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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他當時果然看到了。

這是顧筱之浮現在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

“沒什麽”，

顧筱之拍拍他的手臂，“睡吧。”

她不願說。

沉珂失落垂眼不再作聲，一夜精神緊繃，他真的很累。

緊緊攬住她，他閉上眼。

僅僅肌膚相貼已經讓他非常滿足，他更看重她的快樂。

再加上，他們的第一夜不應該在這種地方。

應該在結婚那晚。

各種想法擠在腦海裏，沉珂又想到那個倒計時和她平淡的情緒，大概是她哪個項目？

很困了，聞着她的味道轉瞬睡着。

身後是他平穩的呼吸聲，顧筱之困大勁了反倒不困。

也不算困大勁，她提早喝了兩大杯美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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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困的頭皮發麻，眼睛脹的一跳一跳的疼，但沒丁點睡意。

原本想，用七十天代替七年，将他帶給她的滋味全部還回去。

可現在，他過去好像也身不由己。

怎麽辦呢。

顧筱之還沒想好。

回身，摸了摸他濃密的眉尾。

看起來，他好像不是因為愧疚而回來贖罪，起碼不只是愧疚。

她雖然心疼他，但這跟生氣并不相斥。

更何況她之前兩年多的難過茫然，都是真的。

她其實不理解，如果喜愛對方，有什麽不能說呢。

她覺得能并肩跨越艱難是件很好的事。

如果想一生在一起，難道每次遇到困難都要先将對方推開嗎？

那叫什麽人生伴侶。

她不是嬌柔的花，她想當一棵高大的，也能為對方遮風擋雨的樹。

看着沉珂身上的傷疤，之前的遭遇，她知道沉珂之前大概有難言之隐，應該是好心。

但如果他依舊是這種想法，他們走不到最後，不如早早斷掉。

心思漸漸清晰，她不再焦躁，小心擡起他手臂鑽出來，又拿起祛疤膏繞到他背後給他塗藥膏。

她知道多塗一次藥也不能立刻好，但怎麽辦呢，這是她現在僅能為他做的事情了。

将後背傷疤塗了一遍，天邊擦亮。

她又回到另一邊，剛躺下，他就像有意識一樣将她摟回去。

顧筱之屏息回眸，見他睡得沉，松口氣。

不想讓他發現她又給他塗了次藥。

如果更在乎的人注定是輸家，那她不想再輸一次。

須臾，閉上眼，沉入夢裏。

于此同時，沉念正在另一間房間裏急得直轉圈圈。

突然門被敲響，她頓住，然後立刻快步沖向門口。

打開門，看到是季擎時，松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失望。

季擎看到她的神情不由挑眉，“怎麽着，看到我很失望？”

拍拍她肩膀示意她讓路，“你以為是誰？”

“季擎！”

沉念惱怒，又怕吵到別人，捏着拳頭低聲喊。

季擎瞥她一眼，自顧自躺到沙發上，雙手疊放在腹部，阖上眼，“別沒大沒小的，季擎是你叫的嗎？”

“那我叫你什麽，叫你老公嗎！”

沉念今晚不太冷靜。

可惜季擎不為所動，連呼吸都沒失序，“這可不敢當。”

轉身雙臂環胸，屈起長腿，對着沙發背繼續醞釀睡意。

他就沒把她當成一個成年異性！

“你怎麽在這？”

沉念上前兩步，他不理她，她就戳他肩膀。連戳好幾下這人終于“活”了，懶洋洋回答，“我怎麽在這，當然是送你哥過來救急啊祖宗。”

“明天再聊行不行，好幾天沒睡了，再不睡要死人了。”

說完就沒聲了。

沉念是遺傳了生母暴戾的一面的，但她平時有意識壓制地很好。

此刻不行了，猶如憤怒的鬥牛又來回繞了兩圈，最後氣鼓鼓地坐在沙發旁的地上，抱着膝蓋盯着季擎後背。

沒一會兒這人真睡着了，沉念雖然心疼他沒睡，但沉珂那邊到底什麽情況啊？如果因為她，嫂子不要她哥了，那她就造孽了！

擡腿就踢沙發，“我哥那邊到底什麽情況，你能不能給我透個底？”

季擎煩了，他也不是什麽耐心的人，猛地翻身，“你有完沒完！”

結果因為沙發狹窄，瞬間失去平衡，整個人砸了下去。沉念下意識伸手去接，季擎也伸手撐地，結果……

季擎粗粝的手掌，按的有些不是地方，一時間兩個人都愣住了。

午後，顧筱之被鬧鐘叫醒。

按滅鬧鐘，下意識回頭看，沉珂睡得很沉。

午後日光強盛，窗簾縫隙有光灑進來。

陽光比燈光更清晰照出他眼下的青灰。

所以顧筱之輕手輕腳下床，又簡單洗漱，并未吵醒他。

離開前，寫了張紙條放到他旁邊的床頭櫃上，确保他一睜開眼就能看到。

先下樓吃飯，又怕回來取電腦會打擾他，索性直接提着電腦。

但在顧筱之離開沒多久，沉珂就突然驚醒，下意識攏手臂，卻攏個空，立刻睜眼。

她呢？

瞬間清醒，扶着床面起身，喊她的名字，“顧筱之？”

結果轉眸掃到黑色床頭櫃上一張碩大的A4紙，上面有一行字，沉珂拿起來。

【記得不要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系。】

沉珂抿唇。

胸口悶悶的，他以為昨天解開了兩年前離開的誤會，她總會……

沒想到還是堅持地下情。

想将紙團揉成團，手指一動，又不舍得，松開手，将褶起來的紙角按平。

她都起了，他也不想睡了。

先給前臺打電話讓送點吃的上來，直接去衛生間洗漱。

他可得抓緊時間，底下還有豺狼虎豹。

江敘可在這呢。

沉珂快步走進浴室，水聲淋漓，沖了個戰鬥澡。

收拾妥當穿好顧筱之為他準備好的衣服。

就是淩晨她讓人洗了又烘幹的那套。

心裏有點甜。

微揚起下巴，系到最上面那顆扣子。

她很喜歡解扣子，那他就全部系好。

往外走時，路過門口的全身鏡，沉珂停下。

玄關燈光落下，打在他眼下，顯得他很疲憊。

稍一思忖，沉珂又回去，在她的梳妝臺上找到她的遮瑕。

他以前也不懂這玩意。

還是上大學時有段時間他們兼職太忙，氣色不好，還是當時有個項目要做彙報，他們被老師說了之後兩個人一起去商場挑的。

還是原來的那款，沉珂握在手裏，心中暖流湧動。

仔細将眼下青灰遮好。

倒沒非常仔細。

如果江敘問起，他也不是不能好心幫對方解答，這是顧筱之的，所以他用起來不大習慣罷了。

這段時間工作忙，江敘多數時間在這邊，幾乎沒跟顧筱之碰面。

這回她回來，江敘才感覺緊懸的心終于放松。

往她身後看，并沒有那道陰魂不散的身影，唇角更是翹了翹，覺得不好又拉平。

江敘起身，替她拉開椅子，溫和的目光跟随着她，等她将電腦拿出來擺好，他一只手扶着椅背低聲問，“最近所裏怎麽樣？”

江敘側站在她身後，像保護，像擁抱。

“挺好的”，

顧筱之知道裴正卿有另外打算，這次項目格外巧，本來老大該來這坐鎮，但這沒有律所的眼線，反倒方便他去辦其他事。

之前有人跟她說老大在別的辦公樓租了辦公室，她不知道江敘知不知道，她也不能說，只當不知。

“這段時間全仰仗江par了。”

顧筱之歉意地笑，“我最近都不在，全把活堆給你了，太不應該。”

許久不見，她不一樣了。

好像褶皺的花瓣突然舒展開。

像回到她大學時的模樣。

江敘不知為何，但替她開心。

不過這話說的見外，江敘不愛聽。

“都是所裏安排的工作。”

“再說我多做點工作不是應當的嗎。”

他英俊的臉上挂着笑，本來想拍她毛茸茸的後腦勺，但手落下時還是拐了個彎。

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突然，嘭一聲響。

正冷眼看着這邊。

沉珂不知何時站在門口，雙手插兜，懶散站在門口。就是眼裏濃霜幾乎凝結成晶。

沉珂也就在顧筱之面前乖，上學時面對他人常常沒什麽表情，在沉應雄身旁經歷兩年後周身冷硬氣質更甚以往。

劉助理跟在沉珂身後，面上淡淡，內心呲牙咧嘴。

瞥一眼老板頭頂，沒有綠氣。

須臾，又瞥一眼。

他現在都有點同情老板了。

正主沒名沒分，只能看着別人在眼皮子底下翹牆角。

不知他什麽時候來的，又看了多少。

江敘沒動，沉珂冷笑。

下一秒眼神與顧筱之交錯，她不易察覺地搖搖頭。沉珂吸口氣，斂眉遮掩眼裏的委屈。

但沉珂見過多少風浪呢，旋即調整好情緒，理理衣襟走進來，到他們對面，拉開椅子，坐下。

沉珂擡起手腕，點點腕表，無聲示意。

“江律。”

同時眯眼緊盯着江敘搭在顧筱之椅背上的那只手。

沉珂難耐地擡起下巴，咽下喉嚨。

不順眼，真想砍了這只豬蹄子。

江敘瞥他一眼，收回手，回到顧筱之旁的座位坐好，開始彙報這一階段的工作成果。

沉珂漫不經心地聽着，同時手指無意識摩挲手腕內側的傷疤。

她早上剛為他塗了祛疤膏。

她心裏有他，怎麽會因為其他花裏胡哨的莺莺燕燕不要他，是吧？

聽個大概，沉珂心裏有數。

“那你們繼續吧。”

迎着江敘無聲驅趕的目光，沉珂動也沒動，微笑，“正好我也在這處理些工作。”

側頭看劉助理，“麻煩把我的電腦拿來。”

劉助理：……

忙點頭，修羅場他是不想待了。

就是他老板真是越來越明目張膽了。

何止明目張膽呢。

沉珂簡直想在自己臉上刻字，好讓這些不長眼，哦不，眼光跟他一樣好的男人們都離她遠遠的。

先有江敘，後有蘇洛，真是沒個消停。

不過好在最近顧方行沒時間找事。

指腹輕揉太陽穴。

他覺得還是要分別擊之。

“顧律師，可以借我紙筆嗎？”

滿臉邀功，亮晶晶的眼睛在問我演的好不好，是不是聽話。

顧筱之：……

沉珂笑容禮貌溫和，烏眸映光。

江敘聞言擡眸，抿唇，沒忍住，“沉總，您來這是為了工作嗎？沒事還是不要打擾她。”

表述還挺文明，就差指鼻子罵他以權謀私了。

是呢。

可是他就是以權謀私呢。

經過之前，沉珂可沒什麽高貴品質。

是自己的，哪怕跪着，不擇手段，他也不會再放開。

臉麽。

也不是非得時時刻刻都得要。

于是沉珂朝江敘笑笑，不解道：“江律什麽意思，借紙筆都不行嗎？”

說話間，他伸直長腿，輕輕碰她的腳尖。

猶覺不夠，另一條腿也伸過去，夾住她雙腿，又往前，圈住她。

顧筱之眼皮直跳。

又沒法說他。

地下情，他說到做到，桌面以上不是要多規矩有多規矩嗎？

将紙筆遞給他。

沉珂接過，溫和道謝，“謝謝你，顧律師。”

說着腳踝輕輕摩挲她的，也表示感謝。

顧筱之：……

沉珂也不“戀戰”，無視江敘“火熱”的眼神。

低頭大筆一揮，龍飛鳳舞幾行大字。

【你去查查，蘇洛什麽專業，幫他聯系個質量高的項目送到他那。】

【顧家公司再給點壓力，再多搶幾個項目。】

一個個的，別一天天在她面前瞎蹦噠讓她心煩。

至于江敘麽。

最近所裏的動作得加大一點了。

會議室，三個人各懷心思。

好在一下午相安無事終于度過。

結果終于熬到晚飯前，顧筱之起身要去吃飯時，兩個男人也跟着起身。

非常默契，同時出聲。

“吃什麽？”

“一起吧。”

顧筱之腳步頓住，回眸。

江敘立在原地，眼神溫和。反倒是沉珂大步繞過長桌走過來，朝她笑，“要不然，顧律師選一個當飯搭子？”

下章預告：

她低聲問，

“這樣呢，我摸摸你，會不會好受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