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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屋裏暖光盈盈。

顧筱之正拿消毒棉蘸了碘酒小心給沉珂消毒。

雖然沉珂立刻察覺側身躲開，梁初蕾看清來人是沉珂後也連忙收手。可剛剛粱初蕾那下子沒留餘力，慣性出去還是将他劃傷。

剛碰到眼角他躲開，但手臂被砸了一下。

她碰碰他眼角險些被劃破的淚痣，頭頂光線勾勒她周身，臉上幾乎透明的絨毛，還有她認真擔憂的目光。

眼裏真有他。

沉珂好像不覺得疼，就安靜坐在那，垂眸直直看她，任她擺弄。

時不時輕輕碰碰她托着他臉頰的手指，顧筱之嫌他搗亂，瞪他，拍開他的手。

那清脆的聲音響徹整個套房，梁初蕾一哆嗦。

小心觀察沉珂的神情，雖然沉珂算是她學弟，但在學校時，除了顧筱之他對其他人的态度都很禮貌疏離，所以梁初蕾還有點怕沉珂。

她提着心，緊張不已，怕沉珂發作。

沒想到沉珂只是好脾氣笑笑，又揉揉她手腕，好像在說你別生氣了。

粱初蕾大受震撼。

她像只安靜的鹌鹑一樣縮在角落，拿起手機按下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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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給梁空明發過去，問他，這是什麽情況？

雖然躲着梁空明，但擋不住八卦的心。

叮。

手機響。

梁初蕾生怕驚擾他們，讓他們發現這還有個大活人再把她趕出去。她連忙靜音，結果低頭一看，額頭黑線。

【跑哪去了？】

她沒回。

【梁初蕾，你不回家，也是我妹妹。】

梁初蕾怔怔看着屏幕，明白他的意思。

就算她躲着他不肯回家，也改變不了他們是一家人的事實。

一家人嗎？

他們沒有血緣，不在一個戶口本上，算什麽一家人。

梁初蕾覺得委屈。

明明她什麽都沒說，他就兜頭給她澆一盆冰水。

梁空明無時無刻不在拒絕她，否定她的感情。

梁初蕾低着頭，像小孩一樣委屈地扁嘴。

可她知道，小時候會哄她的那個人不在了。

就很奇妙。

梁空明還活着，可那個人不在了。

她憋回眼淚，抱着膝蓋羨慕地看向不遠處那對有情人。

多好啊。

沉珂看顧筱之的眼神就沒變，這麽多年，好像眼裏只能看到她。

她真羨慕，她也想有個人能這樣看她。

想着想着她就憋眼淚失敗，埋起頭悄悄哭了。

低低的抽噎聲，兩個人聽到動靜看過去，對視一眼。

沉珂拍拍顧筱之手臂，“我去給你們買點宵夜。”

顧筱之又看眼他額頭和手臂的傷口，沒再流血，才放心點頭。

出門前，沉珂回頭看眼梁初蕾，想了想，拿出手機給梁空明發了條信息。

轉身将門帶上，下樓準備去給她們買點夜宵。

當然也能讓前臺送，但沉珂不至于這麽沒眼色，所以他出門給她們兩人一點私密聊天的時間。

這麽遠，梁初蕾總不能是閑的沒事大晚上來這邊散步。

而且又哭了，八成跟梁空明有關系。

酒店一層的小超市和咖啡廳都在營業。

沉珂買了顧筱之愛吃的零食，又點了兩杯她喜愛的低因香草拿鐵。

等拿鐵時記憶一下溜回過去，他想到上學時他攢錢給顧筱之買香草拿鐵，她每次收到時眼睛亮晶晶的全是喜意。

那時的她和現在，判若兩人。

她現在總是淡淡的。

微揚的唇角拉平，垂下眼盯着吧臺上明亮透着光芒的logo。

手機響，摸出來一看是梁空明的電話。

沉珂挑眉，百無聊賴地轉動手機一圈，兩圈，等電話自動挂斷。沒一會兒，又響起來，他才接起來。

“她怎麽了？”

聽筒裏傳來梁空明發緊的嗓音，“我現在過去接她，大概一個小時到。”

沉珂聽着，手指輕點吧臺桌面。

在這一刻他真羨慕梁空明，“運籌帷幄的感覺是不是很好？”

梁空明沒懂：“什麽意思？”

沉珂又問，“你确定梁初蕾會跟你走嗎？”

沉默。

“她為什麽不跟我走？”

沉珂沒答，反而問，“你周末要跟劉家千金相親的事，梁初蕾知道嗎？”

“我只是不想讓你以後後悔。”

與此同時，樓上。

梁初蕾已經哭好，羞赧地接過紙巾，低頭擦掉眼淚。

“沒什麽，就是大姨媽要來了，心情不好。”

他們這麽好，她不想說些讓別人倒胃口的事情，她自己能消化。她怕顧筱之不信，忙找借口，“其實還有所裏的事。”

“所裏怎麽了？”

梁初蕾挪到顧筱之身旁，低聲同她說，“吳主任好像要拉大旗單幹。”

“嗯？怎麽會？”

不是顧筱之不信，而是這麽大的所拉大旗單幹難度可挺大。

“他之前不是想把所給吞了嗎？”

顧筱之問。

都是名校出來的，誰都不傻，之前吳為的小九九大家基本也知道的八九不離十。

更何況大家也沒幕後老板的聯系方式，甚至許多人沒跟真正的大老板也沒見過面，對于這事只能觀望。

基本快成功了，沒想到天降太子爺。

雖然太子爺也來無影去無蹤，但聽說太子爺年輕有為，是個不好相與的人物，已經跟所裏的大合夥人開過幾次會。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現在各組開始動蕩，像他們娛樂圈組跟吳為走得不近，就有率先被祭天的危險。

“人心動蕩啊”，

梁初蕾眼睛還紅着，精神卻好了，“有不少同事好像準備跳槽呢。”

不過現在這經濟環境，行業情況，跳槽也不好跳。

正和算是首屈一指的大所，同等體量能接收這些律師的律所沒幾家，一只手數得過來。更別提她打聽過，這幾家律所今年也飽和，沒有招聘指标。

反正她也不指望這份工作活着，但她倒擔心顧筱之。

顧筱之太倔，她怕顧筱之吃虧。

“你打算怎麽辦？”

沒等顧筱之回答，又緊着追問，“最近你家公司好像遇到點事，你爸沒跟你提聯姻的事了吧？”

說到這，顧筱之不關心顧家公司遇到什麽事，倒是想起不久前沉珂把顧方行喝得喜笑顏開。從那之後，顧方行就沒再想把她賣了換錢。

“沒提了。”她垂眼答。

“阿姨最近怎麽樣？”

顧筱之搖頭：“應該沒事。”

如果有事李姨會給她打電話，這段時間一直沒聯系她，那就是沒事。

梁初蕾看着顧筱之平淡擺弄着紙巾，還在那疊花兒，心裏皺巴巴的難受。

她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似的，滿不在乎。

可哪能真不在乎呢？

誰爸媽這樣對自己能不恨啊？

要是她，早恨不得跟他們同歸于盡呢。

不愛孩子幹嘛生下來遭罪，一個兩個吃香的喝辣的，然後賽着狠心都不管孩子，有事了才想起來找。

梁初蕾被氣得眼睛通紅，撇開眼，在她注意之前連忙轉移話題。

“那你爸怎麽想通了不讓你聯姻了？”

顧筱之頓住，擡眼瞥她一眼，目光難得游移一瞬。

“沉珂跟他見面了。”

梁初蕾騰地一下坐直，雙眼瞪得像銅鈴，“什麽時候！”

“有一段時間了，就我請假回懷城之後。”

“那你倆都在一起這麽長時間了！你都不告訴我！啊啊啊！”

“……那也沒那麽久，再說了，這有什麽可說的，什麽都還不一定。”

梁初蕾呆住，“什麽叫不一定？”

“現在正一起，就會一直在一起嗎？”

顧筱之輕笑，“哪有什麽永遠。”

現在她已經長大了。

如果誰跟她說永遠，絕對，幾次保證，這種話她都不信。

甚至之前有一家感興趣的美容院，說幾次保證能解決問題，她面色平靜但內心嗤之以鼻。

再也沒去過。

即使當初沉珂有苦衷有理由，但也還是毀了她心底安定的那塊土地。

“那你現在到底怎麽想的？”

梁初蕾好奇，“你跟他在一起怎麽連我都沒告訴？”

沉珂立在門外，整個人裹在黑暗中，不知站了多久。

聞言收緊手指，塑料袋發出細碎的噼啪聲，他連忙松手，怕驚到門內的低聲談話。

連梁初蕾都沒告訴嗎。

半晌，顧筱之沒回答。

像站在海裏，冰涼的海水在這一會兒已經漫過胸口，讓他呼吸不暢。

他聽梁初蕾低聲問，“你到底對沉珂什麽想法啊？”

遲疑一瞬，又問，“雖然我沒談過戀愛，可我怎麽覺得你倆這好像，不太對勁啊？”

沉珂垂眸。

原來不是他的錯覺。

他覺得自己不該再聽了，轉動腳尖，即将提步時，他聽到梁初蕾又問。

“那你現在心裏，到底有沒有他啊？”

他提起的腳又落下，背對着門，沒走，等着聽她的回答。

他也想知道她會怎樣回答。

但她沒答，而是說，“初蕾你知道嗎，我在手機裏設了一個計時器。”

“從我們在一起那天開始倒數。”

“……你設了多久啊？如果倒數結束了呢？”

他聽到她很輕很輕地笑了，腳步聲響起。

她沒回答設了多長時間，而是回答了最後那個問題，“如果倒數結束了啊……”

“對啊？結束之後呢？”

梁初蕾忙追問，卻看顧筱之站起來往門口走。

“你怎麽突然去開門？”

梁初蕾緊跟在她身後，越過她的肩膀疑惑地看向空無一人的門口。

顧筱之瞥眼明亮的感應燈，回身朝她笑笑，“沒什麽，我聽錯了。”

“聽錯什麽？”

“我以為外面有人。”

“你還沒告訴我倒計時結束之後呢？”

“那當然是……”

門又合上。

木門隔絕漸遠的腳步聲，走廊感應燈又熄滅。

站在牆壁凹處的男人幾乎與黑暗凝結為一體，看不清他的神情。

下章預告：

她笑了，兩年前的場景好似再現。

顧筱之擡頭看眼明媚的藍天，正好有駕飛機騰空遠去，“我？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