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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初晨薄暮朦胧,晶瑩的露水挂在泛黃的枯葉上,元疏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拿着一本書坐到了門口。

他在曲黛那邊一連伺候了好些天,已經摸清楚她的起居規矩了,現在還早,約晚些時候再去能讓她多睡會。他習慣早起,看書打發時間。

過了一會兒,有一陣冷風吹拂過,卷起幾片地上的落葉,他擡頭順着看過去,才發現相師大人進了這偏院。

元疏反應過來後趕忙合上書起身,恭恭謙謙地準備行禮。

“無需多禮。”蘇鏡之輕啓薄唇,一身暗衣,氣質斐然,淡然若嫡仙。

元疏點點頭,明明是相師大人比他矮上一些,他卻覺得是自己在氣勢上差了一大截。

“元疏,你可有習過武?”蘇鏡之走近了問他。

元疏一愣,随即搖了搖頭。

這個回答并沒有讓蘇鏡之覺得意外,她略一颔首,稍擡眸審視眼前的少年,輕輕吐字:“今日起,你跟着明之習武練劍。”

話落,元疏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立馬跪下來謝恩,“多謝相師大人!”

“他日,本相若不在府上,需由你近身保護曲黛。”蘇鏡之又一次命令道,不容置疑。

“元疏接令!”元疏激動得像個孩子。他明白自己能有這份殊榮,全憑曲姐姐,而親耳聽到相師大人直接喊曲姐姐的名諱,這感覺奇妙又驚喜,着實為曲姐姐感到開心。

看到他這副真誠的樣子,蘇鏡之不由得唇角微彎,面上氣勢未減,“起來吧。”

相師大人走後,明之前來交付了幾本書和幾件輕便衣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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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曲黛又多了好幾套新衣服。說是天要降溫了,需備着些厚衣服過冬。

這日子過得平淡安逸,直到宮中的人送來一道聖旨,相師蘇鏡之上前領旨。

當今聖上派相師親自前往寒地赈災,擇日啓程。

曲黛也算是在相府住了些時日了,多多少少有點歸屬感,忍不住去擔心……

緊接着,她就收到了相師大人要帶她一起去的消息,同行的還有燕青。

這安排…實在叫人捉摸不透。

等到轉身回屋去收拾行囊,元疏已經在等候了。

“曲姐姐,那地方…你想去嗎?”元疏到她跟前問道。

“沒什麽想不想的,就去吧。”曲黛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兩口,濃長的睫毛撲閃着斂住雙眸。

元疏終究是一百個舍不得的,又忍不住擔憂起來,“可是,那裏條件不好還危險,去了就是受苦的。”

“就是條件不好才去赈災的嘛。”曲黛擡頭沖他眨了眨眼睛,把茶杯放下,“再說,相師大人這麽厲害,我跟着去再怎麽都不會有事的。”

這次,她是大言不慚地厚着臉皮借着相師大人的威名當擋箭牌了。

注意到元疏沒回話,發現他突然跪了下來,叩首,“拜見大人。”

曲黛轉過頭,“……”

嘤嘤嘤,她才借了威風就被正主發現了。曲黛不禁窘迫起來,默默把臉埋了下去,“拜見大人。”

“起來罷。”蘇鏡之一襲玄衣,面如冠玉,長身而立,櫻色薄唇微微揚起。

等等…相師大人笑了?

曲黛的心頭劃過一抹驚喜,再次看過去的時候眸中多了期冀。

“聖旨已到,曲姑娘這邊如何了?”這音色絕佳,似有清泉水低落在玉石上,叮泠悅耳。

“還…還沒開始收拾……”曲黛咬咬唇,緊張地絞衣袖。

畢竟她上次和相師大人面對面…還是有大不敬的嫌疑那次。

話出,蘇鏡之不滿道:“本相問的是你意下如何。”

“民女願意一同去的!”說完這話,曲黛覺得甚是委屈。

她雙眸含霧,唇瓣嬌軟,蘇鏡之多了看一眼,“那便好。”

嘤嘤嘤明明已經先斬後奏了,還要再假惺惺地過來問她願不願意去!曲黛覺得相師大人是在欺負人了。

*

屋內的熏香燃至一半,守在一旁侍墨的明之終是忍不住問:“大人當真要帶着曲姑娘一道去?”

話落,蘇鏡之手中的毫筆未停,神色淡然,“是,在外由女人照顧起居來得方便。”

這…他沒聽錯吧?明之有些不敢相信。

這麽多年了,相師大人終于願意讓女人近身服侍了?

似是察覺到他動作的停滞,蘇鏡之眉目微蹙,不悅道:“愣着做甚?研墨。”

明之應聲。

*

第二日曲黛起了個大早,心情很好地看着梳妝臺上滿滿當當的胭脂水粉金釵花钿……

別說委屈了,現在的她連疲憊都一掃而光了。而且這古代的妝容對她來說并不難,很快就上手了。

绾好發髻,畫好淡妝,眼尾處格外特別,勾出了一抹驚豔出挑的金黃色。

“姐姐是這世間最好看的女子了。”元疏将檀木梳放下,順着銅鏡看過去。

以往曲黛都是不施粉黛的,今日這般鄭重是從未有過的。

曲黛笑了笑,梨渦輕陷。

若相師大人是女兒身,哪裏還輪得到她呢?

驚豔過後,元疏的黑眸中又多了愁意,拉着她的衣袂舍不得松開,“曲姐姐,元疏舍不得你。”

“很快就會回來的,別太擔心。”曲黛擡手摸了摸他烏黑的發鬓,算是安撫。

“對了…”元疏趕忙解下佩在腰間的那塊溫玉交到她手心,“這塊玉,姐姐你務必随身帶着,能保平安的!”

這暖玉淨白無暇,必然是上好的珍貴稀品。

見曲黛猶豫地想拒絕,元疏又道:“曲姐姐你莫要說太貴重不能收甚的話,這玉确實是好玉,可若不能盡其所有,也不過是塊無用的廢玉罷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曲黛也不好再推卻了,“那我就當是暫時為你保管着,一回來就交還給你。”

“好。”元疏笑着為她系上,“姐姐可有想過大人為何要帶你一同去?”

“可能是到了那裏相師大人需要我服侍?”曲黛胡亂猜測着。

聽了這話,元疏噗嗤笑起來,道:“曲姐姐,大人有那麽多小厮侍衛,哪裏還需要你啊?再說,你來了相府這麽久,什麽時候做過活了?”

這倒是…曲黛把一早放到桌上的梨子塞給他,“喏,秋天吃點梨子。”

元疏驚訝地接過。這…除了桃還有梨?

曲黛就這麽看着他,笑而不語。

季節到了,梨樹結果實了,她就順手從空間摘了個給他。

*

此次赈災,是由皇帝親自送行,還派了兩百精兵随行,此番殊榮天底下不過一個蘇相師當的。

曲黛一身金絲雲紋廣袖雙絲绫鸾衣,按着之前的吩咐,跟在相師大人右側。

絕色佳人,嬌憨好顏色。

皇帝看到她的時候眼前一亮,接着又看了看前面的蘇鏡之。

蘇愛卿說的心悅之人,想必就是這位女子吧。

這出行的陣仗浩浩蕩蕩,街邊百姓無不擁戴這如同守護神的存在。

而曲黛也沒想到自己會和相師大人在同一馬車。

那日薄醉,麝香溫暖,柑橘香甜,始終浮現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對面坐着的相師大人并未看她,道:“斟茶。”

明明只是普通的吩咐,曲黛卻覺得窘迫,一定是她太緊張了。

茶香溢滿了整個馬車,相師大人靠着軟墊阖眼小歇。

曲黛不由自主地屏息,相師大人仿佛是畫中走出來的,這輪廓,這眉眼不過分濃,又不過分淡,把美發揮到了極致。

到了黃昏時分,一行人入住一家大客棧,曲黛跟着燕青一道去買東西。

燕青給了她一頂鬥笠,輕紗遮面,好避旁人的目光,以免發生什麽不必要的事端。

相師大人的喜好,曲黛不大清楚,只知道出門前囑咐了一句要帶些本地的茶葉回去。經過茶店,她與燕青分頭采購。

“姑娘,這裏都是今年的新茶。”店老板引着她往裏走。

手心裏是一小捧茶葉,曲黛撩開面紗,低頭聞了聞,不多時就定下了要買的茶葉。

“這位姑娘。”

背後有人喚她,曲黛應聲轉過身看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位身穿月白華服的男子,氣宇軒昂,相貌堂堂,手執一把折扇。

這人她并不認識。隔着面紗,曲黛皺了皺眉,學着文绉绉的話問回去:“不知這位公子是有何事?”

只見,那男子拱了拱手,态度謙和有禮,“姑娘,在下晉樾……”

他還未把話說完,就見金白長裙的姑娘直往後退了一大步。

見狀,晉樾面色微微變。

他盛京晉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能與晉家人為友是莫大的榮幸。

而他晉樾,晉家嫡少爺,多人夢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平日只有他人拼命巴結往上攀的份,今日這姑娘退避三舍的态度……莫不是他哪裏說錯了?

而此時此刻。曲黛心裏想的很簡單。

那就是,離姓晉的人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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