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情勢頗複雜

情勢頗複雜

睡覺睡得腦子亂蓬蓬漲呼呼,葉英兒吧唧吧唧嘴翻了個身,從被子裏騰出手,懶慢的往枕頭下抓了抓,過了一會兒,又朝着頭頂還有枕頭旁邊的地方摸索了半天。

歇等了一會兒,忽然睜開眼,光溜溜的身子直挺挺的在被窩裏就僵硬了。

根本沒有手機!

……沒有電視,沒有網線,沒有GPRS,沒有飛機。

葉英兒硬挺了一陣兒,癟着嘴巴委屈的眯起眼,鼻孔繃得緊緊地表示不滿。

紗帳影影綽綽擋着些外頭的光線,原本摟着自己的那個精力旺盛的男人不曉得什麽時候不見了,空下去的被子下頭被褥觸感涼了些。

外頭的小丫頭聽見床帏內有動靜,立刻輕聲問道,“奶奶可是醒了?”

你才奶奶!

葉英兒撇撇嘴,根本不想動彈,……喉嚨裏發出類似睡迷糊咽口水的聲音,鼻息大一些平穩一些,合上發酸的眼睛繼續裝睡。

小丫鬟蒲葉靠近了一點兒,豎着耳朵,聽着裏頭的奶奶似乎還沒有醒過來,既有些放松,又有點兒郁悶:

新奶奶怎麽如此行徑,連着整天淨做些不着調兒事情的三姨娘奶奶都比這位有規矩些,不會天光正好的時候睡成這樣。

想是這麽想着,輕輕坐回小杌子,不敢發出動響,手中的針線活倒是沒有絲毫的停滞。

迎絮掀起卧房的軟稠簾,瞧見那床帏還是密密實實的,不曾有什麽變化。

蒲葉瞧見趕忙站起來,輕手輕腳的移到迎絮跟前,“絮姐姐,……奶奶還沒醒呢。”說着床那邊瞧了一眼,“……您看?”

迎絮擺擺手,招了蒲葉退出卧房,低聲問道,“方才聽見你喚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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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蒲葉緊跟着出來,熟練地從牆邊一溜兒小幾上提了茶壺茶杯,細細斟了一小碗茶遞送給迎絮,“不過,奶奶只是翻了個身,我聽得差了。”

迎絮脫了小鞋歪上了外套閣的美人香塌上。

外頭正廳的珠簾響起,很快進來一裝束同蒲葉一般的丫頭,瞧見這邊情形,忙從旁拿來一條細毯子蓋在迎絮的腿上,“姐姐仔細受涼,——蒲葉,奶奶還沒起麽?”

蒲葉乖巧的立于一旁,又将那話重說了一遍,“若是夏天倒怕夢魇着了,現在卻是無妨,爺吩咐過的,咱們也不敢打擾。”

迎絮掩口打了個哈欠,“行了,綠枝你話忒多謝了,蒲葉你那邊兒繼續守着吧。”

綠枝笑嘻嘻的推着蒲葉進了卧房,轉過身湊到迎絮跟前笑道,“那丫頭名字犯了奶奶的名諱,絮姐姐怎麽不給改了呢。”

“哪兒這麽簡單,”迎絮冷笑一聲,伸出兩個指頭道,“那邊把人就這麽送了過來,我可不敢有這能耐,——倒是咱們這兒迎柳從前學過幾個字,恐怕是有這個本事的。”

綠枝目光瞟向內室,聳聳肩。

忽然房外一陣喧嚷,珠簾清脆,迎柳提着裙裾笑盈盈走了進來,“奶奶可醒了?”

迎絮裝作沒聽見,閉目養神。

綠枝急忙上前壓低聲音,“迎柳姐姐快快噤聲,……還沒呢。”

迎柳自知造次,收斂了一些,拍拍綠枝的肩膀繞過去,也坐于那美人塌上,搖了搖迎絮的手臂,“快別跟我裝了,外頭大姨娘奶奶二姨娘奶奶遣了人過來,……可六姨娘奶奶還未起身,怎生是好?”

葉英兒聽得新鮮。

這地方隔音特別不好,稍微有個風吹草動的都能聽見。木質的房間根本不是鋼筋水泥房能比的,——還想多聽一些消息,那蒲葉就進了來,立刻發現了葉英兒的動靜,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頭。

“奶奶可是醒來了?”

葉英兒自知挨不過這一遭,又腦子十分清楚伶俐的裝不下去,只能勉強讓聲音沙啞一些,糯糯道,“……嗯,什麽時辰了?”

這種酸溜溜的話剛念完,就想起自己根本不認識“時辰”什麽的,緊接着又道,“爺呢?”

深吸一口氣,微微睜開眼瞧了瞧。

蒲葉聽見聲音,忙上前幫着掀起床帏紗帳,“約莫着申時了,爺去了前院——”想扶着六姨娘奶奶起身,卻被眼前的景象刺激了。

“找件棉軟一些的裏衣,”

葉英兒半坐起露出了半截肩膀,發覺那丫頭紅着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才想起身上的痕跡來,咳了咳,尴尬的身子往被子裏縮了縮,“呃,還有,讓擡些熱水進來,和早上一樣,去吧。”

“是,奴婢這就去準備,去喚迎絮姐姐先來服侍奶奶。”蒲葉紅着臉,福了福便朝外頭倉皇出去,整個心撲撲的跳個不停。

葉英兒想了想,以後再也不能随意的露出肌膚了,這裏的姑娘們簡直太矜持,受不得刺激。念頭轉了一圈,迎絮笑盈盈的從外頭進來,捧着新的小衣,“請姨娘安,奴婢幫您更衣吧。”

葉英兒當然搖頭,光着身子怎麽讓她看,“這個我自己來。”說着,就要從迎絮手中接過肚兜亵衣。

迎絮輕巧的避開,心知方才蒲葉那沒出息的跑開讓奶奶心裏有了疙瘩,便笑道,“怎麽能勞動奶奶呢。”已經近身将葉英兒從被子裏扶了起來,絲毫不在意那肌膚上的紅色青色暧昧痕跡,

“讓奶奶自己動手,不折煞了奴婢們,咱們侍候不周呢,——”

說着,朝後面捧着熱帕子的綠枝使了眼色。

綠枝捧着一疊兒熱巾帕上前,輕柔的将葉英兒前胸後背拭了一遍,算是簡單清潔,“這些粗重活兒都是奴婢們應該做的,您只管眯一會兒。”

迎絮快手快腳的将那肚兜兒亵衣給妥帖的穿好,又給披上一件軟罩袍,而後摻扶着葉英兒下了床,綠枝退開兩步盈盈拜了拜道,“還請奶奶移步,外頭熱水已經備好,奴婢們侍候奶奶沐浴。”

葉英兒紅着臉任由這倆人如此這般服侍自己。

聽了這話,抿着唇點點頭,踩着小步子輕挪到外頭,熱騰騰的木浴桶氤氲香湯。

原本敞亮的套閣此時已經被打理好,偌大的月洞窗上厚竹篾簾子垂下,兩三層細紗窗簾遮擋,翳翳遮隐,擋着外頭的視線。

和早晨的情形不一樣,屋內侍候的兩個大丫頭只有迎絮這個,四個次等丫頭也只有蒲葉和綠枝,另外一些裝束明顯差了的小丫頭們提着一桶桶熱水,進進出出忙碌,很是有些規矩的樣子。

不知道這是個怎樣的地方。

葉英兒泡進湯水,瞧見綠枝從卧室裏捧着被那男人抹髒了的肚兜內衣出去,燥熱就節節高升,別開臉不去看。

不到半個小時出了浴,重新換上層層疊疊的裙裳,在房間裏其他多餘的丫頭們都退出去了,葉英兒就開始腦子發麻。

現在該幹什麽?!

像是心有靈犀似的,葉英兒正尴尬的扯着自己的裙子,不曉得古人一般大白天的都做什麽,迎柳就從外頭進來。

只聽見嘩啦啦的撩起正廳那邊的珠簾的聲音,随即那丫鬟進了來笑着請安道:“六姨娘奶奶安好,大姨娘奶奶遣了孫讓家的過來問奶奶安呢,二姨娘奶奶、四姨娘奶奶也都使了人過來,六奶奶可要見一見。”

葉英兒嘴角微微往上牽了牽,細聲溫語道,“孫讓家的?……都請進來罷。”

迎柳無視葉英兒身側的迎絮,引着葉英兒朝正廳走,“您這邊走,——大姨娘奶奶也就是使人來問奶奶這兒可齊全,有什麽要補要貼的,人手夠不夠這些。二姨娘奶奶四姨娘奶奶送了些有趣的玩意……”

迎絮倒是沒惱,瞧着迎柳的背影,只跟了上去。

落座之後,葉英兒隔着珠簾羅帏實在瞧不清楚外頭人的模樣,只能幹巴巴的問她們,“大姨娘二姨娘四姨娘,……可好?”

其餘再多一些的,就真不曉得怎麽說了。

葉英兒突然就鄙視起自己的辭令缺憾來。

孫讓家的領着其他兩位媽媽磕了頭,道,“大姨娘奶奶身子安好,讓六姨娘奶奶費心。——大姨奶奶讓咱們帶話給奶奶,道在府內不必拘謹,如今五爺未有正夫人,六姨娘奶奶不用疲憊奔勞,多些日子養好身子骨,侍候好五爺才是好的,等過些日子日頭好了,同其他姨娘奶奶們聚一聚也是便宜的。”

其他兩個媽媽卻沒有旁多話,只是問了安,奉上姨娘們的禮便罷。

葉英兒聽得麻煩,将話頭分辨了一二,腹中匆匆打了一份稿子,待三人說完,才慢慢吐道,“哦,勞煩各位走這一趟,我初來乍到,禮數上恐怕不周,待日後學會了府上的禮儀,自然要親自向各位姨娘道謝。”

似乎感覺還不是很圓滿,便多添了一句,“還得多勞大姨娘體諒顧惜。”

迎柳聽着這些話,不禁偷偷掃了一眼正坐上的小女人,很快放下眼睑,微笑着跟了話, “大姨娘奶奶一向心善,府中雖沒有正房大奶奶,大姨娘奶奶幫着打理,上下都稱其好呢,——六奶奶您有什麽缺的少的,只管開口,大姨娘奶奶一定幫着料理得好。”

葉英兒睫毛微動,卻不去看她。

“正是這話,大姨娘奶奶方才專程吩咐咱們取了內庫的牌子,讓不用回,六姨奶奶需要什麽咱們現在就能取了來,不敢耽擱。”

葉英兒微微一笑,擡手端了茶盅,道,“那倒不必,府中什麽都有定制,我雖是新人,卻也不能壞了規矩,請回了大姨娘的好意,改日一定登門感謝。”

迎柳還想說什麽,迎絮已經跨出一步,“六姨娘奶奶的話媽媽可聽見了,還請去回了吧。……這天光正好,別耽誤了大姨娘奶奶的正事才好。”

說着,就朝綠枝使了眼色,那綠枝從旁的小扇門穿過去,“媽媽拿去喝茶罷。”将一精巧的小荷包塞入孫讓家的手中,“正是咱們蒲葉的針線,您瞧着可好看?”

另外也給了其他兩位同樣分量的荷包。

三人笑着接下納入懷中,退出道辭。

迎絮回頭朝葉英兒屈膝納福,“迎絮逾矩了。”

葉英兒瞧着外頭那媳婦退出了正房,也不再說什麽,沉默着坐了一會兒,手中的茶一點也沒喝又放了回去。

起了身,緩緩朝內屋走,“地面上用燙水擦一遍,怪濕淋淋的。你們兩個把送來的東西都整理一遍,收拾了罷。”

蒲葉幫着打起套閣的軟稠簾。

葉英兒默默進了套閣,并沒有進卧室,而是直接上了正向的六扇屏風敞床,雙腳穿着柔軟的繡鞋踩在腳踏上。

綠枝端了新的碧茶,蒲葉送上點心果脯。

小丫頭們跪在地板上,用滾燙水浸泡的抹布将略顯潮濕的地面齊齊擦了一遍,熱水溫度高,觸地即幹。空氣中透着暖融融的感覺。

迎絮柳絮從外頭清點了東西進來,迎絮原就不想多事,只是銀錢上,免不了會惹麻煩;而迎柳有争強的心,卻也不敢沖動,低眉順目,将收到的東西一一禀報。

葉英兒頭也不擡的,雙手團着茶盅,輕聲道,“迎絮迎柳,你們留下,其他人到外頭去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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