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30章

◎“這不是,把從你這兒吃的虧補回來麽?”◎

晚上, 傅懷硯與葉初潇在蘇浔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廳用晚餐。

吃過晚飯後他們在外面散步,消消食。

外面是繁華的商業街,不遠正是蘇浔市中心廣場, 今天跨年夜, 廣場巨屏播放着新年歌, 十二點整的時候, 新年鐘聲會敲響。

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四周太擠,葉初潇帶傅懷硯到了橋邊。

橋邊溫度更涼,人少了些。

葉初潇裹了裹身上的羽絨服, 放松呼出一口氣,在空中變成一道白煙, “這裏人少一點, 還可以看夜景。”

她閉眼,活動着雙臂深吸一口氣, 毛絨帽子下的小臉在霓虹燈下更顯白淨粉嫩。

傅懷硯眸色微深,問她, “冷嗎?”

冷的話車裏有他的衣服, 可以給她披上。

“不冷,”葉初潇搖了搖頭,帽子頂上那顆毛絨球跟着晃啊晃, “和北城比起來, 這點溫度凍不着我的。”

小時候她超級怕冷, 冬天都不肯出門上學, 奶奶只好在她厚厚的羽絨服裏要裹上一件又一件保暖衣, 葉初潇成了一個小圓球, 這才有了安全感, 艱難背上書包後,笨笨重重出門上學。

大學在英國那幾年,可能是運動比較多,體質好了些,加上前段時間北城日日下雪,如今蘇浔的冬天對她而言已不足為懼了。

說話間,她臉上帶着小小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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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懷硯凝視着她的小表情,眸色漸柔,唇角微勾,輕輕笑了下。

“哦,對,”葉初潇想起什麽,“傅先生,車在附近嗎?我有東西要拿給你。”

吃飯的時候車停在餐廳附近,他們沒走多遠,傅懷硯讓司機将她要的東西拿過來。

葉初潇接過司機手裏的袋子,道謝,然後小跑回橋頭。

傅懷硯問她:“拿的什麽?”

葉初潇打開袋子,臉頰微微發熱,“送你的禮物。”

“上次在北城給你畫的那幅畫,”她将裝裱好的畫拿出來,“我畫好了,給你。”

傅懷硯扶着畫框邊沿,低眸看得認真。

他這樣,葉初潇感覺有些羞赫。

“我素描學得不精,”她用手擋住,軟糯的聲音有點結巴,“就,就是個心意,你回去放着就好了。”

“那怎麽行,”傅懷硯低聲,嗓音裏含着隐隐笑意,像是要故意逗她,“初潇特意畫的,自然要挂在家裏最顯眼的位置。”

每天回家都能看見。

他看見她耳朵也紅了。

“...不,不用挂的。”她埋着頭小聲嘀咕,白嫩的手在自己作品上情不自禁撫摸,反應過來時,發現她正在摸畫上傅懷硯的臉。

動作小心翼翼,溫柔虔誠。

一時失神。

裹在內心深處隐秘的情愫以這樣一種形式不小心洩露出來,葉初潇心頭一跳,忙收回手,擡頭看傅懷硯。

他看見了。

笑意意味深長。

葉初潇慌張,心跳如雷。

她忙将畫收進袋子裏,同時轉移話題,“這個,這個畫就是這樣啦,沒什麽好看的,另外,還有這個,你的聖誕禮物。”

傅懷硯看見她從袋子裏又拿出來一條圍巾。

想起那天開完會後,他打開手機,看見她不久前發的消息,說她月底幾天不能與他見面。他想多與她說說話,剛好聽見公司中有人說今天聖誕,他想,初潇在國外待了幾年,應該會喜歡過這樣的節日。

于是給她送節日祝福,順便,還哄騙得來一個她送給自己的禮物。

“那晚逛街買的?”

葉初潇點點頭,“是,我和桑寧逛了一個聖誕禮品的商店。”

她手裏拿着厚軟綿實的黑色圍巾,手被襯得更加白皙,“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挑來挑去覺得圍巾比較适合你,剛好冬天也能用。”

葉初潇第一次送男生禮物。

她睫毛輕顫,傅懷硯看出她的忐忑。

他輕笑,俊冽的眉宇線條柔和,“謝謝初潇,我很喜歡。”

頓了頓,他揉揉她頭,“幫我戴上?”

葉初潇聞言擡頭。

這,這樣的行為是不是有點過于親密啊。

黑葡萄似的眼睛睜大,像是沒料到,唇張了張,又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麽。

傅懷硯直直與她對視,眸色微閃,“我第一次收到聖誕禮物。”

葉初潇在他浩瀚深邃的眼眸裏出不來。

安桑寧和她說過的那些傅懷硯從前的經歷又湧上心頭。

他不知吃了多少苦和算計,忍受多少顧忌,才坐穩如今的位置。

原想一切就好了,可又高處不勝寒。

他身邊要是有個人陪着多好啊。

長這麽大,竟然第一次收到聖誕禮物。

葉初潇抱緊懷裏的圍巾。

既然如此,那她——

怎麽能讓他第一次收到禮物的這天不開心呢。

他說什麽,她全部都滿足好了。

“那,那你低頭,”她望着他,握好手裏的圍巾,“我給你戴上。”

傅懷硯說好,唇角輕輕揚,彎腰俯身。

他動作緩慢認真,而葉初潇的心跳也慢慢加快。

她将圍巾從後面至前,圍住他的脖子,繞了一圈,然後将剩下的一頭穿進去,最後整理整理。

這一幕像是妻子為出門的丈夫收拾衣服,平和溫馨。

離零點越來越近了,對面廣場熙熙攘攘的人群更加興奮,歡聲笑語越來越大,傳到葉初潇耳朵裏。

新年要到了。

葉初潇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一瞬間恍惚。

這場景,似乎是他們可以一起跨過好多好多新年,一直這樣溫馨下去。

她很快回過神,然後收回自己的手。

“好了。”她說。

傅懷硯直起身。

他問她好看麽。

葉初潇點頭,“好看。”

他怎麽樣都好看。

今天格外好看。

他身形本就修長挺拔,很适合穿黑色大衣,加上一條同色系圍巾,清冽矜貴。

雪落在他肩上,身姿如松,頗有遺世獨立,不易接近的距離感。

偏偏他是個溫柔的人。

葉初潇仰頭看他,少有的,放縱自己就這樣看他。

她知道很多人怕他,她知道他在很多人面前是可怕的,不講情面的。

可他內裏是個溫柔的人,她就是知道。

并深信不疑。

突然發現他的衣領有點亂,是她方才戴圍巾的時候不小心弄到了。

于是她踮腳,伸手幫他理衣領。

傅懷硯就這樣看着那顆小小的,毛絨絨腦袋湊到自己面前。

帽頂上的那顆球,在他下巴處掃蕩,像霸占地盤嚣張的小貓兒。

撓得他心癢,喉結輕滾。

偏偏她一點也不知情。

傅懷硯閉了閉眼,低聲,“初潇。”

“嗯?”

葉初潇弄好他的衣領,擡頭。

粉嫩瑩潤的臉毫不設防闖入他眼簾,近在咫尺。

葉初潇紅櫻般的唇與他的下巴只有毫米之差。

他強烈的氣息與她的相互交疊在了一起。

葉初潇呼吸停滞。

偷親那晚的回憶浮現腦海,這是第二次她離他這麽近。

她心尖一顫,連連說抱歉,忙着往後退。

橋面呈拱形,她退得大步,傾斜的路面讓她差點摔倒。

傅懷硯攬住她腰,往回一帶。

葉初潇被帶着撲進他懷裏。

鼻間屬于他的氣息,比剛才更滿。

葉初潇怕擡頭又是方才那樣的景象,一動不敢動。

推開他不禮貌,她等着他松手。

可是過了好久他都沒動靜。

“傅先生...”

傅懷硯低頭,鼻息裏嗯了聲,應答。

懷裏的小貓老實得很,不敢亂動,身子也僵着,聲音小小,透過他大衣裏的毛衣,溫熱震動抵着他胸膛,“...這樣有點熱。”

她是想說傅先生,你可以松開我了。可又覺得這樣尴尬,憋了半天,想說得委婉些。

細細雪花從天上降落,這樣抱着,不至于熱。

傅懷硯勾唇。

葉初潇以為他接下來會松開,可并沒有。

“可我有點冷。”他說。

這話她有點不信。

再說,再說他要是真冷,自己為什麽不多穿點衣服,這是把她當作一個...暖爐?

心底發熱酥癢,葉初潇命令自己保持頭腦清醒,微微在他懷裏掙紮,“我去幫你買一個暖手寶...”

傅懷硯低頭,與她視線對上。

“你覺得我缺的是暖手寶?”他問。

葉初潇臉上的紅暈勝于晚霞,這話在窗紙邊緣徘徊,她不敢細想,也盛不住他的目光。

她偏開頭。

卻被他輕捏下巴轉了回來。

他看着她通紅的臉,笑了,明知故問:“怎麽了?”

葉初潇從臉到脖頸都紅透了,她心在狂跳,手也在顫,都不受她的控制,偏偏他還這樣問她,她微惱。

就是不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你不講道理,快松開我。”

傅懷硯深深看着她,眼眸裏含笑,松開手。

“抱歉,”他說,“一不小心沒控制住。”

沒控制住什麽?

葉初潇沒問。

她有意避開中心問題,不會開口問。

葉初潇手放在石橋的扶手上,紅着臉,看微微泛起波瀾的湖面。

她擡眸嗔了他一眼,自己都沒察覺,語氣也有小女生的嬌态,“你從前不這樣的。”

傅懷硯沒反駁,他淡淡勾着唇,靠在橋上。

“好像是有點過分,”他若有所思,像是在反思,然後轉頭看她小巧的側臉,笑,說出的話耐人尋味,“這不是,把從你這兒吃的虧補回來麽?”

從她這兒吃的虧。

補回來?

葉初潇的背慢慢挺直。

他在她這兒吃了什麽虧了?

可能是心裏有鬼,其實她第一反應就想到了,自己偷親他的事。

不可能啊,他不應該知道這件事。

葉初潇表面強裝鎮定,假裝看不到身側他那道似笑非笑的目光。

是的,一定是她心虛,想多了。

他不可能知道。

于是她轉過身,裝聽不懂,“我可沒像你這樣占過便宜。”

傅懷硯望着她,眼眸裏只是含着笑意。

并不開口回答。

葉初潇被這樣不上不下的忐忑弄得不安。

反正當時他睡着了,她打死都不承認。

“這裏站着挺無聊的,”她跺了跺有些涼的腳,指了指廣場那邊熱鬧的人群,“我們過去吧,待會兒零點要敲鐘了。”

後來他們去了廣場,逛逛周邊的店,然後等着新年鐘聲敲響。

傅懷硯沒再提方才的事,一切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葉初潇松了一口氣。

同時又感覺,哪裏還是不太一樣了。

她沒有更多時間去細細想,因為這兩天她往醫院跑得更頻繁。

奶奶最近情況樂觀,頭部裏的血塊漸漸消失,有清醒的跡象。

一直照顧奶奶的楊姨自老太太轉院回來後也日日來看,先前葉家瀕危辭退了她她也沒忘葉家的情分,如今在兒女家住了兩個月,不習慣,還是想回來照顧老太太。

葉初潇與葉均商量,現在公司運轉正常了,能正常支付楊姨的工資,于是将楊姨請了回來。

其實一起生活了這麽久,他們早就勝似家人了。

葉世遼隔三岔五也來醫院,老太太生病說到底是他闖的禍,他在外頭欠了債還不上,又暈了頭和公司裏另有二心的孫總勾結暗中搬運公司財務,才捅出這麽大的簍子。

這段時間老太太病重,自己在親生兒子還有侄女面前擡不起頭,公司他也幫不上忙,自己一個人在外頭勉勉強強維持着生計,可身上背的債實在沒錢還。

先前他認錯,說自己想辦法還上,可到頭來發現自己沒那個本事還上。

利滾利,何年何月能到頭。

葉世遼愁得睡不着覺。

終于在公司回暖,老太太好轉有望的時候,他看着兩個後輩對他不像先前那樣冷淡,斟酌着開了口。

葉均一聽他債沒還清,有找他幫忙的意思,臉黑下來。

“你當初怎麽承諾的?葉家基業損傷慘重還沒找你算賬,你自己欠的債,有什麽臉還要我們幫你還?”

到底是被小輩說,還當着楊姨的面,葉世遼臉上也挂不住。

可他沒辦法啊,他沒那本事。

開口無果,後面幾天,葉世遼每日都來醫院送飯,殷勤照顧老太太。

葉均見他都沒好臉色。

是後來有一天,葉世遼送完飯後站在一旁,也不走,也不坐,斟酌着的樣子像是要開口,又挂不住面。

葉均知道他要說什麽,他不會同意,冷聲讓他離開。

葉世遼離開病房後,楊姨看了看葉均神色,待他稍稍緩和後,還是開了口。

“均均啊,”她說,“你別怪我多嘴,有些話,我還是想和你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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