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夫人有請

夫人有請

劉府分為東西兩部分,中間隔着一片兒尖嘴葫蘆樣的清湖,清湖嘴連着一條蜿蜒的河水溪澗分開兩邊,沿着護牆自北向南流出,獅子大門開在東院正前。

劉五爺一家子人占了湖西這一片地方,清河環繞着的正院圍牆內是元氏住的延蘊院,東跨院住了三位姨娘;玉氏早先和萬氏有嫌隙,獨自住在最西側的含蒂院;葉英兒被劉旦缙接進府後直接安置在西北角的錦繡院,院東隔着那一片假山竹叢園子,與清湖遙遙相望。

西邊地步寬整,如果隔開東院,到能自成格局。

二爺四爺是阖府奔喪而來,國朝初登大寶事務多,四爺西南常有戰亂不能長住,劉二爺因上憐憫準予守丁百日,——上面是什麽事故使得劉二爺不能丁憂三年暫且不論,自然聖寵是有的很。

于是,三大家子人一同須住上三個來月。元氏幼婦,頭七之後仍舊順承主持了家事,名頭上有些不方便,但家事難斷也只能如此。

漸漸,其他兩方夫人對劉旦缙一家獨占湖西一片生出了不滿:盡管湖東的地界是湖西兩倍大,兩個院子都比湖西的院子加起來大。

二爺為家長,正院淳熙堂不敢這時候住進去,只在淳熙堂東邊的五進跨院裏,一家老少仆從甚重堪堪住得下;四爺一家子搬在東邊的清漪園,面積比淳熙堂小一些,因四爺常年在外駐守天高皇帝遠,家眷比二爺多了一倍,分房就有了偏差好歹。

最初的幾日忙着喪事,縱是有人注意到這些問題,也沒有精力時間處理調解,兩個貴婦再不悅也需得按下。等大事落定終于松一口氣的時候,這個矛盾火頭終于可以燃燒起來,從四房燃燒到二房。

劉旦缙不是朝中人,一大早就出門辦理年後鋪面上開張事,元氏還是要休息不能的,心中煩悶面上穩當妥帖的請了兩位嫂子堂上坐,上好茶……

……

葉英兒晌午飯畢,外面領取米面食材的迎柳慌慌張張折返回來,半步不慢直奔上房,好容易見到坐在炕上的六姨娘,卻忽然支支吾吾起來。

迎柳見狀,先讓屋內不相幹的丫鬟慢慢退了出去,自己帶着蒲芮坐到外頭慢慢拿着針繡花。

葉英兒瞧了迎柳一眼。

迎柳低着頭,實在不曉得從哪裏開始,只能拉拉扯扯把聽來的事情順着說下來。

葉英兒開始聽着還好,無非是大家子裏頭那些個龌龊:四房姬妾争寵過了界,二房家的幾位少爺偷跑出去撒野,劉府正房如何的年久失修房內擺設參差,刁奴逞兇欺上瞞下含沙射影,越說越難聽,……作為長輩的兩位夫人十分痛恨的事務,翻倒到管家的五房夫人元氏身上,——元氏于是小産了。

Advertisement

元氏小産了!!

葉英兒初聽了沒什麽反應,可再一回味,猛的擡起頭,手爐重重的放到小幾上,厲聲喝斥,“禁口!什麽叫‘氣的夫人小産’?!都是什麽人在底下亂傳的說話,當這府裏沒主子要翻天了嗯!”

迎柳始終低着頭不敢說話,這叫她怎麽接話。夫人什麽時候有的身子誰也不清楚,猛不丁傳出來小産,之于這些姨娘無異于晴天霹靂。

葉英兒鎖眉盯着迎柳,手指扣着炕幾一角,“你先前有些急躁,我讓你去管丫鬟也存了磨你性子的意思,現在看來,還是有些結果的。”

迎柳心中咯噔一下。聽到這種大事,無論與姨娘說不說,都是極有風險的。

葉英兒沉着聲音慢慢道,“只是,夫人的事不是誰都能議論的,”明眸冷冷的盯着迎柳,“這些沒有頭尾的話你就咽死在心裏,出去吧。”

迎柳背後冷汗涔涔,終于得了這句話,屏着呼吸退出內室。迎絮只當沒瞧見迎柳的可憐,進了房內,服侍姨娘小憩一陣。

葉英兒深恨有人把她拉下水,閉着眼想後招,就聽見一陣腳步,綠枝匆匆掀了簾子進來。迎絮心中不悅,擡手趕人出去到外頭,綠枝急的附耳對迎絮說了。

迎絮方才隐約聽到迎柳的話,此時也不由得心頭一顫,再問了兩句,進屋喚醒六姨娘道,“姨娘,夫人外頭遣了細竹秋煙兩位姐姐來請您過去說話!”

葉英兒深吸兩口氣,沒想到來的人竟是元氏打算給劉旦缙做房裏人的兩個,聲音疲憊,“可有說什麽?”

迎絮低了聲音,扶着姨娘緩緩坐了起來,“夫人身子不适,想和人說說話。”

萬氏向來不得元氏喜歡,蘇氏撺掇益哥兒撒懶結果真受了涼、抽不了身,五姨娘身份不夠,玉氏又是個跳脫的,——最能得力的二姨娘梅氏,迎絮道,“前幾日就在告病,強撐了幾日,昨晚上夫人就尋了大夫為二姨娘診脈熬藥,……也幸好有這位大夫在。”

葉英兒煩心不已。

待重新洗漱過後,吩咐幾人道,“迎柳留在院子裏,鎖了門,好好管一管素日愛嚼舌根子的,迎絮跟我走一趟。”

挑了件素沉色的裙子,戴上圍裘披風,葉英兒見了那兩個模樣不錯的丫鬟後,坐在小車裏閉目養神,搖搖晃晃的到了延蘊院。

甫踏入院,強烈的壓力撲面而來。

劉旦缙并沒有在這裏。也沒有見到那兩位貴婦人。

葉英兒一路靜默着走過來,被引進古檀六柱大屏風內,屈膝行禮後垂手侍立在元氏床前,——心中說不出的怪異。

元氏面色十分虛弱靠坐在床上,雙手攏在夔獸雙耳手爐,靜靜的閉着眼,半晌,道,“這幾日就在這裏罷。我已經讓人去錦繡院取了你的日用來,還有什麽不夠的只管出聲,安嬷嬷,”

“是,夫人請說。”安嬷嬷低聲應着。

“葉氏也是半個主子,你叫人好好侍候,缺了少了什麽的都去內庫領,就住到,”說在這裏,葉英兒餘光瞧過去,元氏淡眉微蹙着,胸口若有起伏,“東邊青紗壁閣側手的暖房裏罷。”

說完,停了停,擺擺手,“葉氏,好好伺候爺。”

葉英兒站在那裏一時不知這元氏是什麽意思,安嬷嬷瞧見葉氏眼睛發直,給細竹使了眼色,那邊湯藥端了上來,葉英兒才回了神,左右不安的看了安嬷嬷一眼後退了出去。

跟來的迎絮和蒲芮被打發回去取東西。

葉英兒孤零零木呆呆的走到套閣裏,回頭又看了眼內室的簾子,到處都是人忙碌走動,各個都忙着自己的事情。一時恍惚了起來。

安嬷嬷溫聲勸了元氏兩句,問了細竹二人去錦繡院的事兒,元氏睜了眼看過來。

細竹想了想道,“去的時候六姨娘一個人在內室,我同秋煙候在廳上等着,并未看出有其他什麽不妥的地方,想是院子裏人十分少的緣故,去走的時候都很安靜。”

安嬷嬷略一沉思,從那裏走了出來,瞧見葉氏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忙訓斥跟前的人,“看見主子累了也不過來幫襯,一個個沒眼色的杵在這裏沒一點兒用,退下吧!”

元氏遭了大罪,屋子裏的幾個丫頭原本就對姨娘什麽不滿得很,被嬷嬷斥紅了臉,想聲辯不敢聲辯的,眼巴巴瞅着葉英兒,只盼她能說和一句。

葉英兒冷冷瞧了眼,心中暗諷,半個主子等于半個不是主子,既然大家都是一樣的,又何必扯着脖子說好聽話?朝着安嬷嬷微微屈膝,“妾身惶惑,不知夫人的意思,還望嬷嬷點撥。”

安嬷嬷亦沒想到葉氏竟也不勸,姿态大方說話清楚,又對自己恭敬,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滋味,上前主動攙扶了葉氏,“姨娘安心,這邊來。”

領着人過這邊的暖閣花廳,穿過半間廳堂,往東房那邊後隔的多寶閣繞去,葉英兒細細認着路,正是那日四姨娘與奂哥兒說話的地方。

所謂的暖房裏間是個二十平方大小的內卧,和花廳那邊相對照的一間是安嬷嬷平日裏休息的地方,平時上夜的丫鬟也不會單獨住在這裏。說起來,是東房這邊除了青紗壁閣外還算好的住處。

葉英兒有些不解。

适當的表現出含蓄的疑惑,由安嬷嬷扶着坐在雕欄花三屏風塌上,地下鋪的褥子軟和厚實,拉了安嬷嬷道,“嬷嬷也請坐,妾身愚鈍,夫人交代的話……,”葉英兒為難的看了眼其他人。

安嬷嬷身後的小丫鬟捧了茶果進來,而後一一退了出去。

葉英兒瞧着這般,心中略有些安心,絞着手帕的雙手松了松,“妾方才不能駁了夫人,心中卻明白,這裏不是妾身逾矩的地方。”猶豫的看着安嬷嬷。

安嬷嬷嘆息道,“姨娘深居不出興許不知道,有些事情老身只能同姨娘說一說了——,”按住葉氏驚慌的手背,“不妨事。”

葉英兒輕輕掙紮了一下,心知不能躲開,深深低下頭,“嬷嬷……”

安嬷嬷一眼不錯的注意着葉氏的表情,“這話本不該說:原先夫人的月事遲來幾日,咱們以為是老太爺的事情傷了身子,又是冬天陰冷,初來這邊水土不勻小日子紊亂也是常事兒,誰想那些血竟流不止,夫人小腹墜着十分疼痛,請來大夫說着開一副藥吃吃壓痛也好,——”

葉英兒驚住,言語不順的,“怎麽、怎麽會!”心下不斷忖恻此話真假,有多真、有多假。

“都是老身大意!”安嬷嬷心疼懊惱不已,抓着葉英兒的手十分用力,“夫人年紀幼不懂得這些,老身竟也跟着犯渾,”說着,身子就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葉英兒看在眼中也是有那麽幾分的惋惜。

安嬷嬷緩了緩口氣,懇切的看着葉氏,“姨娘是個明白人,二姨娘早前得了風寒,四姨娘照看前些日子裏受驚的三少爺不得空,其他人實在不成體統,”說着就拉起了葉英兒的手,深深道,“老身是想借借姨娘的福氣,幫夫人度過這一關。”

葉英兒低聲呢喃,“妾哪裏能有福氣呢。夫人齊人人自有天象,想來過了這一關,福澤一定深厚,嬷嬷是知道的。”

安嬷嬷搖頭嘆息,“夫人一心為劉氏操勞,突然遭了這樣的禍,滿身滿心都是傷郁,哪裏能想得到這往後的事情。姨娘放心罷……”

葉英兒不語。

安嬷嬷見她這般,再勸了幾句,便借口夫人進藥離開。

葉英兒忙稱自己可以幫忙。

安嬷嬷欣慰的勸了勸,留下幾個使喚侍候的丫鬟,往主卧那邊去了。

葉英兒将人送出,直到看不見了收回目光,看了眼侍立在門口向她屈膝行禮的兩個,緩緩轉身進內室。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