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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融于很暗。

手機響起那一刻，他立刻接起，轉身推開樓梯間厚重的鐵門。

沉珂接到電話，站在狹小的透氣窗前神色不明。

“好的，知道了。”

那邊還在催，“您得馬上回來，有些話電話裏說不方便。”

靜默片刻，沉珂才答，“好，我馬上回去。”

口中說馬上，可挂斷電話後望着遠方，半晌沒動。

他靜立許久，直到手機再次震動。

是梁空明。

“我到停車場了，房間號多少？我上樓。”

沉珂看眼時間後，低聲說了房間號。

又等一會兒，沉珂重新拉開厚重的金屬門，踩上走廊松軟的地毯，往電梯間走。

剛過去，電梯門正好打開。

梁空明訝異：“這麽客氣，還來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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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珂瞥他一眼沒應聲。

氣壓很低。

不是聊天的時機和地方，梁空明就沒問，擡手示意沉珂帶路。

沉珂意會，走在前面。

兩個男人走過走廊，亮起一盞盞燈，将他們高大的身影印在地毯上。

恰好這時，梁初蕾已經走到門口，握住把手将門拉開一道縫隙，正跟顧筱之說最後一句話。

“如果有好的男孩子，也可以介紹給我。”

梁初蕾聳動肩膀，釋然笑笑，“我也想嘗嘗男人是什麽滋味。”

門打開道縫，這句話清清楚楚傳過來。

聽到這句話，沉珂側眸，眼瞧着梁空明臉沉下來。

“好，沒問題。”

然後聽到顧筱之脆生生答道。

大門拉開，帶起一道微弱的風。

房內光芒驅散門口走廊的昏暗。

一時間，四目，四目相對。

沉珂看向顧筱之，将拎在手上的塑料袋遞給她，“是不是晚了？”

又瞥眼梁空明狀似無意道：“我們一起上來的。”

另一邊，梁空明退後一步，立于暗處。

“走吧，送你回家。”

梁初蕾不想，往左想避開他，卻被抓住手，不由分說被拽走。

兩個人淩亂急促的腳步聲疊在一起。

直到他們拐進樓梯間看不見人，顧筱之才收回目光。

“梁空明看起來好像很生氣”，

她疑惑輕笑，“他不應該高興還來不及嗎？”

擡眸看他，“你們男人的想法好難懂啊。”

難懂嗎？

沉珂垂眼直直看她，他反倒覺得現在是他讀不懂她呢。

上前一步牽住她的手，握住手指輕輕揉捏，“剛剛工作上有急事，我要回去一趟，你在這等我，有什麽我們回來再聊，好不好？”

“好。”

沉珂走得很急，只帶了電腦，拿了一套西裝。

要走時又轉身朝她走來，俯身抱緊她，“等我回來。”

說完親親她耳朵，又輕輕吻了一下她柔軟的唇瓣。

顧筱之立在窗前，看他疾步如風上車。

目送熟悉的黑色轎車遠去。

紅色的尾燈看不到後，她回身打開放在茶幾上的塑料袋。

塑料袋有些濕，仔細一看，才發現兩盒白色酸奶盒外壁凝滿了水珠。

她用拇指抹開水珠，散亂的水珠重新凝結，順着她的力道滑落，好像落淚。

她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放下它。

轉身去洗漱，再重新躺在大床上時一陣恍惚。

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單獨睡過了。

但她很快睡着。

翌日醒來，天光乍亮。

她摸過手機一看才七點多，還早。

上面空空的，沒有信息提示。

剛要放下手機再睡個短暫的回籠覺，手機像神經病一樣驚響。

是梁初蕾。

接起來，她很急，“出事了之之！”

“你快回所裏一趟。”

沒想到一大早突來“噩耗”。

梁初蕾催她趕緊回所裏，“之前咱們發的那份文件你還記得嗎？客戶來投訴了，不依不饒讓咱們給個說法。”

冷不丁扣頭上一口黑鍋，顧筱之肯定不幹。

她給江敘打電話，江敘沒接，顧筱之只好下樓敲門。

準備跟江敘說了一聲後就回律所。

江敘大概在洗漱，開門時還穿着白色T恤，手裏拿着毛巾擦着濕發。

“怎麽回事？”

她很少面色如此焦急，聽她說有事要回所裏，江敘放心不下，起身作勢收拾桌上的電腦，“我送你回去。”

顧筱之阻攔：“不用，江律，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現在這麽早又沒車，叫車還要等，你不是急？”

江敘不為所動，“正好我有文件要拿。”

話已至此，顧筱之再推辭就顯得不識好歹。

路上江敘開得很快，不時打量顧筱之面色。

還好今天不堵車，很快抵達律所樓下。

江敘直接将車開到門口，待顧筱之将要關上車門時叫她，“顧筱之。”

她頓住，回眸。

江敘：“別着急。”

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什麽，“我停好車馬上上去。”

顧筱之眸光凝滞一瞬，朝江敘禮貌颔首。

這份工作對她來說很重要，也不止是賺錢的工作。

她不允許自己的職業生涯被抹上這樣低級恥辱的瑕疵。

坐電梯到樓上，已經到工作時間其他組的位置卻空着，不知人都去哪了。

顧筱之無暇顧及，直沖到裴正卿的辦公室。

辦公室玻璃門緊閉，裴正卿對面坐着人。

待看清裏面的人是誰時，顧筱之眯眼，擡手推門時被夏朗擋住。

“筱之別沖動，先來後到，有事要彙報也得等劉湫湫出來你再進去。”

夏朗低聲勸她。

顧筱之聞言擡眸，不着痕跡地打量夏朗，掃過他裂開的領口定了兩秒，在他察覺之前收回目光，“好，我就在這等。”

夏朗沒走，站在她旁邊跟她閑聊。

“今天太子爺來了你知道嗎？”

顧筱之搖頭：“不知道。”

夏朗打量她：“聽說太子爺準備縮編，你有什麽打算嗎？”

這個問題就有些圖窮匕見了，顧筱之似笑非笑地與夏朗對視，“沒什麽打算，夏律師有什麽打算？”

夏朗的話将她的懷疑徹底鑿到牆上。

原來他們的目的是這個。

但是不是有些……太低級了？

聽到這個問題夏朗好像很出乎意料，低頭笑了笑才答，“能有什麽打算，當然是努力工作，早日升par。”

夏朗倒是坦蕩，顧筱之瞥他一眼，不再言語。

又過須臾，門推開。

劉湫湫出來，看到顧筱之時怔愣一瞬，随即冷臉挪開目光，自顧自回到自己工位。

随後裴正卿走過來，掃過夏朗，朝顧筱之招招手，“正好有事找你，進來吧。”

顧筱之跟在裴正卿身後，将門阖上，轉身時就看到裴正卿沒坐在辦公桌後，而是坐在待客區的黑色皮沙發上。

他背對門口，伸手示意顧筱之坐自己對面。

顧筱之剛坐下，就聽裴正卿開口。

“找你什麽事，你大概已經知道了。”

裴正卿臉上雖然挂着笑，但眼神銳利如刀，“文件到底怎麽回事？怎麽傳到外面的？”

沒等顧筱之回答，彎腰撚起放在煙灰缸上的煙蒂在手中把玩着。

裴正卿嘆息一聲，失望道，“傳到外面就算了，上面的嚴重錯誤你們誰都沒發現嗎？”

那份文件她的确有經手，但除了她，還有人檢查。

不然他們不可能直接将文件發出去。

團隊合作，顧筱之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但她肯定沒有私自将機密文件發給別人，也确定她校正時沒有錯誤。

她正要說話，裴正卿擡手阻止她。

“這件事暫時需要給客戶一個交代，別人手裏都有活走不開…”

話音未盡，裴正卿擡起沿着煙的手，用大拇指尖撓了撓太陽穴，“給你放幾天假，回度假村休息休息或者出去玩都可以。”

顧筱之愣住，錯愕地看向裴正卿。

可裴正卿沒看她，明明煙沒燃，他卻蹙眉眯着眼，好像被煙熏了臉。

“出去玩的錢我給你報銷。”

一錘定音，裴正卿揮手，“行了，就這事，你現在就去收拾東西。”

顧筱之想開口解釋，又被裴正卿阻止，“快去。”

說罷摸出手機，低頭擺弄不再看她，阻斷眼神交流擺明不想聽她說話。

顧筱之頓了頓，轉身。

“筱之”

顧筱之停住，沒回頭。

“買最近的機票走。”

她聽到裴正卿低聲囑咐，“錢已經轉你銀行卡。”

“一會兒，把電腦留下。”

她已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兩年多，不再是在象牙塔裏的天真孩子。

她知道裴正卿是什麽意思。

不管這件事是不是她的失誤，是不是她做的，這黑鍋已經歸她背。

錢，休假，都是補償。

也算是，封口費吧。

一時間，顧筱之頗感五味雜陳。

沒想到裴正卿會這樣處理，也沒想到他連解釋都不聽就将這事定了。

門內，裴正卿扭頭望向顧筱之立在門口失魂落魄的背影。

又動時與夏朗對視，他面色平靜地對夏朗點點頭，轉過身，将夾在指間的香煙團進掌心，捏碎，扔到垃圾桶裏。

顧筱之出去後走得很慢，回到位置上看着剛剛匆忙放在辦公位上的電腦包。

想了想，提起電腦包，走回裴正卿辦公室門口，裴正卿正站在窗邊打電話。她屈指敲門，在裴正卿回頭之前将門推開一道縫，把電腦放在牆邊。

等裴正卿回頭時，顧筱之已經離開。

只有玻璃門還細微晃動兩下，證明剛剛有人來過。

等江敘停好車上來後，一切已塵埃落定。

一層樓六個電梯，當顧筱之進入電梯，門剛關上時，另一道電梯門打開，江敘急急沖出。

下午，電梯裏就她自己。

一路都很順暢，沒停，沒人上來。

給了她一些喘息的時間。

她垂眸盯着電梯光潔的大理石地面。

白色的石面上刻着精致的花紋，塗了金色圖層。轎廂壁也是，小小的電梯，金碧輝煌。足以昭示這棟辦公樓的高級豪奢。

不知以後還能不能在這樣的地方辦公。

叮。

電梯門打開，顧筱之下意識整理包包肩帶時摸空，才發現自己只拿了手機。

可她不想再上去。

越過大堂，她腳步一轉進了一層咖啡廳。

“你好，一杯低因香草拿鐵。”

等待時，她轉身看向外面。

突然，看到熟悉的身影，她站直身體。

沉珂大步如風從辦公樓大門走進，身後跟着幾個人穿着高級西裝的男人。

定睛一看，顧筱之詫異，瞳孔變大。

這幾個，都是正和的高級合夥人。

恍惚間，之前的疑惑、懷疑，渾沌的繩結好像一下被流水沖開。

“太子爺回國了。”

“年輕有為。”

怪不得。

怪不得啊。

她輕笑，眼底卻是一片漠然蒼白的空洞。

她盯着沉珂，看着這道冷峻挺拔的背影被人群簇擁着消失于轉角。

平時威霸一方的高級合夥人雖神情緊張，但目光頗為恭敬。

不是看普通年輕人的眼神。

“女士，您的香草拿鐵做好了。”

顧筱之聞聲轉頭，笑着搖頭，“不要了。”

屋裏突然起了風，吹得她眼前起水，看不清。

她揉揉眼角，轉身，“不要了，請你喝吧。”

“那您？”

顧筱之擡頭看眼明媚的藍天，正好有駕飛機騰空遠去，“我？我要走了。”

說罷，她轉身拿出手機，退出軟件，然後走向與沉珂相反方向的另一道門。

她要走了。

不遠處，被合夥人們簇擁的男人突然止住腳步。

“沉總？”劉助理低聲詢問。

沉珂立刻解鎖手機，眼睜睜看着近在咫尺的另一顆星星驟然消失。

下章預告：

“她沒回來”，

沉珂後退兩步，扶住門框，扭頭望向黑雲沉沉的窗外，低聲喃喃，“那她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