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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是我記錯了？”◎

是她先找的他。

所以對于昨晚, 她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給個交代。

葉初潇雖然七七八八猜到自己說了些什麽，但具體內容，細化到每一句話, 她不記得了。

那目前坦白, 也不知道該是什麽程度。

或者說, 如今傅懷硯對她的态度, 是什麽樣的，她心裏沒譜兒。

她是做好了孤注一擲再争取一次的準備，可決心剛下，她還未制定詳細計劃——轉眼一夜醉酒, 再醒來就是坦白局。

這是葉初潇二十一年來心裏最沒底的一次。

她放下勺子，兩只手搭在膝蓋上, 攥緊衣角。

“...你都知道了？”她低頭, 咬着唇問。

帶着忐忑的試探。

比起她的緊張，傅懷硯看起來面色平靜, 聽到她的問話，輕輕一笑, 嗯了聲。

“都知道了。”

挺清楚的。

葉初潇心跳踩空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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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什麽都知道了, 那，那她現在應該...再正式表白一次？

這種事，清醒時刻更需要勇氣。

“我...我就是...”葉初潇只覺渾身的血液在倒騰, 大腦缺氧, 轉不靈光, 舌頭像打了結, 那些話已經到了嘴邊結結巴巴, 道不清楚。

她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紅暈, 白皙裏沁紅, 像清晨剛從樹上摘下的沾着露水的桃。

傅懷硯瞧她實在緊張，心軟了下。

他把人家小姑娘逼得太緊。

于是主動開口，讓她先把早飯吃完。

葉初潇重新拿起勺子喝粥，大腦飛速運轉，在想待會兒如何說，勝算比較大。

“昨天的事情，在我意料之外，”傅懷硯低磁的嗓音先響起，沉緩而撥人心弦，“我以為我們之間，那晚便是終點。”

他說的那晚，是上次他離開蘇浔前夜，兩人在醫院樓下。

葉初潇心髒一鈍，心口蔓延酸澀氣泡。

她張了張口，想說不是那樣。

“那天我說的話，對你來說的确突然了些，”傅懷硯望着她，黑眸平靜，“是我考慮不周。”

“在北城朝夕相處的時間裏，可能我已經習慣有你的生活，而當你離開回到蘇浔，面對重新陷入沉寂的公寓，那讓我産生落空感。”他說的話直白，讓葉初潇的心跳緊鑼密鼓開始加速。

“我不違背自己的心，于是來蘇浔找你。”

葉初潇心跳咚咚，血液倒流。

“至于結果，”兩人心知肚明，他頓了頓，“感情講究兩情相悅，回到朋友的位置上也不是壞事。”

“日後，你也會有心悅的選擇。”

葉初潇呼吸一滞。

心悅的選擇。

他的意思是，在那個她退縮的夜晚，他便已經放下了？

她何嘗沒感知到那段時間裏兩人說不出口的暧昧，那是他在給兩人一次機會。

而她在逃避。

機會就這樣錯過。

今日他如此坦誠，她卻如此心痛。

心悅的選擇——他會有其他心悅的選擇嗎？

不。

她已經體會過了，那種他與別人并肩而立的感受。

太酸澀，太讓人不能呼吸。

“初潇，”傅懷硯望着她，語氣帶上些許的嚴肅，“感情不是兒戲，一旦決定與誰在一起，要足夠堅定，彼此牽着的手不會放開。”

“當然，”他頓了頓，“如果你還沒想清楚，或者是後悔了昨天說的話，我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發生，我們之間——”

“不，”預想到他可能要說什麽，葉初潇心口一緊，難受的落空感席卷而來，“不，我想清楚了。”

“雖然我昨天醉了，但說的話都作數。”

眼前女孩兒似乎下定了決心，她抿抿唇，不再低着頭，澄澈的目光與他相接，烏眸亮晶晶，眼角帶着隐隐濕意，甜軟嗓音裏透着堅定。

和從前那幾次都不同，她邁步向他走來。

他被堅定地選擇。

傅懷硯定定望着她，喉結輕滾。

“好，”他聲音低啞，他等這一刻何嘗不是等了很久，“那我們...”

“我們是有發展空間的，”葉初潇擔心他還要考慮，加速的心跳催着血液快速流動，雖然自己對感情一片空白但她還是緊着嗓子說了出來：“我，我可以追你。”

傅懷硯微微訝然。

“...追？”

“是，”她手心裏不知何時已全是汗，望着對面眉如墨畫的男人，她咽了咽發緊的喉嚨，顫着尾音說：“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追你。”

禦禾溪。

上午十點多，葉初潇輕輕打開玄關處的門，往裏瞧了瞧，一層沒人。

微微松了口氣，她換了拖鞋，将換下的鞋放在鞋架上。

然後輕手輕腳往樓上走。

這個點，楊姨應該帶着奶奶到外面散步，葉均也應該在公司。

雖然已經看見了桑寧給她發的消息，但還是心虛。

上了二樓，她往自己房間奔。

“回來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葉初潇吓得肩膀一抖。

她回頭，看見葉均剛從他房間裏出來。

“你怎麽還沒走？”她問。

“待會兒去趟學校，回來拿個東西，”他手裏拿着一袋文件，将房間門關上，看了看葉初潇，“昨晚住在安桑寧那兒？”

“嗯，”葉初潇點點頭，很少撒謊，她心虛得很，“我，我們喝了點酒嘛，桑寧送我回來也很麻煩，就索性一起去她家住了。”

葉均眉頭皺了皺，“喝酒了？”

糟糕，不小心說漏嘴了。

“你酒量不好，喝酒做什麽，兩個女孩子在酒吧也危險，下次點果汁知不知道？”

左右最關鍵的秘密瞞住了，葉初潇心中悄悄慶幸，嗯嗯着點頭，和他說了再見，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關上門，她呼出一口氣。

洗個澡，換了身家居服，葉初潇趴在床上，開始做目前階段最重要的事。

她打開浏覽器，在搜索欄中輸入“如何追求喜歡的男生”。

頁面加載出來時，她咳了咳嗓子，清亮的眸盯得認真。

關心他，贊美他，給他驚喜...

要點太多，每個要點後面還附有一大串補充。

葉初潇一個一個記入備忘錄。

學習的中途有被安桑寧的電話打擾。

毫無疑問她是來問情況的。

葉初潇自己都記不清楚昨晚自己是什麽樣子的，但她喝醉之後話比較多，還兜不住秘密，所以昨晚她大概是哭着跟傅懷硯表白的吧？

我後悔了，我喜歡你，你不要抛棄我好不好？

葉初潇腦補的苦情劇場景讓自己都起了雞皮疙瘩。

她任務艱巨啊，在追傅懷硯之前，還要先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安桑寧聽見葉初潇自己要追傅懷硯，沉默了許久。

随後笑了聲。

“這就是小情侶的情趣嗎？”她啧啧贊嘆，“是我不懂。”

“桑寧，”葉初潇臉燙燙的，唇角卻因為閨蜜的話上揚，手不自覺捂住臉，聲音小而羞怯，“我們還不是情侶。”

追求傅懷硯，還任重道遠呢。

安桑寧只是笑，“寶貝，對你而言傅懷硯肯定很好追，說不定哪天他就端不住了。”

葉初潇只當是閨蜜給自己打氣才說得這樣輕松。

她想起今天問起傅懷硯他什麽回北城。

他說還有兩三天。

那趁着他還在蘇浔，她得付諸點兒行動。

......

這天晚上，葉初潇與奶奶，弟弟一起吃飯。

臨近年關，公司各部門進入收尾工作，員工也很快要放假。

這是葉均管理公司以來的第一個年關，關于年終分紅，員工年假等等方面，奶奶與他講了許多注意事項。

葉初潇安安靜靜吃飯，也跟着聽了些。

不過心有點兒靜不下來。

晚飯接近尾聲，她放下碗筷，“奶奶，您慢慢吃。”

老太太瞧了眼她碗裏，“才吃多少？我剛才瞧着你就盛了小半碗飯，不再去盛點兒？”

“不用啦奶奶，”葉初潇瞥了眼自己的肚子，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束腰連衣裙，不能吃太多，“我已經飽了。”

奶奶也沒勉強她，只是想搞不明白小姑娘的心思，“潇潇這樣就很好看的，別減肥唷對身體不好。”

葉初潇小跑到奶奶坐位旁圈住她，撒撒嬌，“知道啦奶奶，沒減肥呢，我是要和桑寧出去玩兒，留着點兒肚子吃小吃呢。”

奶奶仰頭：“今晚約了桑寧一起玩啊？”

葉初潇點頭。

“安桑寧最近不忙？”葉均夾了筷子菜，“他們公司不是也到年底了嗎，按理說該是忙得抽不開身。”

“那人家有時間就是有時間嘛，”葉初潇不滿，“你怎麽總是找我的茬兒。”

其實她是以氣勢掩蓋心虛。

葉均見她吹胡子瞪眼，懶得計較，“好好，随你，早點回來。”

“知道了，”葉初潇穿上短款紅色棉襖外套，喜慶俏皮，換好鞋朝奶奶揮揮手，“奶奶，我走了。”

她在七點二十分到達鵝湖公園的約定地點。

原本自己已經提前十分鐘，可她到那兒的時候，傅懷硯已然站在路燈下。

難得見他穿一身休閑裝，冷灰色調，是那種随意的好看。比平日裏少了距離感，看起來像大學校園裏的學長。

葉初潇看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小跑過去。

“你來這麽早啊？”她在他跟前停下，微微喘着氣，路燈映在她眼裏，是閃着光的，“是不是等了很久？”

是她主動約的他，按理說應該是她等他。

傅懷硯低眸看葉初潇。

她骨相足夠優越，五官也生來精致，平時哪怕粉黛未施，也是亮眼吸睛的存在。

今天畫了淡妝，細眉如黛，羽睫如蝶，桃花眸如漾着秋波般輕靈，烏發蓬松微卷，玉軟花柔。

他眸底微不可察柔了下去，“不久，剛到。”

葉初潇也不知被他戳中了哪個點，臉紅了瞬，移開視線，“那，那我們走走吧。”

傍晚的公園是惬意的，南方樹木常青，冬天枝條也郁郁蔥蔥；公園中心的小湖邊有個小茶館，老人們坐在一起喝茶玩紙牌，湖對面有個小廣場，許多小孩兒追逐嬉戲，時不時傳來尖叫笑聲。

葉初潇走在傅懷硯身旁，繞着小路慢慢走。

這條路走的人少，安靜，路燈發散着光，映出兩人并肩的影子。

他今天實在好看，身上有好聞的淡淡烏木沉香，一身休閑裝也讓人覺得不那麽遙遠，讓她膽子也大了些。

葉初潇看着路上兩人的影子，彼此肩膀之間的距離只有一拳頭。

要不要...牽個手？

這個想法蠢蠢欲動，她咬了咬唇，糾結好半天最終鼓起勇氣，身側的手蠢蠢欲動，往他那邊靠。

動作不敢太明顯，她也不敢側頭看。

只敢盯着面前的影子，觀察着兩手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影子裏的手碰到了一塊兒。

觸覺也随之而來——手背碰到了手背。

他察覺到，側過頭。

葉初潇又立刻縮回了手。

耳根滾燙，不去看他帶笑的眼眸。

男生不怕冷，她的手要涼些。

傅懷硯開玩笑：“我手把你給燙着了？”

躲那麽快。

葉初潇整個耳朵都紅了，幸好她頭發散着遮住，才不叫他看見。

“不是...我剛才不小心碰到了...”

偷偷時大膽，被發現了又害羞。

傅懷硯勾了勾唇，沒拆穿她，繼續往前走。

葉初潇緊跟上。

不多時，他突然開口。

“牽上。”

葉初潇還沉浸在剛才失敗的沮喪裏，聞言懵懵擡頭，“啊？”

他伸出手，就在她的手旁邊。

意思明顯。

葉初潇愣了愣。

他就這麽容易給她牽啦？

那只手冷白修長，青筋淡淡，好看得緊。

他怎麽哪哪兒都好看。

她慢慢伸出手，鑽進他的大掌裏。

他同時握緊了勁兒。

葉初潇感受到，微微詫異，仰頭望他。

他朝她挑了挑眉，“怎麽了？”

葉初潇飛速移開視線，偷偷壓着上揚的唇角，“沒什麽。”

他的手好暖和啊。

葉初潇邁着步，眼睛盯着路上兩人的影子。

她頭頂剛好到他的肩頭。

怎麽連影子都這樣相配。

她翹起了嘴角。

原來簡單的一個牽手也有這樣強大的幸福感。

從公園裏走出來，馬路對面便是一個商業中心。

葉初潇下午的時候訂了兩張電影票，她有問傅懷硯想看什麽，傅懷硯說她喜歡看什麽就看什麽。

于是她根據網上的指導指南選了部愛情片。

前人總結的經驗，她想總是有道理的。

可現實卻讓她尴尬到不知所措。

這部愛情片産自國外，導演的鏡頭大膽張揚，男女主的愛情肆無忌憚。

葉初潇自己一個人在家都不敢看這樣尺/度的電影。

更不用說身邊還添了個傅懷硯。

電影院裏，後排時不時還有漬漬水聲，葉初潇羞恥得臉快燒起來，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訂票前怎麽就不能好好看看影評呢。

其實是有想對付懷硯說咱們先走吧，可這是兩人第一次一起看電影，不想因為任何原因變得不圓滿，所以葉初潇半睜半閉着眼，眼紅心跳看完了整場。

從電影院裏出來，時間不早了。

傅懷硯開了車，先送她回家。

葉初潇上了副駕駛，系安全帶的時候，偷偷摸了下臉。

還燙着。

是她草率了，這樣程度的電影，應該在兩人發展後期的時候看。

汽車平穩行駛在公路上，葉初潇将車窗放下一點。

傅懷硯看了她一眼，“熱？”

“還好，就是臉有點燙，剛才那電影...”自己一不留神說到了電影，葉初潇舌頭如打了結，但還是得硬着頭皮說下去，盡量用含蓄的語言，“就是感覺，吻戲多了些...”

話音剛落，傅懷硯輕笑了聲。

葉初潇臉頰又開始升溫，“你笑什麽？”

“沒什麽。”他看着前方的路況，到了十字路口，紅燈亮，汽車停下來。

“初潇現在對這些還很陌生？”他突然這樣問。

葉初潇不知道他為何這樣問，“當，當然了...我又沒有親過別人...”

他瞧她一眼，輕笑，“那親過我了？”

“當...沒有啊！”葉初潇心咯噔一下，出口的話緊急剎了個車，語言系統差點死機，“你怎麽會這樣問。”

傅懷硯笑而不答，漆黑眼眸望着她，醞釀着一股...意味深長。

葉初潇被他盯得心裏發毛。

她移開視線，臉撇向相反方向，讓涼風吹散臉上溫度。

他怎麽可能知道。

那可是她打算死守一生的秘密。

傅懷硯見着她只留一個後腦勺對着自己，勾了勾唇。

“生氣了？”他問她。

葉初潇手揣在棉襖兜裏，梗着脖子，仍然望着窗外，重重嗯了聲。

其實沒有。

可她得假裝不是嗎。

“怎麽能亂開這種玩笑。”她義正言辭譴責。

“是嗎。”燈光切換成綠色，傅懷硯重新啓動汽車，兩邊街景開始倒退。

“可你離開北城那晚，不是進了我的房間，偷偷非禮了我？”他目光平視前方，像在敘述一件平常的事，“是我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