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47章【死亡】與【生命】……
47. 第 47 章 【死亡】與【生命】……
“嘉良,你要不休息一下吧,睡一會?”艾詩憂慮地看着縮在馬車角落裏在小本子上塗塗寫寫的人類,想強硬一把,卻又強硬不起來,只能柔聲勸,“你該休息了,我們是醫生,你應該聽醫生的。”
柏嘉良擡眸,琥珀色的眸中帶着濃濃的疲倦,卻依然強打着精神笑着,晃了晃自己手腕上樹枝狀的手環,“沒關系,你們不是給我帶上心率監護儀了麽?”
“是啊,你身體還算正常,但你已經放過四次血,又一夜沒有合眼了,”艾詩有些難過,“你還只是個人類,你可以不卷進這些事的。”
她的血,對處于潛伏期的感染者的确有用,使用後幾乎即刻見效,原本焦躁恍惚的孩子們平靜了下來,雖然還在哇哇哭,卻比之前的哭聲更有生機。
這給了一行人一記強心劑,在接下來的半天中,他們又跑了四個小型收容點和一個中型收容點,柏嘉良放了四次血,24小時內累計失血可能已經達到了1000毫升以上。
幸好醫院那邊傳來的檢測結果表示,柏嘉良并不符合那種苛刻的血液要求。這讓蘭特和艾詩,還有遠在千裏之外的公爵大人都松了口氣,卻讓小人類有些沮喪。
所以,在她強撐着身子打算繼續在那個中型收容點放血的時候,蘭特和艾詩說什麽也不幹了,一人擡一人推,把小人類攆回了馬車上。
“生命樹汁加快了我的造血速度,”柏嘉良嘆口氣,聽着自己跳得迅速的心髒,感受着自己酸軟無力的四肢,苦笑着,“我真沒事。”
一聲炸響,黃昏的天空中出現了個綠葉的标志。
馬車突然一個急停,布萊克掀開簾子鑽了進來,哆哆嗦嗦地啓動了馬車自帶的防禦陣法。
“怎麽了?”柏嘉良打起精神。
“這是軍方的信號彈,我背過,大概意思是【就在前面】,”布萊克不斷深呼吸,小聲說,“可能是軍方在行動,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了。”
柏嘉良有心探頭看看,可剛一直起身子,大腦就一陣眩暈劇痛,癱軟着倒下了。
“嘉良!”艾詩慌忙撲了上來,查看着她手腕上的監護儀。
“沒事,沒事,”柏嘉良勉強笑笑,将小本子往懷中一揣,“應該是用腦過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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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樹汁再強悍也不是真正的神藥,效果有限,禁不起她這麽折騰。
“別那麽緊張。”她看着馬車內緊張兮兮看着她的三人,揉揉太陽穴,心中暖暖的,又有點想吐槽。
原來這就是媽媽平時的感受麽?
窗外兀然響起了一聲咆哮,幾人齊刷刷扭頭,看着窗外,看着鄉間小路的盡頭。
一只渾身肌肉的強壯精靈赫然已經進入了狂躁期,一瘸一拐地沿着鄉間小路行走。
經過這輛停着的馬車時,他看都沒有扭頭看一眼,倒是那幾頭驢慌亂地想要掙脫缰繩。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野生的狂躁期患者,”柏嘉良喃喃自語,扭頭,看着幾乎把臉車簾縫隙上的蘭特醫生,“您有什麽發現嗎?”
“您也發現了吧,”蘭特表情凝重,“狂躁期的患者雖然具有相當的攻擊性,但是……只要我們不去招惹,他們也不會多看我們一眼。”
“他似乎在急着趕路,他要去哪?”布萊克小聲問。
柏嘉良看向他前進的方向。
遙遠的某處,那裏是通天徹地的墨綠色光柱。
答案簡直一目了然。
“神都大區。”
柏嘉良頭又開始痛了起來,某些思緒在腦海中像小蝙蝠一樣亂竄。
他們的行動軌跡不是自己自以為的遠離,而是靠近。
她似乎抓到了什麽,又什麽都抓不到。
“前方有平民!放棄抓捕,立刻擊斃!”遠處突然傳來了聲音沙啞的大喊,随後,在他們驚異的目光中,一聲槍響。
帶着綠色尾焰的子彈鑽進了那精靈的背部。
他驟然爆發出一聲痛苦的咆哮,緩緩倒在了地上,深紅色的血液流淌,浸濕了堅硬的土地。
“這是在幹什麽!”艾詩瞬間又驚又怒,撸起袖子就要跳下車和趕來的那只穿着防護服的全副武裝的小隊理論,“他沒有想攻擊我們!”
“待在車上!不要下來!”領頭的小隊長表情也很難看,直接舉起了槍,“為什麽不穿防護服就到處亂竄?”
“還是個醫生,”他看清了車上人披着的白大褂,表情更加兇狠,“醫生不知道灰霧會通過空氣傳播嗎!你們自己看看你們的馬車是不是密閉的!你們的證件呢!”
艾詩伸出去的手臂僵住,被蘭特醫生按了下來。
“沒有病毒和細菌,怎麽會是通過空氣傳播。”艾詩頹然低下頭。
“可是我們的确發現了沒有肢體接觸就被傳染的例子,還為數不少,而且,即使是最簡單的普通防護服都的确有效。”蘭特沉着臉出示自己的證件,又接過柏嘉良遞過來的長老手信展示。
艾詩用力抿着唇。
柏嘉良輕嘆口氣,
又從懷中撈出了那個小本子,持筆在上面記錄着。
沒有病毒,但是通過空氣傳播?
為什麽?
她太陽穴突突地跳,努力思考,大腦卻是一片空白,忍不住握拳,用力錘了錘車廂,喉嚨裏溢出一聲無力而壓抑的嘶吼。
本子掉在了地上,上面還寫着很多很多密密麻麻的字。
一開始還算工整,後面卻越來越驚惶和無力。
【灰霧為什麽“認出”了我的血就不再攻擊?】
【灰霧和黑盒子不是同一個陣營的嗎?】
【為什麽不是遠離神都,而是靠近?】
【最初的失蹤點到底有什麽規律?!】
【“亡靈”去了哪裏?!】
【為什麽馬匹和騾子也會被感染,其他生物不會?!】
無數個問題在腦海中回蕩,她無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這樣是救不了人的,柏嘉良。
只是放血是救不了所有人的,你得想明白為什麽。
“海洛伊絲長老的客人,”馬車外的小隊隊長确認完字跡和公章之後,表情沒有那麽兇狠了,卻依然很僵硬,“前面就是疫情高發區了,馬上又要日落,不建議各位前往,如果一定要去的話請穿好防護服。”
“另外……我們這只小隊也已經一夜沒合眼了,兄弟們都是在強撐。”
他語氣兇狠,但眸中的疲倦和血絲卻也做不得假。
“保護好自己,我不希望在幾個小時後的任務列表上發現你們被感染。”
“你!”艾詩氣得想反駁幾句,卻被蘭特死死拉住,只能看着那只小隊收拾好那位精靈的屍體,背着走遠了。
“布萊克,你穿好防護服吧。”柏嘉良松開捂着臉的手,撿起小本子揣進懷裏,深呼吸幾口,又恢複了冷靜。
“好,好的。”布萊克依然是那副唯唯諾諾的模樣,看着那只小隊的背影,目光中有些向往和希冀。
“他們是神都大區的軍隊,我不會認錯的,一定是,”他難得話多了起來,“我就想加入這支部隊來着,可惜體檢體能測試沒通過。”
蘭特看看車廂內沉悶的氣氛,想着換個輕松點的話題也好,于是笑着搭話,“我知道軍隊體檢挺嚴格的。”
“可不是嗎?”布萊克一邊套着防護服一邊碎碎念,“像我這種體能不夠的還好,明年還有機會,像那種有遺傳病的,意志檢定不合格的,有紋身的,這些基本都是一輪刷,有些軍種還會檢查胎記和傷疤,被刷下來就再沒機會了。”
紋身?
柏嘉良皺皺眉,額角一跳,有些茫然。
自己為什麽會對這個詞有反應?
她閉上眼,迅速在自己記憶中搜尋着。
你這些天,應該和這個詞沒有任何關聯才對。
不對!不對!
她愕然睜開眼。
腦海中最後定格的畫面,是那位至今未曾發現的安全部精靈,卡洛琳。
她手腕上有個栩栩如生的蝴蝶紋身。
“不會吧……”她喃喃說着,再次掏出小本子,迅速在其上記錄。
她心中冒出了個荒謬的想法。
如果說,卡洛琳兩次掙紮和反抗,并不代表她有多特殊,而僅僅是那個針對青壯年的灰霧相當嫌棄有紋身的人呢?
就像入伍體檢一樣。
但可能是太需要兵員了,所以灰霧挑挑揀揀了一會,還是帶走了她。
柏嘉良拍了拍腦袋,想拍掉這個荒謬到極致的想法,卻越想越心驚。
“各位,我們現在去哪?”布萊克已經換好了防護服,伸手安撫着剛才受驚的驢,扭頭問他們,“繼續往前嗎?”
“不,”柏嘉良搖搖頭,看着小本子上的字跡,心中驟然漫起了不詳的預感,“我們掉頭,去神都大區。”
如果那股灰霧真的是在糾集一只軍隊呢?那它是要攻打哪裏?
黑盒子,亞空間,泰坦,泰坦造物……
泰坦早在一千年前就幹過突襲神都的事兒!
神都大區一直沒出現疫情,軍警都被拉出去支援地方了,本來就防禦薄弱,萬一遭到集中的進攻……
柏嘉良眼神一凝,低喝,“用最快的速度!”
“好好好,”布萊克慌忙應着,“我們是在神都大區邊上出發的,一路走走停停也不算走了太遠,全速的話5個小時估計就能到。”
“5個小時。”柏嘉良喃喃自語。
離海洛伊絲預測的,狂躁期患者井噴醫療系統崩潰的局面,也只差8個小時左右了。
她低頭,看着小本子上的字。
她還有8個小時,去揭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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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還有三個半小時。”柏嘉良按着太陽穴,縮在小旅館劣質冰涼的沙發上,看着眼前的小本子。
布萊克完美展現了什麽叫乖巧聽話的小學徒,鞭子揮得啪啪響,差點沒讓那幾頭驢跑脫水,在不計後果的全速行進下,他只花了四個小時就跑完了原本五個小時的路程。
驢子們廢了,馬車也快要廢了,但這幾個小時也不是沒有收獲。
她本着人多力量大的想法,将小本子上能分享的一些疑慮向蘭特和艾詩說了說,而後者給了她一個相當有趣的思路。
“如果說,不是空氣傳染,而是呼吸傳染呢?”年輕的高材生眯起眼睛,天馬行空地假設着一個從未有過的傳染途徑,“不是普通的呼吸傳染的意思,而是說……灰霧在一定範圍內會監測到另外一些人的呼吸,從而确定那裏有獵物的存在,于是發生了傳染。”
“而處于密閉空間的,在隔離服裏的,或者是距離太遠的,灰霧就察覺不到獵物的呼吸了。”
“就像蝙蝠會通過超聲波捕捉獵物一樣,但如果沒有超聲波它們就是睜眼瞎,會傻乎乎地撞牆撞玻璃。”
柏嘉良表示一開始雲裏霧裏的,但後來聽懂了——畢竟這個比喻真的非常生動形象。
她作為愛蝙蝠人士對這個比喻表示抗議,并在心裏琢磨着老蝙蝠捕獵是不是不靠超聲波,而是靠純情和傻。
蘭特也用終端給醫院領導層發了訊息,提出了他們的猜想,醫院領導層層上報,最後得到了神殿的反饋——公爵大人已經提出了這種可能了,現在神都大區的布防已經在緊急調動縮緊,做好了萬全準備,靜待“來客”。
柏嘉良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有些悵然。
“您其實什麽都知道了吧。”她摸出懷中的那柄仿制神器,翻來覆去看着。
小鐮刀在月光下閃着溫潤的光,一如公爵大人溫和的眼神。
“還有,這個。”她從胸口口袋中掏出了那個被随意疊起來的血魔法禁術,攤開,仔細看。
她其實分辨出來了這是什麽——畢竟她曾經不止一次看過公爵大人用過這個魔法。
“蘇醒……”她喃喃自語,“禁術級別的蘇醒。”
哪怕是複蘇娜塔莎,那只冰霜巨龍,公爵大人都沒有用到禁術級別的蘇醒。
“呼……還說用我的血才能催動,這得把我全身血放空了才能催動吧。”她苦笑着搖搖頭,又小心翼翼疊好,将其收了起來。
最後,是那面小鏡子。
柏嘉良取出那面怎麽看都很普通的小鏡子,皺起眉。
如果說,那柄能夠與精靈教皇聯系的仿制神器和畫在草稿紙上的血魔法禁術,她好歹能想明白大概是做什麽的話,那這柄小鏡子,她是真的想不通了。
“就是鏡子,兩塊錢一把都嫌貴,甚至不是銀質的。”她癟癟嘴,翻來覆去地看。
她又舉起來,看着鏡中憔悴的自己,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現在就是這個鬼樣子後,瞬間跨起一張小貓批臉。
“好醜。”她罵罵咧咧地收好鏡子,趴在了陽臺欄杆上,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月色。
說起來,這還是從戰俘營溜出來之後,第一個沒有那只蝙蝠在身邊的夜晚。
當時開會時積攢的不可思議和怒火早就散得差不多了,現在想起自己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沖她大吼大叫就尴尬得腳趾扣地。
反倒是公爵大人,不僅沒生氣,反而……塞給自己這麽多東西。
“你倒是真的好脾氣。”她口中嘀嘀咕咕,手指在窗戶玻璃上畫圈圈。
過了好一會,窗邊響起了幼獸般的嗚咽。
“對不起嘛,”她看着窗外的月亮,又像是被刺痛一樣挪開了眼睛,聲音有些啞,“我不該對你說那些話的。”
窗外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我知道你肯定在,”柏嘉良将腦袋埋進了臂彎,“說不定就躲在哪裏看我笑話,用蝠翼拍着肚皮偷笑。”
房檐上用蝠翼拍着肚皮偷笑的小蝙蝠瞬間僵住了,讪讪地收攏有些酸疼的蝠翼。
你問為什麽酸疼?
鬼知道她拼命撲騰翅膀好不容易追上馬車又絕望地發現馬車調頭了的時候有多想把那只小人類提溜出來揍一頓。
屋內,小人類依然在嘟囔着。
“我想睡一會,但睡不着,”她捂住臉,“有一個模模糊糊的思路了,但總覺得哪裏還沒弄清楚。”
“啊,有時候會想,要不幹脆讓灰霧感染一下算了,這樣就能搞明白狂躁期的患者為什麽要往神都跑。”柏嘉良的聲音疲倦而絕望。
咚咚咚。
上頭突然響起了拍打窗戶的聲音,她猛地擡頭。
小蝙蝠倒挂在窗棂上,綠豆眼惡狠狠瞪着她,蝠翼不斷敲着窗戶。
“公爵大人!”小人類有些不可思議地驚呼起來,趕緊拉開窗。
小蝙蝠cua一下飛了進來,撲到了她臉上,爪子揪住了她衣領,兩只蝠翼像掄刀剁餃子餡一樣往她臉上拍。
“嗷嗷嗷,您,您,停一會。”
小人類連連後退,最後一屁股坐在了劣質的沙發上。
“我,我瞎說的,沒想着要主動去碰碰那個,”她手臂慌張地揮舞着,卻不敢伸手摸摸那毛絨絨的小腦袋,“我保證,我絕對不去碰!”
小蝙蝠這才收緊了蝠翼,綠豆眼盯了她一會,跳到了她肩上。
“公爵大人……”柏嘉良唇角高高揚起,一瞬間有好多話想說,卻哽咽得有些說不出來。
小蝙蝠扭過了頭。
“您還生氣吶。”
小蝙蝠直接跳下了她的肩。
柏嘉良伸出手,還想說些什麽。
小蝙蝠卻突然看向了窗外,拍了拍蝠翼,cua一下飛了出去,一眨眼就不見了。
與此同時,屋外卻響起了敲門聲。
“嘉良!小嘉良!”門外是艾詩的焦急的聲音,“快看外面!”
柏嘉良一怔,先拉開門,随後快走幾步。
神都大區外,離他們不過二十多米的地方,灰霧鋪天蓋地的席卷蔓延。
灰霧中,慢慢顯現出了人影。
無數行屍走肉般的身影晃動着,從四面八方湧現,一步步走出灰霧,眼瞳蒼白,詭異陰森。
他們安靜極了,行走時腳步聲很輕,卻極富有壓迫感。
他們是鐵匠,是獵人,是傭兵,甚至還有牧師和軍警。
他們面目僵硬,雙目無神,攜帶着遮天蔽日的滾滾灰霧,一步一步向着那泛着璀璨生機的精靈教國神都前進行軍。
仿佛【死亡】向【生命】發起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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