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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趙時羽第一次替許姜出頭。
每次錢美琳或者其他人找許姜不痛快時,趙時羽都像一只護犢子的母獸一樣,牙尖嘴利地怼回去。
他們不敢冒犯趙時羽,也不敢記仇,只是下一次還會來找許姜的不痛快。
加倍的。
就像在天臺時,周溪山随随便便就可以說叫她放棄體測結果,去找于老師請假,去找體育老師申請補考。
這些在周溪看來,都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他也不必擔心這種尋找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他們才是一類人。
趙時羽,蔣煜,姚思安,周溪山。
他們才是真正的同類。
而許姜不過是個,想要混跡在一群高個子中的小矮子。他們每個人都心如明鏡,知曉她的所有。
只不過有人說出來,有人閉口不談。
許姜忽然覺得有些窒息。
她是如此赤//裸的,不堪的,成為了與衆不同的談資。
“……姜姜,你別想太多。”趙時羽拉拉她的衣角,聲音放輕,“你現在這樣就很好啊,真的。”
“我們都很喜歡你。”
許姜眼底一熱,垂下頭。
現在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好了。
可是,他還是不會喜歡她。
體育老師的喊聲打斷了許姜亂成一團的思路:“好,現在女生到我這邊集合!準備八百米體測!”
趙時羽一向跑得最快,她跟許姜說了幾句話,走到隊伍最前面。
許姜在後排找了個不妨礙別人的位置,微微傾身準備起跑姿勢時,腳踝處又是一陣刺痛。
她向前趔趄,眼看就要摔倒時,小臂倏地被人抓住。
“別硬撐。”周溪山嘴角繃得平直,把許姜扶正,“跑不完也沒人笑話你。”
“怎麽沒人。”許姜小聲說。
“我在,他們不敢。”
周溪山說完,就退到了跑道一邊。
許姜沉重的心忽然有一絲輕快,雖然周溪山仍然臭着張臉,但他終于同她講話了。
“嘟嘟——”
一聲短而急促的哨響後,體測開始了。
許姜起跑時慢了半拍,瞬間被前方大部隊拉開距離。
她着急去追趕前面的人,一時亂了自己的節奏,很快許姜就感覺氣不夠用,于是只得張開嘴大口地喘氣。
只跑了半圈多,腳踝就開始疼了。
許姜剛一放松,又被身後的一個同學超過。她咬咬牙,繼續捂着岔氣的腹部朝前跑。
餘光中,操場另一側有個身影正奔她而來。
是周溪山。
他剛體測完,身上還燃着未盡的熱意,勻速小跑在跑道外,跟着許姜。
“許姜,用鼻子呼吸。”
“不要管別人,找到你自己舒服的節奏。”周溪山聲音有些喘,卻給人一種很堅定的可依靠感,“你只管跑,我一直在這兒。”
許姜咬着牙又跑了半圈,周溪山看出她的不對勁來。
別人都越跑臉越紅,怎麽只有許姜臉色越來越差,連嘴唇都泛起白色。
“許姜,是不是腳疼?”周溪山問她。
“沒事,可以堅持。”許姜喃喃着,不知道在對誰說,“馬上就要跑完了,只要及格就好,只要及格就好。”
“再堅持一下。”
她話音剛落,腳踝處從迅速傳來一陣針紮般的劇烈疼痛,許姜腿一軟,摔在跑道上。
周溪山馬上停下來彎腰去扶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跟在許姜身後的錢美琳并沒有停下腳步,她邁的下一步,直沖着許姜受傷的腳踝。
周溪山沒多想,擡起手擋住了許姜的腳踝。
錢美琳沒想到周溪山能出來給許姜擋這麽一下,邁出的腳根本收不回來,硬生生踩在周溪山的手背,饒是錢美琳放輕了力道,還是蹭掉了一大塊皮。
周溪山嘶了一聲。
傷處的皮肉上有污跡的黑痕,看起來格外可怖。
“我,我不是故意的。”錢美琳停下來,臉色難看,欲哭無淚。
周溪山只掃她一眼,甩甩手:“幫我和許姜請個假,我們去醫務室。”
許姜蜷在沙土跑道上,手掌和膝蓋都摔傷了,卻仍然嘗試着阻止他:“周喜三,我可以,我還可以跑完。”
周溪山輕嘆了口氣,蹲在她旁邊:“四分三十秒了,許姜。”
四分三十秒,已經是不及格的成績了。
就算她繼續堅持,也毫無意義。
周溪山單手把愣在地上的許姜拎起來,濃黑雙眸微微低垂,聲音有點可憐:“我保護了你的腳踝,你要不要也保護一下我這個傷員。”
許姜這才注意到,周溪山手背被錢美琳踩過的地方,泥土黑跡下隐約開始紅腫,破皮邊沿滲出點點血珠。
要是這一腳踩在她的腳踝上,沒準她就得落下點殘疾什麽的。
周溪山見許姜一直盯着他的手,狀似無意地把手背到身後,溫聲問:“還能不能走,許姜。”
許姜點頭:“我可以。”
說完她忽然意識到,周溪山一直握着她的手腕,支撐着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沉穩有力的,溫熱的,屬于這個她喜歡的少年的熱量與溫暖,一點一滴地透過皮膚,傳進許姜的心髒。
許姜連忙從周溪山的手中掙脫出來。
否則劇烈的脈搏跳動,會讓她的秘密一覽無餘。
“你可以?”周溪山拉住險些摔倒的許姜,無奈道,“別逞強了。”
“上來,我背你。”
許姜聽完,拼命往後躲:“不行,你的手受傷很嚴重……我,挺沉的。”
周溪山勾勾嘴角,不由分說地把許姜背在身後,大步流星地朝醫務室走去。
周溪山:“許姜,永遠不要對一個男人說不行。”
許姜:“……”
“沉不沉啊。”許姜屏住呼吸,努力把自己往上提,“要不我還是下來……”
“很輕,輕得像一片羽毛似的。”周溪山的手小心地窩在許姜的膝彎裏,哪怕隔着褲子也沒有觸到一塊多餘的肌膚,“許姜,你以後早上還得加個奶黃包。”
許姜倏地想起今早,周溪山放在天臺上的奶黃包。
“周喜三,你是不是不喜歡吃奶黃包?我以後早上換豆沙包吧。”許姜磕磕巴巴地說。
“都可以,我不挑食。”周溪山說,“怎麽突然這樣問。”
“今天你從天臺走時,拿走了豆漿,卻沒拿奶黃包。”許姜悄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我以為你是不喜歡。”
“或者是……”
“或者是我生氣了?”周溪山認真地想了幾秒,“當時是有點,但我下樓時已經調整好心态了。”
“你有時候就像怎麽都來不回來的小倔牛,我跟你生氣幹嘛。”
“那個奶黃包我是故意留給你的,畢竟某人今天輕傷不下火線,得多補充點能量才行。”
“至于豆漿麽,我喝完就随手拿下去扔了。”周溪山輕笑一聲,“我可沒有讓女孩子幫我扔垃圾的習慣。”
說話間,醫務室到了。
校醫挽起許姜的褲腿,啧啧驚嘆:“小姑娘,你是我見過體測摔得最慘的學生。”
“你這兩個膝蓋,左小腿,右邊腳踝,哦還有你這兩只手掌,都得先清創再包紮。”校醫擡眼看向許姜,“一會兒再洗洗臉。”
“還有你,別以為背着手我就沒看見。”校醫瞥了眼周溪山,拿起筆刷刷填了個表,“我去領點藥,你們在這好好待着別亂跑,回來給你們兩個清創。”
許姜順着校醫離開的身影看向挂在醫務室的鏡子,她身後的周溪山負手而立,身材颀長,挺拔如松,風光霁月。
而她坐在床邊,頭發淩亂,灰頭土臉。
許姜迅速地擋住自己的臉:“你別看我。”
“現在才擋啊,晚了。”周溪山從辦公桌上抽出張衛生濕巾,“早就看見了。”
許姜懊惱地垂着頭,跟自己生悶氣。
她難道是被什麽人詛咒了嗎?
不然為什麽截止到她人生目前所有丢人的瞬間,都會被周溪山看見。
她正想着,臉上忽然有個冰冰涼涼的東西貼上來,輕柔地移動着。
“擦臉。”周溪山言簡意赅。
“不用!我可以自己來!”許姜瞬間從床上站起來,腳尖剛一觸到地面,又被周溪山拎了回去。
“你這小髒爪還沒清創,還是我來吧。”周溪山的手指隔着濕巾戳戳許姜的臉,“擡頭。”
許姜只得聽從指揮,乖乖把臉擡起來,眼睛卻不知道往哪裏放。
周溪山離她太近了。
近到如果現在她和周溪山對視一眼,她會瞬間大腦宕機的程度。
許姜心裏亂成一團,周溪山也不說話,屋裏安靜地能聽到窗外初一年級上體育課的聲音。
在嘈雜與安靜之間,許姜感覺自己被撕裂成兩個靈魂,一個叫嚣着要留在周溪山身邊,另一個恨不得馬上飛到外面去。
周溪山的手指力道極輕柔,認真細致得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貴的寶物,耐心而專注。
“好了,你看看鏡子。”
許姜又看到鏡子裏的兩個人,目光與周溪山濃黑溫潤的眼神在鏡中交彙。
鏡中的周溪山揚起嘴角:“許姜,做你自己很好。”
“堅持自己的目标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周溪山說,“你是我見過最酷的女生。”
“今天早上是我莽撞,沒有尊重你,對不起。”
所有的星星都在鏡中人的眼睛裏。
那一刻,她滿腦子都是兩個靈魂瘋狂而一致地吶喊:
慘啦,許姜,你墜入愛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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