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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蘇煜傻傻愣愣地看着道士說不出話來。

那個暴君服毒自盡？

這怎麽可能？

龍淮的為人如何，蘇煜是知道的。

論脾性，他瑕疵必報，絕不留情，寧可我負天下人，絕不許天下人負我。

論心機手段，什麽浔王、康王、龍淮的那些叔伯兄弟，甚至包括大權在握的老皇帝都不是他的對手。

那樣一個坐擁萬裏江山的人上之人......會選擇自我了斷？

蘇煜又低頭重新把那個關于承軒帝的詞條仔細看了一下。

算時間那是在他死後的第三年，年僅三十二歲的承軒帝不顧朝臣的勸阻和天下百姓的暗中議論，在子侄輩中選了一位繼承人立為儲君。之後沒多久就在景山別院中服毒自盡了。

這一切看起來都是有據可循的，但仔細猜想卻又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說是什麽陰謀詭計，那位繼位的小皇帝蘇煜也是認得的，沒有深厚的背景，也不是絕頂的聰明，性情倒是寬厚還極明事理，又頗有主見不會輕易被人左右，也算是繼位者中的絕佳人選。但怎麽看也不像是那種笑裏藏刀極善謀劃，可以輕易将那暴君算計致死的人。

那麽......沒人能算計的承軒帝真的是自殺？

蘇煜被這樣一個消息震驚到，滿心疑惑想要探尋真相，企圖搞明白那個正值壯年，滿懷雄圖壯志的承軒帝究竟是為什麽會死？

久遠時光裏的真相無從探尋，除了繼續在手機上來回輸入相關問題尋求相關解答之外，別無他途。

但蘇煜只查到了一些風馬牛不相及的解說及花樣的杜撰，以他這個當年人的角度來看，都不怎麽靠譜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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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起頭，茫然四望。

這是一個他很熟悉的地方，一擡頭放佛還能透穿記憶，看見他和龍淮當年的模樣......

卻不曾想過，他們都在盛放之年殒命，一個死于劍鋒之下，一個死于毒侵五髒六腑，都成了短命鬼。

忽然，他猛地回過神來。

他在幹嘛？千年已過，塵埃落定，死去的又豈止是他和龍淮兩個人？

歲月悠悠，生死輪轉，誰曾逃得過？

他這會兒何必非要研究龍淮的死因？別說歷史深處的往事無人探尋得出真相，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他想起自己那天拒絕林致的試戲邀約那般幹脆，為的不就是切斷過往，重新來過？如今管他龍淮是自殺還是他殺幹嘛？

想到這裏蘇煜收了手機，竭力壓下心頭的不适，擡頭看向那道士，只見那位求字者不知什麽時候又專注埋頭跟人對戰了起來。

蘇煜：“......”說好的要帶他上分呢？

...

買字的沒個買字的态度，巴巴跑上門來賣字的只好積極主動些。

蘇煜起身走到道士說的桌案旁，看了一眼需要提的字，動手幹活兒。

一切仿佛都透着他參不透玄機。

這個道士要求的字，正是當年蘇煜在觀中提的字。

那時候他為了能拜入無字觀可說是費盡了心思，十八般手段齊上陣，只求能入了觀主的法眼，其中自然少不了舞文弄墨、解經讀典，偏偏就對了觀主的喜好。

那時候恰逢年關，觀主便吩咐蘇煜将觀裏大大小小裏裏外外門廊上的對聯都給寫了。不止那一年，此後幾年觀裏需要題字的地方都是蘇煜效的勞。

這麽多年過去，蘇煜沒想到他又來幹這活兒了。

一口氣照着寫了一堆，蘇煜這才停下筆來。

一扭頭發現他那不知道是不是轉世的道士師父終于從游戲裏擡起頭來，正定定地望着他。

蘇煜心中一動，問他：“你認識我嗎？”

那道士目光不移，坦蕩蕩地點頭：“認識啊！你不是來寫字的嘛？剛你說過了，怎麽，以為我是個傻子？”

蘇煜：“......”

好吧，可能也有哪裏不一樣的，比如前世的觀主，雖然也一直是年輕俊朗的模樣，但多少老成持重些，端着的時候頗有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

這會兒這個道士......身上有濃濃的凡人味道。

再比如前世的龍淮，平靜時內斂陰沉、暴躁時烈如煉獄之火，而今世，則相對溫柔平和許多。

“這道觀是道長你的嗎？”蘇煜繼續搭讪。

“廢話，不是我的別人能讓我在這兒呆着？”年輕道士脾氣看起來不怎麽好。

蘇煜也不以為意，又問道：“不知道道長怎麽稱呼？”

那道士輕巧地從椅子上跳下來，說道：“吳穹。”

他一邊說一邊走到桌旁看蘇煜寫的字。

“吳穹？蒼穹的穹？那道長法號是什麽？”蘇煜前世只知道無字觀觀主的法號叫無道子，并不知道他的本名叫什麽。

那無穹道長卻已經不耐煩起來：“你查戶口呢？問題可真多。”

說着他斜眼看了蘇煜一眼，問：“剛叫我師父，怎麽？想拜師修道？行，先交拜師費來，我教你升仙成佛的本事。”

蘇煜：“......”修道還修成佛了？頭一次聽說。

問題的關鍵也不在這兒，蘇煜拿手指頭在他寫的那一摞字上面指了指，說道：“吳道長能把這字錢先給結了嘛？”

吳穹道長的氣焰一下字被壓下去大半，兀自強撐着臉面說道：“給啊，我也沒說不給，總得先驗貨過關了吧？”

蘇煜沖着那些字一擺手，任君檢驗。

吳道長拿着那字一張張看過去，看了沒幾張就扔到了一邊，漫不經心似地評價：“還算湊合事。”

接着又清了清了嗓子說：“錢我不是不給，不過得等一天。”

蘇煜這會兒半點兒不着急，可嘴裏還是說：“這不太好吧？”

吳道長立刻不耐煩了：“怎麽就不太好了，我堂堂一觀之主，還能賴你錢？你不放心就把字拿走。”

蘇煜想了一下給了另一個提議：“拿走就算了，這來回折騰我還挺累的，反正你這兒地方大，我就在這兒住一宿明天直接拿錢再走好了。”

吳道長拿眼睛瞪他：“那可不行，我這道觀不留外客。”

蘇煜想了想回他：“那你收我做徒弟，我就不是外客了！”

這人怎麽看都是前世的吳道子，前世蘇煜是正兒八經拜過吳道子磕過頭的，這會兒叫師父也不吃虧。

那吳道長沖他點頭：“行啊，你得先給拜師錢。”

蘇煜從自己那些字裏拽出兩張往旁邊一放，說：“就拿這個抵了。”

吳穹：“......”

沉默幾秒他終于無奈地搖頭：“行吧，不過我可說好了，教你道法修行沒問題，讓我帶你上分可得另算錢。”

蘇煜無語，為什麽一個曾經仙風道骨的觀主在轉世之後淪為了一個網瘾少年？

輪回，果然是不靠譜的！

...

一切談妥之後，吳道長大聲叫他的大弟子點外賣，倒是沒忘了給他剛收的二弟子帶一份，只不過他要求二弟子給他轉賬飯錢。

蘇煜比他大方多了，除了飯菜之外還點了幾瓶酒，說是孝敬師父他老人家。

年輕的吳道長終于露了個笑臉：“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麽上趕着拜師父的，既然這樣，那師父我就教你點兒真本事。”

蘇煜倒是有興趣，問：“什麽真本事？”

吳道長手一甩，手裏多了一把撲克牌，又一甩，撲克牌不見了。

蘇煜：“......”

吳道長：“怎麽樣？想學嗎？”

蘇煜冷酷地拒絕掉。

地方遠，外賣過了好久才來，小哥看樣子是常來的，一看見蘇煜還稀奇道：“喲，來客人了？難怪要酒了。吳道長，這是你說的節目組的人嗎？”

吳道長搖頭：“不是，他們明天來。”

外賣小哥一臉激動的樣子，說道：“那我明天早點兒下班過來能看見明星不？”

吳穹道：“看不見，明星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好好送你的外賣吧！”

等外賣小哥走了，不明所以的蘇煜才在一旁問道：“什麽節目組？”

吳穹毫不客氣地開了一瓶蘇煜點的酒，說道：“你的、我的，財神爺。”

蘇煜有點兒明白了，問：“你是把這個道觀租給人家拍戲的了？”

吳穹喝了口酒，品味半晌才道：“人不是拍戲，是綜藝節目。”

蘇煜微微點點頭，看着冷冷清清偌大的一個道觀，心想：管他什麽拍戲還是拍綜藝節目，一個真實的問題就是：好窮一道長！相比當年皇家道觀的排場......真是差得太遠了。

不過......雖然這個吳穹道長跟他前世拜的修道師父觀主無道子處境不太一樣，脾性看起來也不盡相同。

但不知為什麽，蘇煜直覺覺得這個吳穹不簡單。

他一定懂一些自己這樣的凡人不懂的玄妙。

關于他的輪回，關于他與原身的關系，最重要的是會不會被原身的意識排斥，最後魂飛魄散的問題，他覺得找這位吳穹師父，一準沒錯。

...

在蘇煜陪着看起來不太靠譜，但卻得到了蘇煜直覺上的信任年輕道長師父吃吃喝喝、談談說說的同一時刻，徐得勝正趴在敞開的窗口向下張望。

樓下沒有飄來菜肴的誘人香氣，甚至連燈都沒有亮。

他家影帝的那只“狐貍精”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徐得勝回頭看了一眼，項呈坐姿筆挺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上正在播放的是《百萬男團》的選秀節目，這一期，蘇煜還沒有被淘汰。

徐得勝撓了撓頭，之前他家主子還一眼不錯地跟着蘇煜，掌握他的行蹤，怎麽今天開始不跟了？

就連對方夜黑未歸都不在乎？

徐助理真地是看不懂了。

但他也不敢問，他也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