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14章

湯杳穿戴整齊,從冰箱裏拿出昨天下午做的蛋糕,又帶了些老家背回來的香腸、果脯。

她已經看見聞柏苓家有其他人在,辨不出關系,但也多裝了些,滿滿一紙袋,提在手上。

只是沒想到電梯到三層,會看見如此荒誕的一幕——

聞柏苓靠在門邊,有個和他身高差不多的男人,穿得像大學生,死死扒着防盜門不松手:“不行我不走,你什麽朋友我能不認識,我也要留下和你們吃早午飯,我餓死了......”

是聞柏苓先看見湯杳,擡手和她打了招呼。

費裕之跟着回頭。

看見湯杳,他愣住了兩秒,很快回過神,笑得可八卦了:“聞哥,這要是你朋友,我可更不能走了。”

“不走就有點眼色,去幫人拿東西。”

費裕之不需要聞柏苓介紹,口中的客套話像設計好的程序似的,接連往外蹦:“你好啊聞哥的朋友,初次見面,我叫費裕之,該怎麽稱呼你?”

“你好,我叫湯杳......”

“湯杳啊,名字真好聽。你看你來就來吧,還拿什麽東西,這麽客氣,我來拎,給我就行......”

這種熱情好客的架勢,把湯杳說得都有些發怔,只能無措地看向聞柏苓。

聞柏苓拽着費裕之帽衫上的帽子,把人拉開,好些好笑:“你能不能有點人樣?”

轉頭對湯杳說,“進來吧。”

這是湯杳第一次來聞柏苓家。

本來挺緊張的,被費裕之這麽一攪和,倒是打破了她原有的拘束。

聞柏苓家裏的格局和小姨家是一樣的,只有裝修風格不同。

他家是深色系。

黑色皮質沙發,黑色異形茶幾,櫃子也是啞光的黑色,連玻璃櫃門都是深茶色,神秘,有質感。

湯杳帶着蛋糕來,聞柏苓便去了廚房,找能切蛋糕的刀具。

見費裕之垂涎那些香腸,湯杳撕開包裝,分給他吃,還給費裕之介紹,說是媽媽自己做的。

費裕之像餓狼轉世,迫不及待地捏着香腸咬了一口,豎起大拇指:“這味道真絕了。”

又問她,“湯杳你看着好小,還在上學嗎?”

湯杳點頭:“今年大二。”

“那是挺小的呢,比我們小個五、六歲,二十還是二十一?”

“二十。”

聞柏苓提刀回來:“查戶口呢?”

費裕之笑嘻嘻地接過刀具,大言不慚,說自己是在幫聞柏苓招呼客人,還主動幫忙拆了蛋糕盒,切蛋糕、分蛋糕。

見湯杳拿了這麽多東西,聞柏苓問她:“回寝室還有得吃麽?”

“有的,媽媽給我和小姨帶了很多。”

湯杳攏了一只手在唇邊,小聲給聞柏苓講:“我在樓上就看見你家裏有其他人在了,怕不夠分,就想着多拿些。”

在場一共三個人,她還這樣和他說悄悄話。

這舉動有些取悅到聞柏苓,覺得這姑娘還挺會分親疏遠近。

他們說蛋糕味道不錯,湯杳沒好意思說圖案是自己做的,只提了小姨的店名,說那裏可以買到。

會面時間晚,聊幾句就已經到午飯點。

香腸和蛋糕不足以滿足費裕之這種饕口饞舌,提議要出去吃飯。

之前被聞柏苓發信息說過“想賴賬”,湯杳心裏總惦記着要請客,聽說要出去,她眼睛都亮了。

總算有機會把人情還回去一些。

湯杳指一指天花板:“那我回去穿羽絨服,馬上就下來。”

費裕之有些意外:“你也住這棟?幾樓?”

看着不太像啊。

湯杳一點防備心都沒有,提上鞋子,往外跑:“五樓。很快的,你們等我一下。”

在她走後,費裕之放下蛋糕叉,伸手對聞柏苓比了個“五”的手勢,神情莫測:“不是吧,現在什麽情況,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聞柏苓瞥費裕之一眼:“不是她。”

都說大學即社會,人情世故不同于初高中。

但和真正的社會比起來,校園生活仍然算是象牙塔。

作為生活在象牙塔裏的女孩子,湯杳臉皮薄,總不好意思給別人多添麻煩,生怕他們久等,拎上羽絨服匆匆下樓。

去的是一家川菜館,車停在停車場一處未萌新芽的樹下。

司機師傅解開門鎖,費裕之先下了車,和出來迎接他們的酒店經理淺聊幾句,再轉頭,看見湯杳同聞柏苓并肩而行,剛好走到他身後。

湯杳個子高挑,皮膚白皙、細膩,生得一張秀氣的面龐。

初見時,費裕之沒覺得她美得多出彩。

早春幹燥凜冽的風吹過,湯杳眯起眼睛,眼睑和鼻尖泛起淺淺的水紅色,微揚着頭,在和聞柏苓說話。

她不經意間露齒一笑,竟然讓人有些挪不開眼。

這姑娘性格也挺特別的。

費裕之沒弄明白湯杳到底是什麽人,好像和身邊接觸過的女孩都不太一樣。

湯杳正拿着扁扁的小錢包,認真在和聞柏苓商讨:“聞柏苓,進去前先說好,這頓飯一定要讓我請客。你給我的五百塊錢,我還留着呢。”

聞柏苓往她錢包裏看了看:“哪兒呢?”

“就是這些,過年時候媽媽要給親戚家的孩子包紅包,我把新鈔換給媽媽了,數目上總是沒錯的。”

經理給他們安排了視野極佳的包間,窗外有精心打理過的竹林,不茂密,風吹過時也還是有沙沙脆響。

服務員給了兩份厚厚的菜單薄,費裕之拿了一份,另一份落在湯杳面前。

她沒來過這家店,把菜單薄推給聞柏苓。

聞柏苓翻了翻,越過主菜,先給湯杳點了份粑糕。

那天的話,幾乎都是費裕之在說,水煮魚和毛血旺根本堵不住他的嘴。

聞柏苓嫌聒噪,但架不住湯杳偏着頭,聽得還挺認真,他也不好打斷,接個電話都不得不自己起身,拿着手機避出去接。

剛好費裕之講到自己“離家出走”,湯杳有些疑惑:“你和家裏人鬧矛盾了?”

費裕之擦掉唇邊紅油,說也不是他要和家裏人鬧矛盾,都是他親妹妹惹的禍。

現在天天關在家裏狼哭鬼號地鬧絕食,全家都不得安寧,實在住不下去。

湯杳家裏雖然只有姥姥、媽媽和小姨,但從來沒有過這種事情發生,一時表情微妙,被費裕之看見了,擺着手說,“你可別誤會,我家都是正經人,不是變态。”

“那丫頭缺心眼兒。”

費裕之是這樣和湯杳說的:“家大業大的,你說她什麽樣的男人找不到?鐵了心要和司機家的兒子談戀愛。”

“我媽天天拜佛,也沒拜出什麽財運亨通來,現在資産還停留在A10。倒是給家裏拜出個慈善家,上趕着給人家司機扶貧呢。”

湯杳沒談過戀愛,但愛情觀顯然和費裕之家裏不一樣,關注點也沒有那麽勢利:“那個男生,他人品不好嗎?”

“應該還行吧,我妹也不至于瞎到連人品都看不明白。聽說是重點大學畢業的,現在我家公司上班。”

湯杳很不解。

人品好、學歷好、工作也不錯,然後這個男生和費家妹妹又是真心喜歡對方的話,有什麽非要棒打鴛鴦的必要呢?

可能是她臉上的不解太明顯,費裕之給她淺淺上了一課:

“我們這種家庭,找結婚對象都得差不多條件。當然,能聯姻更好,家庭和家庭間互為助力,起碼風險來了也能多些保障。不然聞哥家裏給他介紹女朋友,怎麽總是熟悉的那些家?”

這種婚姻間的厲害關系,是湯杳還沒涉及過的。

她忽然聯想到小姨,有些擔心小姨也遇上了這種狀況,有些分心,聽得不是特別仔細。

只是在最後,費裕之提到聞柏苓的名字,她才回神,剛好就把那句“聞哥家裏給他介紹女朋友”,給聽進去了。

聞柏苓接完電話回來,這個話題幾乎結束,費裕之已經在用這樣的句子做結尾:“我感覺你和我妹妹像是一路人,你倆要是認識,沒準能當好朋友。”

他還在心裏嗤笑,心說,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費琳那丫頭瘋瘋癫癫的,怎麽能和湯杳比?

後半程飯局,湯杳顯得有些沉默。

湯杳心裏對聞柏苓這個人,其實是很有好感的,不然不會他電話裏問一句“男的女的”,她就在夜裏輾轉反側,來來回回細想這句話。

費裕之說的“A10”湯杳聽不懂,他們這些雲端上的“助力”和“保障”,她也不知其究竟。

但她聽懂了一點。

聞柏苓家裏,對他的結婚對象有所期許,長輩們也在積極撮合。

也許聞柏苓本人,也比較滿意這種安排,對某個女生很是心怡。

這頓飯終于如湯杳所願,是她請客。

價格不便宜。

聞柏苓看了眼賬單,說讓她以後別總惦記着再請客吃飯,這事兒就算兩清了。

湯杳“嗯”一聲。

吃過飯,司機開着車來接人,湯杳和他們結伴回去。

路上,聞柏苓問湯杳下午要不要和他們一起,費裕之也從副駕駛扭過身子,說他們三個剛好能湊局子打撲克牌。

湯杳興致不高地搖搖頭:“我就不去了,你們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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