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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自己昨天,大概是什麽話都抖出去了。◎

夜色沁涼, 寒風吹得常青樹葉沙沙響,綴滿紅綠霓虹燈的街道已歸為漆黑寧靜,唯留街邊暖黃的路燈。

司機的車停在酒吧門口, 傅懷硯扶着葉初潇出來, 将她放在車後座。

他回頭, 安桑寧手指繞着車鑰匙, 她會意,“不用管我,我車在這兒呢,叫了代駕。”

傅懷硯點頭。

“對了, 我剛給潇潇家裏打了電話,”安桑寧笑, “說她今晚住在我家——傅總, 以後得請我吃頓飯吧?”

傅懷硯擡眸淡淡看了她一眼。

“你倒是放心。”

安桑寧叫的代駕已經到了,她接着電話往另外一邊走, 笑得意味深長,“那傅總可別讓我失望啊。”

已是深夜, 路上偶爾駛過一兩輛車, 四周寂靜。

葉初潇靠在後座,剛才出來時她醒了會兒,現下躺着躺着, 眼睛又閉上了。

意識朦胧間, 嘤咛一聲。

睡得倒是安心, 也不知道看看坐的什麽車。

傅懷硯輕攏眉心, 擡腿上了車。

汽車緩緩行駛在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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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初潇靠在座位上, 東倒西歪, 紅綠燈處停車時由于慣性她差點磕到頭。

傅懷硯系上安全帶, 再攬着她的腦袋替她戴上頸枕。

葉初潇迷迷糊糊睜開眼,眼前的人看不真切,她晃了晃腦袋,湊近再瞅瞅。

“傅懷硯?”她緩緩念出他的名字,還有點不敢相信,眨了眨眼。

“真的是傅懷硯?”她喃喃。

這還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從前總是一口一個傅先生,或者跟着旁人叫傅總。

他眼皮垂下,扯了扯唇。

喝醉了膽子是大了不少。

将頸枕給她調整好,攬着她腦袋枕到合适的位置,看見她水潤潤的眼還直直盯着自己,手頓了頓,輕哼,“不是我,還能是誰。”

他說完将手收了回去。

葉初潇眼睛一亮,“真的是你!”

她開心地笑,臉頰兩邊少有地多了兩個淺淺的小窩,手臂伸過來挽住他的,腦袋枕在他肩頭。

特別滿足地閉上眼。

“我還以為是自己在做夢呢。”她喃喃道。

傅懷硯低眸,看着枕在自己肩上的女孩兒。

因為安全帶還有脖子上的小枕頭有點影響發揮,她覺得不舒服,扭了扭,眉頭微皺。

樣子別扭又可愛。

他輕笑,轉頭去望車窗外的街景。

汽車過了下一個路口,前面的司機開口問:“傅總,是回連苑還是禦園?”

身邊懶貓兒似的女孩挽着他手臂黏着,傅懷硯看了眼她沁紅的臉頰,沉吟。

“先送她回家。”

“我不要回家!”葉初潇一聽他的話,仰起頭,睜眼看着他,“回家就見不到你了。”

“我好不容易見到你...”她将他手臂抱得更緊,聲音小小的,透着委屈,“萬一又找不到了怎麽辦...”

“你這次來蘇浔我都不知道...”她說越委屈,“你沒告訴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傅懷硯眸色暗了暗。

“你不是不願意?”他嗓音啞而低。

“我沒有!”小醉鬼現在翻臉不認賬,在他肩膀上蹭蹭,頸枕歪歪地滑落下去,語氣控訴,好像他才是那個理虧的人,“你不是挺聰明的嗎,我那個話是不是真的,你分辨不出來啊?”

還倒打一耙。

傅懷硯輕捏她臉頰,唇勾了下。

他能分辨,他只是。

想聽她親口講真心話。

下個路口到底往哪邊轉彎,司機很為難。

葉初潇拒絕回家,“我不想你離開。”

“我要和你一起。”

她将他的手臂死死抱在懷裏,他被綿軟的感覺包圍。

他想讓她松開點兒,可葉初潇變本加厲。

傅懷硯喉結輕滾,他望着她,給了她認真回答的機會,“想清楚了——不回家?”

葉初潇眼睛撲閃撲閃的,眼底帶着迷離,重重點頭,“不回,要跟你一起。”

最終傅懷硯讓司機開着去禦園。

小姑娘滿意了。

“這下不怕了?”他緩緩說,“把手挽松一些。”

葉初潇這次聽了話,稍稍松了點。

“我待會兒要和你說一件事,”葉初潇突然想起來,“很重要。”

傅懷硯看她,“什麽事?”

葉初潇張了張唇,餘光瞥見前排的司機,機警捂住嘴,手指指了指,“這是個秘密。”

“我等會兒偷偷告訴你。”

細軟的聲音飄進他耳朵裏,語氣是小心翼翼的,怕被人發現的。

如裹了蜜般甜。

汽車停在禦園停車場,傅懷硯帶着葉初潇坐電梯。

樓層已到,電梯門打開。

葉初潇腳步是懸浮的,傅懷硯扶着她,到了公寓門口。

開門進入,傅懷硯見她彎腰換鞋的動作搖搖晃晃無數次,下一秒看着快要栽下去,看得他眉心直跳,直接将她抱着放在客廳的沙發上。

再轉身将拖鞋拿過來,蹲下身,幫她解鞋帶。

葉初潇手撐在沙發兩側,迷迷瞪瞪的眼眸此刻有些發怔。

“傅懷硯,”她聲音聽起來有些飄渺,一如她的心境,“你...你怎麽...”

“不是第一次給你換,”他将換下來的鞋放在一邊,給她套上毛絨絨的拖鞋,矜貴冷白的手像落入了凡塵,“只是你不記得了。”

他鮮少提及過去的事,也沒在她面前說起從前。

如今也不過是篤定,她次日醒來不會記得。

面前的姑娘如他所料沒有出聲。

良久的沉默。

傅懷硯将她另一只腳上的鞋換好,放下她的腿,剛想說要不要喝碗醒酒湯。

啪嗒。

有液體自上而下滴落,滴在葉初潇的針織裙上,侵染,暈開一朵濕潤的花。

傅懷硯怔了怔,還未反應過來——

啪嗒。

又是一滴。

他擡頭,看見她閃着晶瑩的眼眸,眼眶盛不住滾燙的淚,一連掉下好幾顆珍珠。

傅懷硯第一次感到不知如何處理的事情,他不知是不是自己說了什麽讓她不高興的話,又或許是換鞋時弄疼了她,開口時嗓音澀啞,“初潇——”

“對不起,”她突然哭出了聲,淚珠一串串地掉,哽咽帶着哭腔,她用手捂住眼睛,“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我好軟弱——”

軟弱着不敢靠近。

不敢站到你身邊。

不敢對你說喜歡。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得這樣厲害,桃花眸紅得像兔子,漂亮的睫毛濕得透透的,鼻頭也紅,整張小臉梨花帶淚,她所有的傷心都源自于他。

傅懷硯伸手去擦她的眼淚,他喉結輕滾,想開口喊她的名字,懷裏卻搶先闖進一團溫熱。

“我後悔了...”葉初潇從沙發上滑下來,半坐在地上,兩只手抱住傅懷硯的腰緊緊抱住他,“傅懷硯,我後悔一開始找你退婚,後悔那天違心地拒絕你,這些天我一直後悔一直難受...”

她聲音還哽咽着,語氣裏少有的頹喪,“從一開始我就做錯了好多決定...”

“早知道我會這樣喜歡你...”

傅懷硯坐在地上,懷裏的女孩兒緊而用力地抱住他,臉埋進他的胸膛,他能感受到她眼角流出的滾燙。

他大掌輕撫她的頭發,溫柔撫摸。

“現在不舍得把我推給別人了?”他問,聲音低啞。

葉初潇沒應答,只是更緊地抱住他。

傅懷硯感受到了,他閉了閉眼。

薄唇在她烏發上落下一吻。

深沉地。

“一切都不晚的,寶寶。”

他一直在原地等她。

只要她回頭,他立刻繳械投降。

.......

翌日清晨。

難得的晴天,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帶着冬日難得的暖意。

房間裏,葉初潇困頓睜開眼。

眼皮有些沉重,腦袋有種撕裂的疼痛。

她溫吞地眨了眨眼,視線裏陌生的天花板讓她運轉不算快的大腦思考了幾分鐘。

昨天...

她去酒吧找桑寧,後來喝醉了。

所以現在是在,桑寧家吧?

桑寧了解她,肯定也已經給家裏說過了。

葉初潇一點也不慌。

昨天太折騰了,現在還是好疲憊。

她重新閉上眼,腦袋裏昏昏沉沉的睡意再次襲來。

在睡意完全占據大腦的前一刻,她突然意識到——

桑寧家不是長這樣的。

她去過她家很多次,卧室不是這個樣子,完全不是。

心裏的警鐘鳴笛,她睜開眼,立馬從床上起來。

心突突跳,特別怕自己陷入某種危險境地。

她輕手輕腳走到門前,壓住慌亂的心跳,輕輕地,轉動門把手。

小心翼翼探出一個腦袋。

外面沒人。

空蕩蕩的。

所以這是哪兒?

葉初潇心裏涼涼的,暗道完蛋,又覺得眼前這客廳,沙發,餐桌...有點眼熟。

大腦遲鈍思考,快要得出答案的時候,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葉初潇回頭。

迎面而來的,穿着黑色休閑套裝的男人。

傅懷硯。

電光火石間,打結的神經向她彙報遺漏的記憶——

他來接她,她說來他家。

然後。

後來的畫面,她在他懷抱裏哭,說了好多話。

信息太過猛烈。

葉初潇大腦重新宕機。

女孩兒從房間裏探出一個腦袋,此刻呆呆望着他,微亂蓬松的發頂小小的一撮小呆毛立在空中。

呆得可愛。

傅懷硯輕笑,心裏被某種情緒填滿,在她身前停下,“剛醒,還沒反應過來?”

葉初潇張了張唇,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有些記憶還沒恢複,她不太确定,昨天自己下定決心後那些驚天動地的大實話,有沒有在醉酒時不小心對他洩露。

或者說,洩露了多少。

問題,嚴不嚴重。

“那那個,”她眼神躲閃,聲音是虛的,尾音有點顫,“我還沒洗漱,等我收拾了再出來...”

她顫巍巍關上門,動作緩慢,能看出“心事重重”。

葉初潇在房間裏收拾了許久。

主要是做好心理準備。

等她重新打開房間門出去的時候,傅懷硯已經将買回來的早餐放在餐盤裏,讓她過去吃。

敵不動我不動。

心裏一點底都沒有的葉初潇安靜走過去,拉開凳子坐下。

早餐是粥,她喜歡的桂圓小米粥。

還有小籠包。

她小聲說了句“謝謝”,拿起勺子。

粥正冒着熱氣,她用勺子在表面舀了舀,降溫。

溫度差不多了,她舀起一勺。

一直坐在她對面,同樣沉默的傅懷硯,在此刻開了口。

“昨晚發生的事,我們是不是應該有個明确的結論?”

“初潇,這次是你找我。”

葉初潇手一抖,桂圓小米粥抖落回碗裏。

他都這樣說了。

那她大概能猜到,自己昨天,大概是什麽話都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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