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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曼陀羅◎

午夜, 殘月如鈎。

某條靜谧的街道像死寂的墓地。

實際上，它的确成了墓地——某個受害人的葬身之地。

警車停泊在案發現場的旁邊，警燈的紅、藍光芒慘不忍睹的屍體, 穿上詭谲的壽衣似的。

簡英和搭檔檢查屍體。

死者為女性, 嘴裏插着一枝盛放的珊瑚藤。她仰頭, 瞪大沒有生氣的眼睛, 背靠巷子的牆壁坐。

除了面部完好，身體的其他地方遭到千刀萬剮。

“嚴肅點，別吹泡泡了。”簡英斜睨吹泡泡的男搭檔，淩厲的眼神夾帶無奈。

“OKOK。”他馬上收起粉色的泡泡到嘴裏。“又是鮮花殺人案。你的爆料人真的沒有看到兇手的模樣嗎？”

“沒有。”

“OK, 馬上就知道死者和餐廳的關系。”

一名警員匆匆跑來。“查到死者的資料了。她是自助餐餐廳的服務生，上晚班, 深夜十一點才下班, 住在前面不遠的老小區。”

“立刻調取餐廳的所有監控，包括停車場。”

“收到！”

憂心忡忡的簡英, 顧忌兩件事。

第一，死者的衣服裏沒有任何物品, 包括錢包和鑰匙。

只有玩家身無外物, 因為玩家的随身物品和錢財都放在系統背包裏。

第二次，牆上的血紅留言令人不安——

I found you

我找到你（們）了

鮮花連環殺人案的兇手，第一次在案發現場留言, 打破了其以往的規律。

簡英惴惴不安。

通常, 這是兇手開始陷入瘋狂作案的前兆。

……

“這是第幾起？”

《藍絲帶與寶石》游戲公司總部的某一層, 終端大廳內有巨屏環繞, 每一個屏幕呈現運算中的代碼。

烏發如錦的美女CEO, 詢問總工程師。

“殺害玩家的, 是第一起。之前, 我們設定他只殺害NPC，而且是固定周期作案，現在他沒到周期就提前作案，并且留下奇怪的信息。”

美女CEO傾身看屏幕，看見代碼包含一句英文——I found you。

總工程師不安地問：“小歌，兇手‘找到’的是我們還是那名特殊的玩家？他的做法真的正确嗎？萬一這個兇手盯上她，我們就沒有籌碼了。”

“我不知道他的做法正不正确，但我相信他的判斷。”說完，她低聲喃喃：“他沒出錯過……”

同一片夜空下，爬出游戲艙的簡英比較疲憊。

她連續登錄游戲38小時，買回來的是中等價格的游戲艙，提供的營養液有限，沒法讓她像富婆玩家那樣，無論登錄游戲多久，退出游戲時等于睡一個飽覺，精神抖擻。

打哈欠的簡英打開電腦，對着一片空白的文檔發呆。

她是刑偵小說家，喜歡推理，現在卻一個字都打不出來。

索性，她打開游戲論壇查看有沒有玩家被“兇手”殺死。

電腦的右下角彈出熱點新聞的彈窗。

她瞟一眼，點“X”關掉。

“那什麽雲家的新聞煩不煩？屍體丢了多久還在報道……”

［6月4日上午十一點左右，J市的市中心繁華路段發生一起車禍。肇事司機疲勞駕駛闖紅燈，令一名正在過馬路、穿着婚紗的女子當場死亡。經證實，死者是國盛船舶集團董事長雲亞林的小女兒雲某，據說當天是她的婚禮……］

［6月4日下午三點，國盛船舶集團的董事長雲亞林的小女兒雲某，送往醫院搶救無效後，屍體在醫院失蹤，國盛船舶集團的繼承人雲蕭，當場與父親雲亞林起争執……］

系列報道在漆黑的卧室中滾動展示，最終，一張從沒外傳的生活照呈現在黑暗中。

照片中的雲蓁像青澀的花蕾，她穿着女高的校服，挽着哥哥的胳膊，朝着鏡頭笑靥如花。

卧室中的男子凝視照片良久。

上午的陽光穿過朦胧的雲層，驅散連環兇殺案帶來的陰霾。

市中心，繁華地帶。

雲蓁仰視別致的中餐廳大門，深呼吸一口氣，邁進餐廳。

昨晚用餐時，郁鶴寧給她介紹一張大單——給婚宴制作花藝裝飾。但時間緊迫，邀請她來現場評估能不能接下來。

“你好，我是花店的老板娘，郁先生介紹來的。”

收銀小妹霎時眼前一亮。“你等會，我去找老板娘過來！”

收銀小妹領着齊肩短發的女子快步走來。

她一襲白色的女式西裝，上衣低胸V領，幹練的氣質使得低胸的服裝，知性不低俗。

她是郁鶴寧的堂姐。

“新娘子和新郎正在會客室，跟婚禮策劃師還有我們商讨布置場地的事。”郁禮芳愁眉不展。“本來我們預約了花店制作花藝裝飾，但是那家店前兩天才告訴我們，因為資金周轉不靈倒閉。”

她不禁握緊拳頭。“因為時間太趕，很多花店都不肯接這活。我在朋友圈看見阿寧拍的酒會圖片，相中他們的花藝裝飾。是你自己插花嗎？很契合酒會的氣氛，也很好看。”

【聲名遠播，社區聲望值+5】

“是的。”

郁禮芳忽而按着雲蓁的肩膀，略顯激動。“我很希望你會接下這份工作，當然我不能勉強你，可是我希望你進來見一見新娘和新郎再決定。”

“婚宴什麽時候舉行？”

“後天。”底氣不足的郁禮芳松開她的肩膀。

難怪沒有花店肯接活。

別說餐廳的場地不小，光是迎賓花籃、裝飾大門的花藝足夠她忙瘋。

但雲蓁沒有立刻拒絕，而是答應郁禮芳的請求，與一對新人見面。

會客室內，一男一女依偎而坐，旁邊的婚禮策劃師比燈泡還亮。

準新郎溫文爾雅，面容英俊，戴着一副金絲眼鏡，是時下流行的斯文敗類類型，他摟着愛人的腰肢。

準新娘披着深棕色的直發，五官姣好，穿着甜美的泡泡袖連衣裙。

【該男角色已綁定，不可攻略！】

雲蓁看見系統的提示，吃了一驚。

如此說來，準新娘是玩家？

玩家和游戲人物結婚？？

前衛的做法颠覆雲蓁的認知。

她在震撼之中落座。

準新娘得知雲蓁是花店的老板娘，連忙離開愛人的懷抱，目光閃閃地牽着她的雙手。“請你一定要幫我們，這個婚禮沒法延期。”

雲蓁一聽便聽出她話裏有話。“郁老板，我能不能和新娘子單獨談談？”

準新郎向準新娘投來關切又擔憂的視線。“沒問題，但是莉莉你不能勉強人家。”

“放心啦，我不會的。”

準新郎無奈一笑。

轉眼，會客室剩下雲蓁和準新娘莉莉。

“你是不是玩家？如果是，請你一定要幫我們！”莉莉飽含秋光的眸子寫滿祈求。

“我是玩家，為什麽你的婚禮沒法延期呢？”

莉莉一下子蔫了，腰也挺不直。“唉，因為決定結婚以後，系統會發布籌備婚禮的任務，包括制作婚宴邀請函。一旦在邀請函寫上婚宴的舉辦日期就不能修改，除非準新娘或者準新郎病倒或者出意外。”

“但是！”她驀地挺直腰身。“缺少花藝裝飾，等于沒完成籌備任務，要扣錢的啊啊啊啊！還會扣社區和城市聲望值，扣我未婚夫的好感度，嗚嗚嗚……請你幫幫我，我出雙倍價錢！”

雲蓁嘴角抽搐。“不是價錢的問題，而是時間太趕。而且……你為什麽跟游戲人物結婚？”

因為愛情？她不太敢相信。

莉莉注視雲蓁片刻，沉聲說：“我不喜歡這樣稱呼他們。對于我來說，他們跟活生生的人沒有分別，即使他們是模拟的心跳，但也會笑、會說話、會哄我，更不會出軌。你認為現實中的男人做到這一點嗎？”

雲蓁擁有各玩各的父母，沒法回答這個問題。“聽你的意思，你會一直和準新郎一起？現實中的父母催婚怎麽辦？”

她扯出苦澀的笑容，無措地撩頭發到耳後。“現實中的我和游戲裏的我完全不一樣，屬于還沒相親就預料到對方掉頭走的類型。我只能在這裏丢開所有枷鎖和世俗的偏見，我是一個逃避的人。”

“不是的，你只是不知道自己擁有抗争的勇氣。”

她笑了笑：“不重要了，我已經遇到愛的人，我不想和他分開。”

“你愛他？”親耳聽她說出來，雲蓁依然震驚。

莉莉聳肩。“或許你不信會有人愛上虛拟的游戲人物。心動是奇妙的東西，只要它降臨在你的身上，你就沒法逃避和控制自己。你還沒喜歡上任何男角色吧？”

“我當他們是朋友。”

莉莉嫣然一笑。“所以你和我一樣，把他們看作活生生的人。那麽你應該理解，這個婚禮對我們多麽重要。真的，我希望為我平庸的人生添加一場完美的婚禮。”

回到花店已是午後，愁眉苦臉的雲蓁走進店裏。

她的愁容非常明顯，柏揚瞬間看出來。“雲姐姐，發生什麽事不開心。”

雲蓁頹廢地坐下來。“就因為準新娘的一句話，我接了一張很難完成的單子，我是不是很傻？婚禮後天舉行，我們哪能趕得及……”

柏揚第一次看見她沒有信心的模樣，挪凳子到她的旁邊坐。“可以，我會幫你。我相信雲姐姐的花能帶給一對新人幸福。”

“可是時間不夠。”

他站起來，牽起雲蓁的手。“現在馬上開始，來得及。”

受到他自信心的感染，雲蓁咬牙，一鼓作氣地站起來。

最複雜難做的是大門的迎賓裝飾，她先制作這個。

簡英發來一則留言，她沒時間看，先回複一句“我有事先忙”。

下午三點多，放學的盛燃來到花店，看見店門前面的兩人忙得昏頭轉向。其中，雲蓁忙着做一道鮮花拱門。

“你們在做什麽裝飾？”

雲蓁停不下手裏的工作。“客人後天舉行婚宴，我們要趕工。”

“這麽趕？”

她知道自己發蠢，不吭聲。

“我也來幫忙。”

“不用……”

盛燃摸她的頭頂，打斷她的話：“婚禮是見證幸福的儀式，你希望新郎和新娘子得到幸福吧？”

她沉默地點頭。

“那就不要見外，一起趕工。”

她的心間暖洋洋。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