶手一左一右地站着。

沈複的袖子自然下落，露出的手腕部分又多了一截。

寧寧問他：“你不冷麽？”

“冷。”

“那你怎麽還露着手腕呀。”

沈複沒回答，垂眸睨她，反問：“你說呢？”

寧寧心頭一熱。

下意識就想到了她曾經那句：“男生露出一截手腕來真好看。”

她低了低頭，躲開了他的視線，也沒回應他的話，只當自己是自作多情。

公交車的門關上剛準備起步，就來了個男生敲着車門。

“師傅——”

“師傅——”

司機看他臉色挺急，像是有急事，于是好心地停了下來，給他打開了車門。

男生忙不疊地鑽進來：“謝謝師傅。”

司機重新踩了油門，剛幾步沒多久，前邊忽然有個騎電動車的行人闖過，司機為了避讓，緊急踩了油門。

寧寧的手部力量不大，人雖然握着扶手，卻不能因此而穩住身體，她的手緊緊地抓着扶手，但身體卻因為慣性急急往後甩去。

她後面站着男生，眼瞅着她要紮進對方懷裏，沈複果斷伸出左手，一把抓在寧寧腰上，生生把她拖了回來。

“穩着點。”他說，語氣有點兇。

寧寧本就失控，被他用力往回一帶，沒站穩，身體順着他的力氣直直朝他貼了過來，撲了個滿懷。

寧寧沒敢直接推開他，等車身穩了，她才從他身上退出來，這次沒敢只用右手抓扶手，臉左手也了上去，兩個手握着扶手站好。

她對沈複感激地笑笑：“謝謝。”

“嗯。”他兇巴巴地一聲，沒去看她，撇過頭去看向旁處，在她看不見他的臉後，嘴角眼角都彎了一彎。

沈複笑夠了，準備收回視線時，忽然掃到一個畏畏縮縮、但眼睛卻直直盯在他們身上的人。

頓了頓，他不動聲色地用餘光重新瞄了一遍。

對方以為他們不察，眼神比方才直接了許多，長久地盯着寧寧，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剛好到了公交站牌，車子停了下來。

沈複握住寧寧的手腕，輕輕扯了一下，寧寧把手垂下來，任由他拉着，沈複帶着她往後門的方向走。

寧寧不解：“怎麽了？”

“下車。”

寧寧小聲提醒：“還沒到站呢。”

沈複又說了遍：“下車。”

他語氣平淡，聽不出異常。

寧寧擰了擰眉。

他雖然霸道，卻不是無理取鬧的人，現在執意下車，肯定是有他的原因在，他不願意多講，她也沒問。

寧寧順從地跟着他一起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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