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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七章

白色網約車剛開出去不久,被夜幕掩蓋的一輛黑色轎車默默跟在後面開遠。

電話響時,沉珂臉色晦暗的立在窗前。

“老板,顧小姐已經安全到家。”

聽着對面靜默,助理又自作聰明地加了一句,“那位先生也離開了。”

良久,助理才聽到一聲低沉的嗯聲。

挂斷電話後,助理不由捏把汗。

沉珂背靠落地窗坐下,幽深的雙眸盯着沙發旁剛剛她坐過的地方。

目光一遍遍摩挲,仿佛她還在這。

顧筱之回到家裏,把電腦包放到沙發上。

然後自己也癱在沙發上,被抽光所有精氣神似的。

她沒自己表現出的那樣平靜。

她喜歡沉珂七年。

他們一起過過六個春節。

她十八歲生日時,其實她想過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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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年除夕夜,聽着電視裏熱鬧的春晚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半夢半醒之間感覺有人溫柔拂開她後頸的頭發,然後後頸的軟肉被輕輕咬住。

她以為是錯覺。

尤其是第二天看他依舊像一株挺拔的白楊清淡無塵時。

她恍惚糾結了一年。

等到十九歲的除夕時,她又被咬了一口。

她高中成績沒有他好,法學是濱大的王牌專業,以她當時的成績是考不上的。

但是他每天輔導她,為她做重點總結,晚自習結束後給她補課。

到了濱大後更是。

在她困窘之際将她拽出泥潭。

種種跡象疊加到一起,她以為他肯定喜歡自己。

但沒想到。

所以她從那之後她對自己的判斷持懷疑态度。

輕易當真,胡思亂想後鬧笑話,不如什麽都不想。

潦草的內心就這樣重新安定下來。

顧筱之起身去洗澡,像平常每一天一樣吹幹頭發上床睡覺。

她又做了夢。

可這回不是那個春夢。

說起來奇怪,自從與他重逢之後,她反倒沒怎麽做那個夢了。

好像所有往事終于變成了雲,被一陣風吹走。

翌日醒來,又是辛勤工作的一天。

非訴律師雖然最初比訴訟律師賺的多,但都是血汗錢,幾乎是随叫随到沒有休息日。

她已經好久沒有休息了。

現在住的老房子還是她外婆工作時單位分的,已經有年頭了。

很小,也沒有物業。

小區裏原來住的都是跟外婆一個單位退下來的老人,後來老人們離世,孩子們有的把房子賣了,有的給租了出去。

小區住戶漸漸就有點魚龍混雜,有一次回來碰到醉漢鬧事,掄着啤酒瓶砸牆。她連忙躲開還是手臂被劃傷。

奇怪的是就那一次,後來沒人再在院裏鬧事,可她晚上加班回來晚時還是有點害怕。

其實她從大學開始兼職,再加上這兩年努力工作又自己花的少,也攢下一些錢。

但她沒有依靠,沒有底氣,她不敢花。

洪流巨變,她只能依靠自己,只能萬事小心,再小心。

顧筱之扶着地鐵欄杆,放松自己順着地鐵的方向輕輕晃動。

她小時候父母希望她長成一朵花,可她長大後不得不變成一棵茁壯的樹。

還好今天工作有好消息。

裴正卿今天來辦公室給小組開了個會,宣布了一個好消息。

他們要參與光中影視的IPO。

裴正卿環視一圈,“一會兒江敘和顧筱之跟我去一趟。”

會議室靜默一瞬,劉湫湫與夏朗對視一眼,隐有不滿,“老大,筱之工作還沒到三年。”

又對顧筱之歉意笑笑,“筱之,我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可能經驗豐富會更好點。”

梁初蕾眼睛瞪圓,表情有點怪異。

比顧筱之經驗豐富的就劉湫湫自己和夏朗,她直說自己要去得了呗。

說起來也是,他們團隊裴正卿作為領頭人把握大方向,平時江敘挑大梁。

劉湫湫和夏朗都是五年級律師,已經成熟算是能獨擋一面。

梁初蕾雖然入行三年,但她沒有顧筱之拼命。即使顧筱之好像工作時間只有兩年,但在質量上,裴正卿并不覺得她差點。

要說具體的,也就是欠缺歷練的機會。

更別提這次還有內情。

于是裴正卿掃過他們,看清他們每個人的神情之後屈指敲了敲桌子,“就這樣定了,有問題去辦公室找我單聊。”

說罷裴正卿大步離開,劉湫湫坐在那,看了一眼顧筱之,最終猶豫着還是追了出去。

夏朗無奈嘆氣,幫劉湫湫收拾好電腦,又對他們點點頭,也走了。

江敘低頭看腕表,對顧筱之說,“十點準時出發。”

裴正卿做出的決定輕易不會改變,就算劉湫湫找他說十次也沒用。

顧筱之點頭,垂着眼抿了抿嘴唇。

“爬升的路就是這樣。”

梁初蕾安慰顧筱之,“咱也不是人民幣,不可能人人供着。再說了就是人民幣也有人不喜歡呢。”

在職場上冒頭都得經歷別人不服不忿的過程,等給人甩遠了就好了。

“你想想,爬上去才能掙更多的錢,這麽一想是不是就沒壓力了!”

顧筱之聞言釋然笑了,鄭重其事地點頭,“初蕾說的有道理。”

其實她剛剛想的不是這個。

之前有次加班,車在紅燈停着時她看到劉湫湫和夏朗親昵地依偎在一起分着吃一盒炸土豆。她還無意中看到劉湫湫手上戴的戒指和夏朗藏在襯衫裏的那個圓環似乎一模一樣。

十點鐘三人準時出發。

開的是裴正卿的奔馳,上車後裴正卿好似随口說了一句,“沒想到劉湫湫是給夏朗争取機會。”

想着又跟江敘說,“下次有機會帶帶夏朗。”

江敘點頭。

顧筱之安靜坐着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另一邊,光中大廈。

沉珂已安穩坐在趙闊辦公桌對面。

他不着急。

他耐心地編織着網。

九年他都等得,不差再多幾天。

話是這麽說,早上他就推開趙闊辦公室的門。

趙闊正低頭看文件,聽到咚的敲門聲眼皮一跳,再擡頭就見沉珂一身挺闊西裝。

這兩年沉珂還是有變化的,原來瘦削像出鞘的利刃。

現在身上有了一層薄薄的肌肉。

不是健身房練的那種,是真刀真槍練出來的真貨。

但這不是最奪目的。

“你這臉怎麽了?”

毀容了還怎麽追人啊?

沉珂不想提,擺擺手。

但下一瞬又朝趙闊露出右臉。

趙闊:“?”

沉珂漫不經心:“看到這道傷口了嗎?”

趙闊點頭。

看到了,還挺長呢。

沉珂滿意點頭,看到就好。

“傷口處理的好不好?”

趙闊被問懵了,“?”

下一秒就聽沉珂頗為驕傲地低語,“顧筱之上的藥。”

“……”

一陣詭異的沉默。

趙闊索性提起正事,“你真要這麽幹?”

沉珂懶洋洋點頭,低頭整理自己衣襟,查看扣子扣沒扣好。

看他跟求偶期的孔雀似的,趙闊也知道沉珂這兩年不容易。好兄弟身上終于有了活泛氣兒,最終他還是沒忍心拒絕,“行吧,但是咱先說好了,你追媳婦別耽誤正事。”

沉珂不以為然冷哼。

這看不起誰呢?

趙闊一看他表情就知怎麽回事,直接揭了他老底。

“你要不然跟梁束一起報個班看看怎麽追媳婦吧。”

他看這倆人怎麽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主要是靠譜的人就不能分手是不是。

那還得是梁束。

沉珂更慘,畢竟都沒跟人姑娘在一起。說破鏡重圓都名不正言不順的。

見沉珂濃眉皺起,趙闊擺手,“你別不服,你要真厲害,怎麽落到今天這副境地的你跟我說說。”

“……”

沉珂沉默了,摸出手機,“他們十點到?”

趙闊疑惑:“你想幹什麽?”

沉珂面無表情:“學習新知識。”

趙闊:“……”

裴正卿一行人抵達樓下時內線電話響了,趙闊對沉珂使了個眼色。

沉珂起身,離開辦公室。

雖說是來談合作,但已經是板上釘釘。

裴正卿雖然疑惑光中怎麽直接找上自己,但是他畢竟在國內娛樂法圈裏數一數二,所以疑惑淺淺滑過。

說完表面上的正事,趙闊單刀直入。

“我呢,各位也知道我工作比較忙。”

趙闊遺憾并面露歉意,“所以到時具體工作你們跟我司代表詳談,一切他能做主。”

“然後呢,還有一個事。”

趙闊繼續說,“我們這比較急,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到我們這加急辦公一段時間,這樣也能提升工作效率。”

說完正事,趁其他人和裴正卿談事時,趙闊蹭到顧筱之身邊對她笑笑,顧筱之禮貌颔首。

兩人并未交談。

見她這樣平淡,趙闊心裏更沒底了。

本來應該一起吃頓午飯,但趙闊工作繁忙,今天午餐時間已經提前排上別的會議,只能間隙鑽辦公室塞塊三明治。

跟裴正卿他們道別,目光不經意劃過江敘,又看眼顧筱之。

趙闊離開後,趙闊的助理送他們下樓。

趙闊到這層視野最好的會議室,果然見沉珂正站在窗邊。

他就像一個躲在暗處的背後靈。

不敢露面,只敢偷偷看他心愛的姑娘離開。

其實趙闊也驚訝。

他以為沉珂肯定會制造偶遇。

但沉珂不是那麽沉不住氣的人。

他擡手撫過已經結痂的傷疤。

再等等,起碼等暗青消掉。

他銳利如鷹隼的眼眸無聲追随着那輛離開的車。

高樓下,再豪華的奔馳也如蝼蟻般渺小。

沉珂定在那,直到再也看不到。

與此同時,奔馳車上。

裴正卿和江敘坐在前排聊另一個項目的後續安排,那個項目顧筱之沒接觸。于是她摸出手機,點開了一個很久很久沒打開的app。

這個app是20歲時沉珂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平鋪的地圖上,兩顆小星星離得很近。

随着車開遠,星星距離拉開。

她又點開另一顆星星的形成軌跡。

那顆星星早早就到了光中大廈,最近時幾乎與她的位置重疊。

顧筱之放下手機望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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