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雙梁
雙梁
初蕾空明7
當初他能用這斷了她的心思。
如今她也能。
不過主要是她厭倦再與他糾纏,以梁空明的道德觀念,在她和別人确定關系後應該就會放手。
他們不合适,也不要再浪費彼此時間。
再說鬧大之後,也不好看。
洗去愛戀後的梁初蕾頭腦清晰到令人害怕。
在權衡利弊這方面她俨然是梁家夫妻的親生女兒。
梁空明手速極快挂斷電話,将于嘉澍的回答死死截住,并将手機捏在手裏。
虎口因為用力而泛白。
梁初蕾瞥見他的動作,心中并無波動。
大概已經理清他的心路歷程,看他這樣,說對她一點感情沒有那肯定不是。
但是呢。
但是有但是。
她最讨厭但是。
就像小時候,父母總說我們是愛你的,但是……
所以很忙,所以理所應當缺席她的成長,反正有理由嘛。
她厭倦了等待,也被于嘉澍灼熱的喜愛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從前盼望的已不再。
梁初蕾是真心想跟于嘉澍在一起了,她覺得于嘉澍應該是個不錯的成家對象,如果跟他結婚,以後生活應該很有趣。
這麽想,她就這樣說了。
原來喜歡梁空明時,在他面前總有點包袱,現在沒了。
有什麽說什麽。
“初蕾,我不是……”
梁空明被她無情的話語逼紅了眼,想坦白一切,又不知從哪說起。
梁初蕾轉身靠在水池旁,擡手用食指将他推遠一點,才說,“我媽不同意吧?”
梁空明頓住,英俊的臉霎時白到透明。
其實她明鏡似的,什麽都知道。
她知道母親會阻止,但她也想被堅定選擇一次。
可惜啊……
一同生活十多年,誰不知道誰呢。
她知梁空明雖少言寡語但心地善良,遇到她的事會瞻前顧後,非要周全。
可她要的不是周全。
她等了好久,她已經累了。
不願再聽他“辯解”,梁初蕾直接說,“既然她不同意,那就不用說了,就算你現在說動了我,她就能同意了?”
她伸手拽過毛巾擦幹微紅的手腕,輕嗤一聲,“一樣的結果,何必耽誤時間。”
在她轉身往外走時,梁空明突然開口。
“你能不能別跟他在一起。”
他艱澀祈求。
梁初蕾沒回頭,只淡淡地說,“不能。”
梁空明覺得自己站在細刃刀鋒之上,每走一步痛徹心扉,可如果把握不住平衡掉落下去,下面更是萬丈深淵會粉身碎骨。
好像怎麽做,都不對。
一邊是他疼愛許多年的小姑娘,一邊是他感恩敬重的長輩。
沒有兩全。
他眼睜睜地看着她和于嘉澍同進同出,迅速消瘦下去,舟身籠罩着沉郁的氣息。
他自虐似的搬了回去,想平常能多看她兩眼,看看她狀态漸好也好。
梁空明像苦行者一般嚴苛虐待自己。
可沒兩天,她卻不見蹤影,連顧筱之寄養給她的那只小貓也不見了。
回到別墅,空蕩蕩的,阿姨見他面色不好,低聲解釋小姐今天搬出去住了。
“搬到哪了?”
阿姨搖頭說不知道。
梁空明定在原地。
明明站在地上,卻空蕩蕩的,感覺自己要飄起來。
又一日,他知道她要去醫院,悄悄跟在後面。
看到于嘉澍牽着她的手下車時,猛地瞥開眼,咬緊下颚挨住心頭那陣鑽心的痛。
他在診室門口,透過門縫聽到醫生囑咐他們可以嘗試更近一步接觸。
也算是脫敏治療。
這也是他之前只能眼睜睜看她走向別人的原因。
醫生跟他說,如果你是她生病的根源,那你不适合幫她走出來。
刺激太大,怕加重病情。
每一晚,想到她因為他的觸碰将手腕搓破皮,他就痛到渾身蜷縮。
渾渾噩噩,不知前路如何。
在他們要離開時,梁空明快步離開,先一步到醫院後面的花園。
每一次,看診結束後她和于嘉澍都會來這嘗試醫生的建議。
在這裏,他眼睜睜看着于嘉澍從牽她的手,到攬她的肩,再到将她整個人抱進懷中。
他只能自虐般地看着。
今天好像不同。
他就躲在陰暗的牆角,看着她仰頭閉眼,唇角帶笑等着什麽。
明明離得那樣遠,他清晰看到于嘉澍吞咽口水的喉結,看到他變紅的臉頰,眼睜睜看着他低下頭。
梁空明睜大眼睛,終于意識到要發生什麽。
更近一步的接觸,是接吻嗎。
他沒移開眼,執拗地看向那邊,在于嘉澍低頭,嘴唇溫柔貼住她的唇瓣時。
他攥緊胸口的布料,倉皇低頭,眼淚一滴滴落下。
不知他們什麽時候走的。
梁空明再擡眼時,眼周紅着,黑眸中卻摻雜了些別的東西,陰沉令人心驚。
他扶着膝蓋站起來,望着剛剛他們站立的地方看了許久,轉身往醫生辦公室走去。
梁初蕾已經許久沒見過梁空明,實在挨不住父母的催促回到家裏共進晚餐。
主要還是有話要說。
沒想到居然碰到梁空明,聽說他這段時間很忙,總出國。
她也沒當回事,跟她也沒關系了,掃過他瘦削蒼白的臉頰仿佛沒看到。
在餐廳坐定後直接說了來意,“我們準備訂婚了。”
說罷自顧自夾菜吃,根本不管自己砸下的炸彈多麽重磅。
餐廳裏詭異的沉默着。
看着女兒平淡無波說着要訂婚,梁母下意識與丈夫對視,微揚的唇角拉平。
再次覺得不是滋味。
明明是為了兩個孩子好,結果現在呢。
一個再沒有笑模樣,另一個更是變得沉默寡言。
梁空明聽到這話夾菜的動作只頓了一下,神情沒變化,低着頭也沒看她。
梁初蕾放下筷子,目光不經意掃過對面的男人。
仿佛兩個人就這也形同陌路,前塵往日來一陣風就将吹遠。
她知道自己不對勁,比如更加病态地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家。
正好于嘉澍家裏因為他爺爺生病催他結婚,她覺得也行,沒什麽不好。
跟誰結不是結,而且于嘉澍還算個不錯的對象。
她也看開了。
話送到了,也沒再呆下去的必要。
她起身要走,沒想到沉默整晚的梁空明也跟着站起來,“我送你。”
梁初蕾訝異,搖頭婉拒。
梁空明堅持,“外面太黑,我送你。”
最近濱城的确發生了兩起惡性案件。
再加上梁初蕾前兩天搬到準備當作以後婚房的新別墅裏。
新別墅是她悄悄準備給于嘉澍當作驚喜的。
雖然她現在對于嘉澍沒什麽感情,但她有良心,既然決定跟于嘉澍好好在一起,她就真心實意。
至于感情嗎,于嘉澍那樣熱情,她也會遲早會培養出來。
兩個人并肩往外走,等梁初蕾坐到車上她啓動時卻發現車子啓動不了。梁空明示意她起身,彎腰看了看,“電瓶失電了,現在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他彎腰時,梁初蕾看到他肩膀胸口那空了不少,他是真瘦挺多。
梁初蕾仔細看他,覺得他放下了。
屋裏父母還在看着,她也不願意當長輩面鬧的太僵,就上了他的車,“一會兒把我放在路邊就好。”
如果梁初蕾知道這将改變她未來的人生走向,也不知她會不會上車。
當梁空明的車拐進鬧市區,梁初蕾準備解安全帶下車時,梁空明卻一言不發将車門再次鎖上。
梁初蕾擰眉,擡眼看過去,“我要下車。”
梁空明聞言只淡聲說,“先帶你去個地方,就當送給你的新婚禮物。”
本來梁初蕾還不願,聽到這話反倒輕笑一聲又安靜坐好。
梁空明将車拐進一處別墅區,隔着夜色梁初蕾看了半天才認出來,坐直身體往外看。
他看到她的反應,收回目光。
在她驚愕不已的眼神裏将車停進她後一棟的別墅車庫裏。
見她靜默不語,梁空明扭頭看向她,“怎麽了?”
這是今晚他們第一次這樣對視。
他眼底平淡坦然,梁初蕾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大概是湊巧吧。
畢竟最近濱城開盤的優質別墅區只有這一個,她挑的那棟位置最好,那他買緊鄰其後次一等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但還是生了點警惕,下車後合攏衣襟,“你要給我什麽,現在給我吧。”
心想還挺好,拿完東西就回家。
她剛剛給于嘉澍發了信息,讓他晚上過來。
掐着時間等于嘉澍過來他倆還能看部電影。
今天按照醫生的治療計劃,他們可以進行更親密的事情……
其實之前就可以了,之前是她沒想好。
“進來吧。”
梁空明看着她警惕的目光,無可奈何似的嘆氣,“進來吧,外面冷,你還怕我把你怎麽樣嗎?”
梁初蕾被激了一下。
這倒是,他這樣平靜,反倒是她放不下似的。
她怎麽放不下,她都準備訂婚,結婚了。
說着瞥眼梁空明,擡步往別墅大門走去。
擦過他身邊時,梁空明垂眼,慢了一步也跟了上去。
別墅廊燈是聲控的,随着他們的腳步明亮。
反倒踏入別墅後,察覺不對勁。
這安靜的像是驚悚電影的拍攝場地,陰暗暗的。
梁初蕾止步,剛想開口讓他開燈,剛轉身就看他将大門合上。
她不由擰眉,莫名環顧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灑進窗口帶來些許光亮。
別墅所有窗戶內側都有一層細密的十字網格。
定睛一看,好像是特制的鋼窗。
“不熱嗎?”
他突然開口。
她這才發現除了沒開燈的異常。
別墅裏格外熱。
不知他要幹嘛,梁初蕾沒動。
“你要給我什麽,快給我,我要回家了。”
“回家?”
他突然輕笑一聲,“回哪個家?跟誰的家?”
梁初蕾抿唇,剛要開口回答,又被他擡頭制止。
“不要說,初蕾,不要說,你說了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呢。”
他低聲呢喃。
梁初蕾再遲鈍也發現了不對勁,她雙臂環胸,一副自我保護的姿态刺痛了他的雙眼。
她從前何曾在他面前這樣過?
提步就往門口走。
清脆的腳步聲在空蕩的別墅裏顯得格外明顯。
梁空明立在那沒有阻攔,反倒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盒子,倒出一粒白色藥丸。
在她發現大門緊鎖打不開,驚愕回頭時才過去。
慢條斯理給左手戴上手套後才溫柔托住她的臉頰,“這樣不算碰到了吧?”
将右手捏着的藥丸送到她唇邊,“吃了就好了。”
梁初蕾受驚似的睜大眼睛。
梁空明恍若未覺,依舊溫柔哄她。語氣溫柔,手上動作卻是利落讓她長嘴,将藥吞了下去。
“你怎麽了?”
梁初蕾後背抵着冰涼的大門,再遲鈍也發覺出這人十分不對勁。
梁空明沒答,低眸看眼腕表上的時間,捧住她的臉,“能接吻了,搬到這,下一步要跟他做什麽?”
梁初蕾聞言神情冷下去,“做什麽跟你有關系嗎?”
梁空明輕笑一聲,突然手伸到她背後,撕開裙子,緊緊握住她的腰,将她攔腰抱起穿過昏暗的長廊走進主卧,将她輕輕放到床上。
她的後背剛落穩,一記用盡全力的耳光抽在他的臉頰上。
啪一聲脆響。
梁空明順着力道撇開臉。
梁初蕾用了全力,他唇角破了,出了血。
鮮紅的血液在昏暗漆黑的夜色裏顯得格外刺眼。
梁空明也沒生氣,轉過頭時甚至安撫似的朝她笑笑,溫聲問她,“手疼不疼?”
一股戰栗爬上梁初蕾的後背,她驚恐地看着他,不可置信般問道:“你瘋了嗎?”
梁空明沒答她的問題。
而是低眸看着她,怕她再動手,雙手桎梏着她,抓住她的手腕拉到頭頂,“他碰過你嗎?”
見她怒目而視反倒頗為溫良地笑了,“碰過也沒關系,我更好。”
他像個平靜的瘋子。
在藥效開始後,他低頭吻過她的每一寸肌膚,每過一會兒還會擡頭看她,“他親過這嗎?”
他憐惜,瘋魔般要吞掉最稚嫩的那處繁花聖地。
卻又在最後關頭生生忍住,窩在她頸側克制地低.喘。
“親過如何,沒親過又如何?”
她強壓住直沖頭頂的震顫,譏諷地看着他,“怎麽着?二手的更刺激嗎?”
說着又掙紮起來,被他用腿壓住。
梁初蕾:……
暴力鎮壓,又溫聲溫語跟她講道理,講完道理又做那種事……
他有病吧?!
梁空明不願聽她這樣說她自己,“我不是那個意思。”
單臂撐在她身側,捋開她潮濕的發絲,想了想解釋道:“我希望是我治好你。”
好久沒碰到她,眼前浮現于嘉澍碰觸她的畫面。
梁空明覺得自己被撕成兩半,他遏制住瘋狂的那半自己,低頭用鼻尖蹭蹭她的潮濕的臉頰,跟她商量,“吃了藥是不是不難受了?”
“如果我能讓你好,以後就不找他了好不好?”
聽到這句話,梁初蕾迷離的雙眼又重新聚攏冰峰。
“不好。”
她殘忍地吐出這兩個字,“我都要跟他結婚了。”
“跟他結婚?”
梁空明直起身子,一顆顆解開襯衫上的扣子,“不,初蕾,你不能跟他結婚。”
說着又俯身下去,重新吻住她,低聲呢喃,“你只能跟我結婚。”
梁初蕾仿佛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似的。
“和你結婚?我憑什麽和你結婚?”
“我什麽都不要了。”
他答非所問,将她抱進懷裏,“除了你,我什麽都不要了。”
他覺得這一切歸結于自己過去太貪心,什麽都想要。
既然這樣,他什麽都不要了。
在她以為他會撕裂她做到最後一步時,梁空明卻一反常态将她緊緊抱進懷裏,讓她睡覺。
梁空明将她關了一周。
一開始她以為他在發瘋,後來第二天發現不對勁。
醒過來推開門,聽到他站在陽臺上給人用英語打電話。
聽下來卻是關于她的治療計劃。
她被照顧的很好,一如曾經。
然後發現他好像很不好,整夜整夜睡不着,站在陽臺上抽煙。
抑或是坐在她床尾的沙發上,通夜看着她。
他沒收走她的手機,甚至讓她給于嘉澍發了信息。
反倒于嘉澍回她說家裏有事,最近可能有些忙。
在這之後才把她的手機收走。
一下子發生這麽多事,梁初蕾腦子亂,反倒安靜下來。
不知道他怎麽突然發瘋。
走不了就不着急走了,但是不理他。
反正他衡量利弊之後總會放棄,等着就好了,梁初蕾如今很能看得開。
不知道他那藥從哪弄的,她倒的确是好了。
再被他碰不會難受,不會幹嘔,也不會想把那塊皮膚撕下來。
梁空明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好了後他反倒不會像之前那樣“發瘋”。
但依舊會每晚守着她,有時會将她連着被子抱進懷裏,有點黏人。
有時半夜醒來,她還會發現他臉頰貼在自己頸窩裏,而那濕漉漉的。
掙紮不了梁初蕾索性放棄掙紮。
在她還沒想好怎麽辦時,梁空明突然消失了一整天。
傍晚時分,這間別墅也迎來意料之外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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