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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和我說？”◎

葉初潇蹲着地上, 頭埋在膝間，腦袋暈暈沉沉，朦朦胧胧聽見有人在說話。

她起先沒在意, 結果有人在喊美女美女, 聲音近在咫尺, 她慢悠悠意識過來, 好像是在喊她。

擡起頭，她看見自己面前站在好幾個男生。

二十出頭的樣子，不知是附近大學的學生還是剛出來工作的年輕人，剛聚完餐的樣子。

“姑娘, 你一個人在這兒？”帶頭的那個問，他一身潮牌, 發型精心弄過得像剛開完演唱會, 态度還算禮貌，“你家在哪兒啊, 用不用給你叫輛車？”

雖然聽着像是好人，但大晚上街頭陌生人莫名來搭話, 葉初潇豎起一道戒備防線, 她慢慢站起來，“不用了...”

“沒事你說個地址，我給你打輛車, ”有人在路邊招呼車, 離葉初潇最近的那個男生掏出手機, “我加你個微信吧, 到家了和我發個消息...”

葉初潇心裏湧出一股不适, 她和他又不認識, 他說的這話, 怪怪的。

“謝謝你們，但真不用，我朋友馬上就回來。”她想着傅懷硯，就往公路對面望。

剛好看見他已經出來了，在等紅綠燈。

葉初潇心裏一松，邁腿往斑馬線那邊走。

“欸，姑娘，”身後的男生不死心，小跑着追上來，“先別走啊，不用我幫你打車，咱倆至少加個微信吧，看你的樣子喝了酒，別借酒消愁，以後心情不好可以約我出來，咱倆交個朋友...”

這下葉初潇徹底看出來了，對方就是要微信搭讪的。

“不好意思，”她加快腳步，不太走心給了個婉拒的理由，“我手機沒電了，加不了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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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牌男生直接攔住她，擋在她面前，“那你告訴我你電話號碼吧。”

葉初潇看着他堅定的眼神，頭頂冒出好多個省略號。

以前也不是沒遇見過搭讪要聯系方式的男生，她拒絕了一遍後便會歉意說句“打擾了”走開，這個人怎麽這樣啊。

她現在不舒服，只想去和傅懷硯彙合，然後回家。

男生越挫越勇，擋住她的去路，喋喋不休：“姑娘，我是真對你有好感，你說這人海茫茫彼此能相遇多不容易，我這人脾氣一向耿直，也不容易和別人看對眼兒，但一旦看對了眼兒就很難放棄，我學校那麽多女生追我我都沒答應，就是在等一個命中與我同頻的人...”

葉初潇一言難盡。

這人還在為自己奇葩的浪漫細胞感到自信嗎。

可她一向性格溫和，遇到這樣的情況除了婉拒也不會多說什麽不禮貌的話，她匆匆說了句抱歉便從側邊繞道走，同時擡頭看

斑馬線對面。

剛才還站在那兒的傅懷硯不見了...他過來了？

目光比大腦轉移得更快，她看見傅懷硯已經到了馬路這邊，正朝她這邊走來，臉色很沉。

葉初潇眼睛一亮，剛想喊他，就聽見他開口，語氣裏凝着冰。

“離她遠點兒。”

是對那個潮牌男說的。

潮牌男正專注攔着葉初潇锲而不舍，突然聽見身後有人說話，吓了跳，轉頭。

“你是誰啊？”

傅懷硯徑直走過去，将葉初潇牽到自己身後。

臉上的冷意從下颌線凝到眉梢。

他轉頭上下看了看葉初潇，“他碰你哪兒沒？”

葉初潇搖了搖頭。

倒沒有動手動腳，就是難纏了些。

一邊的潮牌男這會兒回過神，“诶，你是誰啊？”

他都覺得自己就要成功了，怎麽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

傅懷硯漆黑的眼眸鎖住他。

方才在等紅綠燈那兒就看見這人在葉初潇跟前晃着手機說話，葉初潇已經邁腿離開了，他還追着上來，攔着人家不讓走。

葉初潇隐忍維持着禮貌，他厚着臉皮笑，讓傅懷硯抿緊了唇。

那畫面很刺眼，如同沼澤裏的惡魔妄想侵染玫瑰。

“騷擾女生，是否需要我送你去警察局？”

潮牌男有點被傅懷硯身上沉涼的氣質唬住，但他還是嘴硬，不肯示弱，“你說什麽呢，我不就是要個聯系方式...你突然冒出來，你和她什麽關系？”

這氣勢洶洶的問話，倒讓人不知怎麽回答。

葉初潇被傅懷硯牽着手腕護在身後，心想，壞了，如果說他是被她退婚的那一方，傅懷硯多沒面子。

于是她悄悄露出一個頭。

“他是我哥哥。”

眼眸水潤潤，聲音輕輕柔柔的，乖乖躲在卓然而立的男人身後，盡顯依賴。

靠，這聲音，流進心底酥酥癢癢的。

潮牌男暗罵。

心下超級不爽，好不容易遇到個水靈靈的妹子怎麽就這麽難要聯系方式？

他長得也不差啊，雖然比面前這位差點。

身高...也矮點。

最怕兩個男人之間鮮明的差距，他更不爽，不爽地哂笑兩聲，“你哥啊？你倆看起來也不像啊，這基因各遺傳各的，不是親的吧？”

“不是親的還管這麽寬呢，人家姑娘想談個戀愛你摻和什麽？”

葉初潇原本就頭暈腦脹不舒服，這人始終喋喋不休甚至越說越離譜。

他怎麽颠倒黑白啊，她什麽時候說想談戀愛了。

她剛才沒給他什麽暗示的信號吧？

傅懷硯管她她開心，要是和這樣的普信男扯上什麽一丁點兒的關系她才覺得不舒服呢。

葉初潇難得有些脾氣了。

想擺脫他，想早點和傅懷硯回家，還想給他的自信回以一擊，葉初潇忍着酒精在腦袋裏作祟的不适，反客為主拽住傅懷硯的胳膊，站到他身側，語氣微惱。

“他是我男朋友，滿意了嗎？”

這是葉初潇當時在酒精和被人惹生氣的情況下的沖動發言，效果甚好，只見潮牌男表情變了變，很難看。

他內心活動洶湧了一會兒，随後吐了句髒活，覺得眼前這兩人不可思議。他說，不是你倆耍我玩兒呢，一對兒怎麽不早說。

葉初潇當時說什麽來着，為了圓這個邏輯，她說本來還沒在一起，謝謝你主動充當這麽鮮明的對比，讓她發現傅懷硯是多麽好，她就喜歡傅懷硯那樣的。

她一向說話溫柔禮貌，很少用這樣的語氣和說辭，當時湖面的風吹着脹脹的腦袋，把膽兒灌得前所未有的滿，就差飛到天上。

然後如願以償看見潮牌氣極結巴的模樣。

那時候葉初潇特別解氣。

身上發熱出的些許微汗被江風一吹，酣暢淋漓。

不過第二天她就慫了。

胡言亂語時有多解氣，事後就有多羞恥。

葉初潇想，怎麽自己總是做這樣呆瓜似的事情呢？自己的行為老是讓自己覺得面對傅懷硯很尴尬。

其實這樣擋箭牌的玩笑生活中不算少，但前提是兩人足夠熟稔，足夠坦蕩，也足夠不計較。可她，她一直以來也不是這樣性格的人，加上傅懷硯...他清冷穩重，昨天那樣的玩笑，簡直就是在他雷點上蹦跶。

要不是他答應傅爺爺照顧葉家，葉初潇想，照他的性格，早就不會給她留任何情面了。

更別說讓她繼續住在他的房子裏。

這樣想，葉初潇突然覺得傅懷硯沒把她這個亂占便宜的酒鬼扔在大街上，還将她帶回公寓給一間房住，是多麽慷慨仁慈的舉動。

他越仁慈她就越譴責自己。

扪心自問，這種事要是發生在他們剛相識的階段，借她一百個膽兒也不敢。

可為什麽現在敢呢？

酒精作祟，還有被那個潮牌男氣到不爽，也許占一部分原因。

那還有沒有其他的？

在她的潛意識，是不是，覺得傅懷硯不會因為這個生自己氣？

明知道他是不留情面的人，明知道他從不對人縱容——可一次次的接觸她發現，他唯獨不會對自己這樣。

所以她借着他對葉家的情面，當着潮牌男說出了那樣的話。

這是她潛意識裏的得寸進尺。

意識到這點，葉初潇羞惱得重重拍了下自己腦門兒，哭喪着臉抱頭。

怎麽辦，她好壞。

她一整個白天的時間都在自省，以及，思考等傅懷硯回來怎麽道歉。

他們二人如今什麽關系都沒有，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好心，她不應該觸碰底線，說這樣...暧昧不明的話。

天色漸暗，華燈初上。

北城在十一月已是冷冬，今日下了場雨，更添涼。

傅懷硯一身寒氣從外面回來。

在玄關處換鞋時，聽見屋內有開關門的聲響，而後輕輕的，噠噠的拖鞋聲。

“你回來了？”

清軟的女聲，傅懷硯擡眸，葉初潇正往自己這邊走來。

方才她應該是在自己房間，大概是為了節省電，所以客廳的燈沒開，光線昏暗。

只有她一對漂亮的眼亮晶晶。

屋裏開着暖氣，她一身毛絨絨的白色毛衣，幹淨乖巧。

看起來就給人暖和的舒适感。

傅懷硯放緩了聲調，“吃過飯了沒？”

“在醫院附近吃過了，”葉初潇點點頭，“剛回來不久。”

“您呢？”

“在公司用過了。”

葉初潇又點點頭。

她想了一下午的話已經快背熟了，就等着他回來和他說。

眼下卻又緊張起來，有點不敢開口。

她轉身去廚房倒了杯溫水，趁機深深呼吸一口氣，小幅度拍拍臉，維持好從容走出來。

“傅先生，”葉初潇将水杯遞過去，“您喝點水吧，溫的，還可以暖暖手。”

傅懷硯微微詫異，接過。

冷白修長的手指無意間擦過她的手背，一股電流蹿進血液裏。

葉初潇臉就這麽一熱，手忙收回來，躲進毛衣袖子裏。

眼眸也垂下去，長長的睫毛顫抖。

如此輕易就捕獲了她的緊張。

傅懷硯挑眉，微勾唇。

“初潇，”他喊她的名字，昏暗的燈光下，低沉的嗓音添一絲朦胧的缱绻，“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