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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再映入眼簾的,是那暗紋金邊玄黑長袍。

她這是被接住了。

“相、相師大人……”

方才還嚣張跋扈的一群男人轟然跪了一地。

不同于他們的恐懼,曲黛因為争不過他們,力氣早就用得差不多了,此刻臉色微白,阖眼寧息,聲音細若蚊蠅,“幸好你來了……”

明明只是帶有感謝的話,卻聽得蘇鏡之一怔,心口湧出一種莫名的情緒。

她才回府,因着內力深厚,所以洞察力強于常人,趕到時她的第一反應是處于習慣的退後一步,終究還是猶豫地伸出手,上前将這女子攬住。

有她強大內力的支撐,兩人不至于過分親近的抱滿懷,可以保持一定恰到好處的距離。

“大人!我們是…是和這位姑娘鬧着玩兒呢……”晉松跪在了最中間,哆嗦着吓白的嘴巴,“不信大人問他!問問他們!”

說完,他就硬着頭皮把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推了出去。

蘇鏡之略睨了爬到自己腳邊的男子一眼,墨眸比往日更深邃幽暗,甚至有了殺戮嗜血的可怖。

那人一觸到她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抖成了篩子,哆哆嗦嗦地爬回原位,“小、小的這就滾回去……”

注意到曲黛沒有再說話,蘇鏡之往那張小臉一瞥,清淡秀氣的眉緊緊蹙起,極力忍受着傷口的疼痛。

不過一瞬,蘇鏡之就收回了視線,眸光掃過為首之人,“你,叫什麽?”

“我是晉家四少爺晉松啊!大人!”一講到自己的身份,晉松就有底氣了些,又急急地爬過去為自己辯護,“大人,我也受傷了!你看,我脖子好大一條傷!而且…而且是她先傷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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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俨然是一副恨不能把傷口遞到相師大人面前看的模樣,而蘇鏡之沒有任何往那個方向看的意思,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女子白皙嬌嫩的手腕——

生生磨出了紮眼的血痕。

這時候,晉松也意識到情況不對了,一下子就慌了,趕忙把搶來的銀劍丢開,換勢磕頭求饒:“大人,我真沒想傷她!是她自己…自己沖上來的……是個意外!意外……”

他是大家族的人,自诩進了相府身份比其他男寵地位高些,若是被趕出相府…必然會成為遭人诟病的衆矢之的。

“是嗎?”蘇鏡之淡淡掃過那把哐當落地的劍,勾起朱紅唇,笑容詭谲。

“是啊,大人,你看我這傷……”晉松又伸着脖子探了過去,拼命往前遞。

卻聽見那清冽的聲音下了決定,“來人,将這些人押進牢裏。”

霎時間,五六個大男人癱在了地上,徹底吓沒了魂,軟如爛泥。

侍衛依次走進屋,雷厲風行地将他們架起帶走。

“記住,莫要弄死了。”蘇鏡之輕輕說了一句,黑眸微斂。

“是。”一排侍衛異口同聲地應下命令。

曲黛還被她攬着柔軟腰肢,神色恢複了許多,粉唇抿着,不避不讓地直直地近距離注視着蘇鏡之的臉。

是啊,幾乎是須臾間就替那些人判了生死去路的人。

待到被扶好站穩,曲黛低低地開口:“謝謝大人相救。”

蘇鏡之只瞥了她一眼,沒有多餘的話。

“大人…”曲黛眸光帶了探究,可她依舊琢磨不透相師大人在想什麽,只能緊張地捏着衣角,欲言又止。

只見,蘇鏡之俯身拾起那把銀劍,交到曲黛手上,語氣平淡無波,“拿穩了。”

她看得出曲黛有很多話想問,譬如為什麽要救她,但是始終忍着不敢問。

“是。”曲黛垂眸,手中那把劍仿佛又多了一種份量。

再擡頭,那玄黑衣之人已經擡步離去,曲黛捧着劍,緩緩跪下,認真又鄭重,“恭送大人。”

她只能望着那黑色背影,想象不出那張絕色的臉上是怎樣的神情。她也有暗暗期冀,倘若相師大人笑了該多好。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明之前來叩門,手上是一只白瓷瓶。

“曲姑娘,這是相師大人命我送來的藥。”他只帶了這一句話,旁的什麽都沒有。

若要說實話,明之心裏是替他們高興的。興許,這次大人是動了娶妻的念頭。曲姑娘長得好看,特別是穿了新送來的衣裳後,看上去襯得愈發嬌美了,若是配大人……

大人好像喜歡這種類型。

曲黛手腕疼得厲害,沒他想的那麽多,拿到瓷瓶後試着抹了點往傷口上塗,似乎還有鎮靜效果,痛感緩解不少。

剛準備躺下,就聽到元疏的聲音,開門後一把抱上來,激動得不行,“曲姐姐,我住過來啦,以後專門照顧你的起居!”

曲黛被他這突然的擁抱話弄得發愣,聽得雲裏霧裏,“等等…元疏你搬來了?”

“嗯!就住在姐姐隔壁那屋!”元疏興奮地點頭,“是相師大人親自安排的。”

聽到最後一句,曲黛呼吸一滞,連着心跳都慢了一拍。

是大人親自安排的…

見她半天沒反應,元疏有點擔心,“姐姐,姐姐?你怎麽了?”

“是在替你高興呢,以後不用住那個小地方了。”說着曲黛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然後借着自己要躺床上休息的理由支他去收拾新屋子。

*

又過了好幾日,與想象中不同,曲黛沒有再與相師大人有什麽交集,再親近的也不過匆匆看一眼她玄黑的側影。

直到一晚,曲黛沐浴更衣完,元疏匆匆跑來,告訴她相師大人命她去主屋等候的消息。

她還披散着長發,提起衣裙跑到銅鏡前,“元疏,你看看,我挽個什麽發髻好看?這條裙子會不會太素淡了?還有這個眉要不要描一下?”

元疏直睜大了眼睛看着她,簡直不敢相信曲黛還會這樣緊張又可愛的一面,他笑着上前寬慰道:“曲姐姐,你現在這樣已經夠美了,趕快過去吧,明之大人還在外面等呢。”

曲黛點點頭,回眸望着鏡子裏的身影,雙手松開又攥緊。

那一刻,是她第一次懊悔自己沒從空間帶幾支漂亮的釵子、步搖過來。

出了屋子,明之領着她過去,推門進入,留她一人獨自等候。

主屋很大,足足有她那側屋的五六倍大,她往前走了幾步,暖橘色灑在澄黃的衣裙上,在她粉白紅潤的肌膚上暈出一層淡淡的絨光。

麝香,在香水界總是被定義為溫暖又性感。

鼻息間萦繞着的香氣,似乎…和她身上的柑橘味道融合得很好。

她還喜歡這主屋的布置,忍不住揮開衣袂轉身,金紋裙擺随着動作輕輕轉起,三千青絲飄飄揚起。

這時的她全然沒有想到這時候相師大人已經緩步走來了。

“拜見大人。”曲黛立刻俯身,臉頰染上了局促的紅。

那人道:“不必。”

“是。”曲黛擡眸與其對視上,習慣性地探究大人眼睛裏藏着的東西。

蘇鏡之卻移開視線不再看她,大步往着書案走去,一并把赈寒災的事說予她聽。

曲黛只覺得驚訝,大人真的把這番打算上奏給皇帝了。這麽做算不上逆天之行,但到底還是違背天命的。

見她蹙起了黛眉,蘇鏡之多了分興趣,聲音溫和,“在想什麽?”

“大人,這…會不會折您的陽壽?”明明是大不敬的話,曲黛還是咬咬唇問了出去。

蘇鏡之沒想到她說的第一句便是這話,微微一怔。

彼時,明之叩門而入,端着果酒與酒具。

“放下就走罷。”蘇鏡之命令道,濃眸似是藏了無盡的深海浩瀚。

就這樣,明之又離開了。曲黛看不透蘇鏡之心中所想,只覺得自己這次是真說錯話了,忐忑不安。

可她卻看見相師大人斟了兩杯酒,一人一酒杯。

曲黛只能苦兮兮地咬唇,企圖再做掙紮,“大人,民女不會喝酒…”

四目對視,相師大人不帶任何情緒的黑眸一直看她。

現在曲黛覺得自己今天怕是要完,老老實實陪着喝酒,看看能不能挽救。

蘇鏡之執了其中一杯端了起來,“是接,還是不接?”

這次,曲黛接過酒杯,一杯飲盡。

因為喝得急,所以還有些嗆,她唇瓣沾了果酒,水潤豐澤,嬌豔欲滴,再加上的眸子,吞吞吐吐的話帶了幾分委屈,“是…是不怎麽會喝…”

與想象中相反,相師大人沒有與她談任何事,果酒一杯一杯往下灌。

蘇鏡之的肌膚白得很,喝了酒就顯得紅潤許多。

真是一個大美人啊。

曲黛托着腮,目不轉睛地盯着看。

卻聽到相師大人突然問她:“手腕可好些了?”

一隔就是好幾日,現時才問。

“回大人的話,恢複得差不多了。”說着,曲黛轉了轉那手腕,想要示意給她看。

似乎太過自信了,猝不及防的一陣疼,她皺了眉,深深地倒吸一口涼氣。

耳邊傳來那人清冽的聲音:“當心。”

曲黛好一陣晃神,以至于忘了把手抽出來。

她沒有看錯,大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而那只手和自己的幾乎是同樣細膩光滑。

蘇鏡之就直直地看着她久久愣神,迷薄微醉的樣子,屏息往她手腕的傷處注入內力。

曲黛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手腕漸漸的不怎麽痛了。

內力是個好東西。她恨不能那只手多停留一會兒,可又覺得好像太久了,矛盾至極。

面前的人,是相師大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許是這果酒喝了太多杯,曲黛甚至忘了自己是如何匆匆告退的。待到關上門出來吹到冷風的時候又好像一下子清醒過來了。

再伸手去探,她的臉已經是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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