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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幼時被狗咬了，長大後可能就會怕狗。

有時吃很愛的食物後鬧肚子了，等好了後再看到愛吃的東西，反而會覺得反胃沒有胃口。

不知道別人會不會這樣，她是。

所以在沉珂再次出現在面前後，顧筱之說不清自己的感受。

她是喜愛他的，在九年前，她拎着撬棍去做壞事前碰到他。被他攔下來，那時他們只是普通同學。

後來她注意到他，費盡心機成為他的朋友，成為他身邊唯一一個異性。

雖然他們沒确定關系，但他們是最特別的，顧筱之不在意這些虛名。

可後來，他拍拍屁股說走就走。

顧筱之才恍然大悟。

啊，有些虛名原來這麽重要。

如果她是他的女朋友，起碼分開時，他不會冷着臉說他們又沒有什麽關系吧？

現在他回來，像過去一樣對她。

但她躊躇不前，如果再來一次呢？

她可沒有九年時間再給他揮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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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去尋找一只新的小狗。

翌日出門後，顧筱之看眼隔壁緊閉的房門，照常搭地鐵上班。

因為組內的突然變動，這兩天她回所裏，江敘今天還去度假村。

早上江敘特地開車到律所，在樓下的咖啡廳等着。

見顧筱之進門，他端着咖啡杯迎上去，在她看過來時将咖啡遞給她。

是杯冰美式。

“早。”

“早。”

江敘與她并肩往電梯間走，低聲囑咐她這兩天在所裏需要注意的地方。直到電梯門打開，江敘才對她揚起下巴，溫聲道，“有事随時電話。”

電梯門徐徐關上，最後一道縫隙消失，江敘才轉身離開，坐在車上，仰頭看眼律所所在的樓層，踩下油門，出發。

顧筱之剛出電梯，梁初蕾迎面而來，見她手裏捧着咖啡杯眼睛驟然一亮。

杯壁外挂着冰涼的水珠，一看就很勾人。梁初蕾直接奪過，往嘴裏灌了一口，“昨天晚上四點才睡，之之這杯咖啡真是救我狗命。”

說着拿過去，仰頭一飲而盡。

顧筱之盯着倒起的咖啡杯，沒說什麽，與梁初蕾一同往座位走。

梁初蕾跟她大吐苦水。

昨天會開的急，梁初蕾都沒機會跟顧筱之聊天。

顧筱之聽着，路過茶水間時劉湫湫走出來，梁初蕾噤聲，待劉湫湫走遠才撞了撞顧筱之肩膀，壓低嗓音小聲說，“最近劉湫湫很奇怪。”

“但我也說不上具體是哪奇怪。”

顧筱之嗯一聲，看眼座位上認真工作的夏朗。

劉湫湫走過去，将馬克杯放在夏朗手邊，夏朗一直看着電腦屏幕沒看她。劉湫湫站了一會兒，落寞地垂眼回到自己位置。

梁初蕾背對着他們沒看到，正跟顧筱之說另一件事，“對了，你什麽時候把貓接回去？”

之前因為工作忙，碰上母親出事，又特別存貓生病要住院打針。

她顧不上，梁初蕾拍胸脯能幫忙，就把貓給接回家了。

本來說好照顧一周，但梁母被那只小貓迷的神魂颠倒，好說歹說讓梁初蕾求求情，讓老母親多養幾天過過瘾。

梁初蕾能說什麽，只能應了。

貓就這樣暫時在梁家住了下來。

聞言顧筱之突然想到沉珂之前沖進她家裏沒找到貓後滿臉不可置信的樣子，沉珂現在又在她家隔壁。

顧筱之想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過段時間吧，讓阿姨先過過瘾。”

聽這話梁初蕾可開心了，她媽本來就不舍得，“好嘞，那再讓她過過當姥姥的瘾。”

又是一天緊張忙碌的工作，中午飯十五分鐘解決，剩下時間全泡在會議室裏。

等到晚上十點終于合上電腦時，最後一口氣洩了。

她疲憊趴在桌子上。

再次想起姑姑的話，你到底在堅持什麽，犟什麽，還不早點回家把公司拿到手裏。

姑姑說得很殘酷，難道等你爸良心發現嗎，他有那東西倒好了！

說起來，她父母的愛情故事俗不可耐。

顧方行年輕時風流倜傥，氣質不凡。在讀大學時遇到她母親，驚為天人。從此驅散身邊莺莺燕燕，只圍着她母親。

那時誰都提醒母親要小心，哪能指望纨绔子弟有真心。

最初母親也豎起高高心牆，可誰也沒想到顧方行居然堅持了大學四年。

到最後連旁人都被打動，畢竟浪子回頭金不換。

母親也是，最終淪陷在他編織的情潮中。

母親有個很美的名字，柳姿。

有蒲柳一樣柔美的風姿。

他們也是過了幾年甜蜜日子的，顧方行不顧父母反對，堅持與母親結婚。堅持讓柳姿在家就好，他來養家，養她。

可惜情潮再動人也短暫，日漸平淡的生活困不住顧方行躁動的心。

他先是悄悄出軌，後來幹脆明晃晃将人帶回家，在柳姿面前放肆大膽地交.媾。

蒲柳柔美，但不夠堅韌。

像精致的玻璃樽，被妥善仔細捧在手心，又被狠狠擲到地上，碎了一地。

柳姿“瘋”了。

祖母本來當初就不同意，對女兒恨鐵不成鋼。

因顧筱之有顧方行的血統，對顧筱之也淡淡的，但又因為女兒，不得不将顧筱之拉扯大。

從小，顧筱之就沒怎麽瞧見過祖母對她有好臉色。

可能因為她是母親不幸的根源。

在顧方行拍拍屁股走後，從前愛她如命的柳姿也換了個人一樣，獨自搬到另一套房子。

顧筱之不怨恨柳姿，因為她覺得痛苦是無法感同身受。

但她也想身旁能有一個永不離開的人，像她在這個飄渺宇宙的錨點。

遇到沉珂那天，她緊攥撬棍是因為聽說顧方行要再婚，她準備去砸了顧家的婚車，最好再把顧方行的腦袋開個洞，好看看堅硬的腦殼下到底藏着什麽髒污惡心的東西。

她都算好了，她那時還沒成年，就算被警察抓了能怎樣。

再說，她還是顧方行的崽子，這不是家務事嗎。

冷靜而殘忍的想法一旦在腦海裏紮根，就無法控制地瘋漲起來。

即使知道那樣不對。

如果不是沉珂攔住她，也許她就會走向另一條不同的人生路。

沉珂以為她被欺負，小跑着追上他，彎腰問她要不要幫忙。

趁她發呆時從她手裏把撬棍拿走，她永遠記得他後來說的那句話——天氣太熱了吧？我請你吃個香草冰淇淋吧。

她低頭看着那只怎麽都不松開她的手，突然間，另一種想法在她心底猛烈炸開。

許多年過去，可能是年紀長了，也可能是她學會僞裝。

她的情緒已不再那樣外露，她已經學會用母親那樣柔軟的風姿将真實的自己裹起來。

從前，沉珂都不知道她那天要去幹嘛。

現在他也不知道她真實的內裏是如何黑暗扭曲。

再起身時，顧筱之已經收拾好所有情緒。

如果她能選中一條永遠不離開的小狗，她不介意徹底埋葬真實的自己。

晚上十點多，地鐵已下班。

顧筱之只好叫車，剛出門，就看到站在路邊的人。

夜幕下，清冷月光灑在他身上。

他身上挺闊的白色襯衫被月華映襯，周身清冷。

但在轉眸望見她時，沉珂溫柔地笑了。

她突然想起剛剛下樓前梁初蕾找空跟她說的話。

“你有男朋友了？”

當時她都懵了，“啊？”

“我媽說你爸給你找聯姻對象來着，反正不是什麽好餅，她得到消息就讓我趕緊告訴你。結果我還沒來得及說，她又跟我說沒事了，說你男朋友去了。”

“在你家待了大半天，挺晚才走，反正不知道怎麽回事，你爸好像不提這事了。”

“今天早上我爸在小區晨跑時遇到你爸應酬回來，問了一嘴，你爸說讓咱們小年輕順其自然。”

顧筱之知道這麽說是給她留了臉面，顧方行那樣混不吝的人哪會應酬到早上，不正經的事情罷了。

但這輕拿輕放的做事風格，就很不顧方行。

昨晚，不知那棟別墅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是你男朋友哪來的啊？你找人扮演的？”

顧筱之沉默，片刻後才低聲，“可能是沉珂。”

梁初蕾大驚：“怎麽是他？你倆怎麽回事？怎麽突然坐過山車了？”

何止過山車啊。

摸過了，親過了，抱過了。

“下次去我家，你一定告訴我！”

最近工作太忙了，累的梁初蕾腦瓜子疼。連吃閨蜜瓜的精氣神都沒有了。

其實顧筱之不在意顧方行有什麽幺蛾子，她給自己留後路了。

但這麽多年，突然有人擋在她面前，還是讓她略有震撼。

而且那個人還是沉珂。

一時間，被她劃好的線又變得模糊。

正出神，手機被拿走，顧筱之擡頭看見沉珂正笑，“發什麽呆呢？”

拍下她後腦勺，自然而然用她手機給司機師傅打電話，“師傅您好，我們暫時不需要車了。”

“會給您賠償的。”

挂斷電話，顧筱之還在發呆。

沉珂牽起她的手，一步步帶她走遠。

她低眸盯着那。

昨天不知所蹤的劉助理今天又閃亮登場。

沉珂陪顧筱之坐在後排。

劉助理欲言又止，啓動引擎。

夜晚十點多的濱城不再擁堵，很快就到樓下。

下車後，沉珂拍拍車頂，劉助理又猶豫着，最終沒頂住壓力，駕車離開。

進了單元門。

沉珂讓她走在前面，身後響起他穩穩的腳步聲。

到三樓後，他略虛扶住她腰，示意她去隔壁。

在身後堵住她的退路，沉珂緊緊牽着她的手，眼眸含笑，“有驚喜給你，閉上眼。”

顧筱之仰頭看他，兩秒後看着他無奈低嘆，擡手捂在她眼前。

一片漆黑，她站在他懷裏，後背緊貼着他炙熱的胸膛。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有力的心跳聲。

“不要睜開。”

他低頭在她耳邊，說話時柔軟的唇瓣擦過她敏感的耳廓。

他們此刻如最親密的情侶，可他們算是什麽關系呢。

顧筱之可悲地發現，自诩無所畏懼的她居然不敢問。

下章預告：“你找大學生不如找我”，

他将一沓白紙遞給她，“我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