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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窗外又起簌簌雨聲，卧室內落針可聞。

沉默對視，顧筱之收回目光，閉上眼。過了一會兒又睜開，環顧四周。

好像因為發燒有點懵。

沉珂盯着她看，悄悄收回牽着她指尖的手。

她好像沒發現。

別人都說顧筱之特別溫柔，其實不是。

沉珂知道她心比誰都狠。

她看到他臉上猙獰的傷痕，但她一句話都沒問。

一顆心像檸檬，被攥出酸汁淌了一地。

他克制地垂眼，掩藏發紅的眼圈。

當初走時，趙闊就勸他，小心報應。

報應這不就來了。

但是他不後悔，如果回到當初，他還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阿姨這兩年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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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小心開口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氣氛。

“嗯？”

她茫然扭頭，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沉珂你去打架了嗎？”

又慢吞吞地來回打量他，“你穿的好奇怪。”

她好像後知後覺，“是去面試了？”

她很累，腦袋昏脹，強撐着說出這幾句話就覺得沒有力氣了。

她艱難擡起酸軟的胳膊，非常輕地碰碰他唇角的青痕，“去上點藥。”

說完自己蜷縮起來，小聲嘟囔，“我先睡一會兒啊沉珂。”

“你記得去上藥。”

沒一會兒，她的呼吸重新平穩。

沉珂低下頭，輕輕攥住她的指尖，額頭重新抵上去，肩膀顫抖。

她燒迷糊了，回到了他們的大四畢業季。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她這樣溫柔的關切了。

平複好情緒，沉珂起身去隔壁卧室浴室拿了一條新的浴巾。

擡步走時他又停住，回頭打量這間嶄新的浴室。

回到卧室，他重新回到她旁邊，坐在她身邊，低頭仔細擦拭她潮濕的發尾。

想用吹風機給她把頭發吹幹，又害怕吵醒她。

于是沉珂就這樣擦啊擦，一直擦到發尾變得幹燥。

做完這件事，沉珂又拿體溫計給她量體溫。

他家裏只有腋□□溫計，可……

“給你量量體溫。”

他俯身到她耳邊，“配合我一下好不好？”

不然退燒後生氣的還是你，他在心裏說。

顧筱之好像聽到了，皺着眉要解前襟的扣子。沉珂見狀連忙挪開眼，布料摩擦細細簌簌的響聲明明很輕，卻震的他頭皮發麻。

他不敢呼吸，抿緊雙唇。

突然，身側響起氣惱的聲音。

她的手指頭怎麽都不好使，顧筱之直接擺爛，“我解不開，沉珂你來解吧。”

霎時間，火舌舔.舐他的身體。

高樓拔地而起。

沉珂脊背僵直，喉嚨幹涸。

她将柔軟的小手塞進他剛硬的手裏，“你來。”

沉珂：“……”

他手指松開，又蜷到一起。

垂着頭，過了片刻他猛地起身大步走進衛生間。嘩啦啦的水聲響起，溫熱的水流沖過他的手指，等皮膚比平常熱一些後他才關掉水龍頭。

深吸口氣，握緊拳頭，走了出去。

坐到她身邊，看準第一顆扣子的位置後他閉上眼，手指往下，撚住小巧的絲綢紐扣。

絲綢薄如蟬翼。

即使他小心，也會觸碰到她。

喉結滾動，下颚緊繃，冠玉一般的面頰逐漸染上緋色。像綻開的夕陽，眼色愈加濃重。

他的□□和靈魂好像分割兩半。

輕飄飄的，骨節碰到如雪的棉花糖。

頓住，沉珂淺籲口氣。

寂靜的卧室裏全是他如雷的心跳聲，他又張開唇瓣，小心吐口氣。

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

慌亂就容易出錯。

沉珂晃了一下身子，伸手往下。

“不要捏那裏。”

她小聲嗯了一聲，尾巴帶着鈎子，柔軟的嗓音像貓咪在撒嬌。

沉珂跟被燙到似的立刻松手，胡亂扯過被子蓋到她身上，奪路而逃。

沉珂直接鑽進浴室。

連衣服都沒脫，拉開浴室門将閥門擰到最右，冷水兜頭而下。如果是別人肯定忍不住打個激靈。

可沉珂卻渾然不覺，他渾身冒火。

沉珂不放心顧筱之。

沖了會冷水将将有效果就走出浴室，脫下濕淋淋的襯衫西褲，用浴巾擦幹身體後換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

往床邊走前，他深吸口氣。

白色T恤下，緊實的肌肉收緊。

她還乖乖睡着。

紅潤的唇瓣微張吐露芬芳。

沉珂根本不敢多看，只一眼就跟被燙到似的。

他還是去買把耳溫槍吧。

雖然他在顧筱之面前一直僞裝成正人君子的人設，但他并不相信自己的自制力。

但是不管怎麽樣，他得把她的扣子重新系上。

“不要咬我……”

她側頭小聲嗫喏。

什麽？

咬什麽？

沉珂頭昏腦脹，沒聽清。

……

短短幾分鐘，每秒都很漫長。

終于系上最後一顆紐扣，沉珂又出了一身汗，白色T恤變得透明貼在身上。

沉珂捂住額頭，艱難吐口氣。

他又去沖了個冷水澡。

等再出來時，手機響了。

是劉助理送耳溫槍。

沉珂松口氣，立刻去量體溫。

還好暫時不需要吃藥。

沉珂又去拿濕毛巾，給她擦手心，手臂。

不敢多看。

可她身上白的晃眼。

白玉成精大概就是如此吧，他忍不住想。

他小心又仔細擦了一遍後，坐在床邊看她沉靜的睡顏苦笑。

“你啊，真是我的克星。”

安靜的夜，這聲感嘆顯得很突兀。

突兀到好像驚醒了她，她伸手摸到他的手指。

因為剛剛他一直在洗冷水澡，又為她擦拭身體，現在身上比較涼。

她很喜歡。

對于還在發燒的顧筱之來說簡直像吸鐵石一樣，她毫不客氣貼了過來，拱進他懷裏。

沉珂斜倚在床頭，本在閉目養神。

她好像覺得這樣不舒服，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說什麽。沉珂只能投降，嘆氣在她身邊躺下，被她當作冰袋舒緩低溫。

他仰頭看着天花板，心緒複雜。

今晚，他在“歷劫”。

沉珂以為這是結束，可夜色那樣漫長，這明明只是開始。

淩晨，她體溫降下來，沉珂終于放松，阖上眼休息着。也不敢睡沉，在她發現之前他得趕緊走，不然說不清。

她可能會生氣。

沉珂想得很簡單。

迷迷糊糊，現實和夢境的交界處。

突然！

他被一把握住。

沉珂倏地睜開眼，錯愕看向右邊。

她還閉着眼，可顫抖的睫毛像被陽光吻過的花。

沉珂不敢動，怕驚醒她。

他憋住氣，側過頭不看她，頸側血管暴起。

緊繃的下颚銳利如刀。

不知多久。

也許是幾分鐘，抑或許是幾十分鐘。

沉珂幹爽的衣服又重新被汗打濕，整個人像被從水中撈起的月光。

再次踏入浴室前，他回頭，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姑娘。

翌日醒來，顧筱之意識回籠第一反應是頭好疼。

身體酸軟。

睜開眼環視一圈，是個陌生的房間。

她瞬間清醒，掀開被子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衣着整齊，這才松口氣。

拉開門，沙發上一道人影。

客廳開了盞落地燈。

見她滿臉疑惑，沉珂背脊緊繃，克制扶着膝蓋起身。

“雨大，很多路被淹了，我一會兒送你回去。”

沉珂低眸閃躲，沒有看她，“你醒了就先休息會兒，我還有點工作。”

說罷颔首，往後退兩步，轉身，阖上房門。

顧筱之覺得沉珂這樣躲避她，大概是顧念那麽丁點的舊情才把她從那帶出來。

她還隐約記得自己昨天好像有點難受，又淋了雨吹了風。

最近忙工作，她已經連續一周淩晨三四點才睡，所以好多迷迷糊糊的她沒記清。

停不到腳步聲之後，她才收回目光，轉眸仔細打量這間卧室。

跟沉珂之前住的老房子不同，不用多看其他地方，一看這間卧室就知道這套房子價值不菲。

卧室裏東西少而精，都是大牌貨。

兩年不見，她和他真是不同了。

他有他的機遇，再也不是需要和她抱團取暖的小可憐了。

顧筱之抻了抻唇角，心底最後一絲說不清的情緒就這樣蒸騰掉。

疲憊不堪，顧筱之閉上眼還真又睡着了。

這次她居然沒有繼續做那個荒唐的“春.夢”。

可隐約間手裏卻有熟悉的觸感。

後來她夢見自己在哭，看着沉珂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哭的撕心裂肺、狼狽不堪。

顧筱之是窒息醒的，醒來後擡手摸到臉上濕潤的淚痕。

先是發了會呆，然後下床，輕手輕腳拎起放在床頭櫃上的電腦包，打開房門。

剛走出走廊，就看到客廳沙發上隐于黑暗的那道人影。

他起身，走到她身旁，彎腰接過她的電腦包，率先往玄關走。

“走吧，送你回家。”

他的嗓音有些啞，身上有淡淡的煙味。

好像有什麽煩心事，抽了不少煙。

他原來不抽煙的。

煙酒都不碰。

可現在……

顧筱之看他，都變了。

她變了，他也不是之前的人了。

往日情誼自然也就随風消散。

即便遺憾。

可人生漫長，本就充滿遺憾嘛。

顧筱之這樣想，奇異地居然釋然了，這段時間壓在胸口讓她呼吸不暢的東西好像輕了。

天邊已露出一絲天光，路燈顯得不那麽亮。

早點攤已經忙碌起來，環衛工人也拿着大掃帚清掃昨夜被雨打落的樹葉。

一路兩個人都沒說話，車廂裏寂靜無聲。

沉珂一反常态，格外安靜。

“路邊停一下。”

沉珂前後看看，停下。

然後看她下車，不過她沒提着電腦包一起走，沉珂松口氣。

他專注地看着她的背影，在她轉身前垂下眼。

不一會兒她提着一個小塑料袋回來，是小籠包和一杯豆漿。

“今天麻煩你了，請你吃早飯。”

沉珂用一種她看不懂的眼神在深深看了她一眼，喉結滾動。

喉結上那顆她最愛的小紅痣跳躍着。

顧筱之愣住，盯着那多看了兩眼，小紅痣跳的更加厲害，她才回神。

是臉上粘東西了嗎？

還是他餓了？

“怎麽了？”

她胡亂摸下臉頰，沒什麽東西。

将小籠包遞給他，“你是餓了嗎？”

想到淩晨，沉珂咽下喉嚨，黑眸更加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