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死了……？

她死了……？

靈堂裏哀樂不斷，李寓垂着頭靠在旁邊的花圈上，低着頭抽了根煙。他并不習慣這個動作，手不停地發抖，還被煙味嗆了一口。

靈堂的門忽然被誰從外面一腳踢開，衆人回頭，看着淩飛雙一路大步流星走到李夏的棺材前。李寓看到他來，警覺地上前：“你來做什麽？”

淩飛雙微微揚起下巴。他生得好，精致的眉目之間盡是倨傲，高鼻薄唇，染成淺銀色的發更添了幾分狂妄。他不屑道：“我就是來看看她能做到哪一步。”

說完，淩飛雙忽然俯下身，直接把棺材板掀了起來！

這本就是裝飾用的棺材，固定得并不緊，材料密度也小。他這一掀，直接就把它翻了個面。棺材裏面空蕩蕩的，根本沒有屍體。

淩飛雙冷笑一聲：“做戲也不知道做全，連個屍體都舍不得買，就想把我騙過來。”

李寓紅了眼圈，恨恨道：“淩飛雙，适可而止！我妹妹連人帶車摔下山崖，屍骨無存，你難道不知道嗎？！”

“故事編的不錯。”淩飛雙轉身就要走，“讓她下次別編了，我很忙，不是她的每次葬禮都能出席。”

李寓忍不了了，他一把揪起淩飛雙的衣領，另一只手揚起，一個巴掌就要落在他臉上。

淩飛雙挑眉，他比李寓高半個頭，嘲諷地垂眼看着李寓：“怎麽，小舅子？我叫你的這一句，夠她鬧的這出了吧。”

李寓深呼吸幾口，松開了他的衣領，後退幾步：“滾。”

他在這裏教訓淩飛雙，沒有任何好處，只會讓妹妹的亡魂無法安息。

淩飛雙也是不滿，他看到滿屋子悼念李夏的人便覺得心下煩悶，拔腿就要走。

要鬧也不知道理智一點，沒聽說過給活人辦葬禮會減陽壽的麽……

他忽然注意到禮堂正中放大了的黑白遺像。由于李家的特殊，李夏從來不允許自己的臉被外人拍攝到，她幾乎沒有成年後的照片。

而這張圖，卻無疑是最近拍的，而且看着很像是從哪張合照上截下來的。

照片裏的李夏面上帶着笑，眼裏卻漆黑一片，這是她平時最常對他露出的表情。

一個有點瘆人的表情，別人是這麽評價的。淩飛雙一開始也這麽想，可不知從何開始，他開始習慣李夏這樣笑着盯着自己看。

淩飛雙沒有對這張照片的印象，所以這張照片大概是其他人給李夏拍的。原來她不止會對自己那樣笑。

想到這裏，淩飛雙更加煩躁，一把搶過遺照摔碎在地。

李寓真的忍不下去了：“淩飛雙，你瘋了？！”

他撲過去護住妹妹最後一張照片。

“她的照片，我手裏多的是，這張醜死了。”淩飛雙轉身。

其實這是騙人的。他方才見到她的遺像，還恍惚了片刻，想用手機翻拍下來。

兩人沒有合照，雖然李夏強烈要求過說想拍一張，但是淩飛雙沒同意，畢竟那時她逼自己逼得緊，他總怕她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

淩飛雙不想再回憶了，他真想砸了整個靈堂，又覺得這樣做無疑就落入了李夏的圈套。

他大步往外走，期間注意到靈堂左右側擺滿了貓的小玩具和雕塑，大概是來悼念的人給李夏帶的，又或者是她自己準備的。

認識李夏的人都知道，她最愛貓，尤其是布偶貓。不過李夏至今也沒養過一只貓，李寓曾經看她喜歡得緊，送了她一只布偶貓，沒過一天卻被她送回來了。

淩飛雙被她折磨許久，一聽到“貓”這個字就想吐。

他走到了靈堂外面，刺眼的陽光讓他恍惚片刻，很快後面就撐起一把遮陽傘。

淩飛雙回頭看了一眼許曜。

“你覺得她這次要演多久才肯罷休？”

幾天沒見李夏回家，他已經有些煩了。

許曜嘆了口氣，艱難道：“我覺得……李小姐這次……似乎是真的……”

他都不知道為什麽淩飛雙如此篤定李夏一定是詐死，明明一直活在暗處的李家這次都默許了電視上播報女子夜晚開車摔落山崖一事，還将李夏的照片放大了挂在靈堂。

怎麽看都是李夏已經死無全屍的證據。

偏偏淩飛雙毫無所察，邊走邊抱怨：“她再不回來，我就把她放在客廳裏的那些貓糧全部扔出去……家裏明明沒有貓，總是買這些東西回來占地方……對了，你剛剛說什麽？”

許曜喉嚨緊了緊，重複道：“李小姐應該是真的死了。”

淩飛雙笑了。

“嗯嗯，死了。你們都這麽想的。”他也不想解釋，“我們打個賭吧，她絕對還活着，敢麽？”

許曜不忍：“淩少爺，生死是人生大事，還是不要這樣随便對待。我知道李小姐逼你做了很多不情願的事，但人已死……”

“她沒死。”淩飛雙冷了臉，“她絕對沒死。”

許曜一愣，不再辯解，改口道：“是，李小姐還活着。”

淩飛雙滿意地回過頭。

焦急地踏入靈堂時，他就注意到了那裏的布置風格，畢竟那之中的個人氣息太過濃厚，像是一個巴掌扇到真的為她擔心了片刻的自己臉上。

李家其他人都不會采取這樣的方案，只有李夏才會那樣布置靈堂，将貓相關的東西擺滿了整個靈堂左右，像是迫不及待地告訴自己她沒死一樣。

死了的人，要怎麽布置自己的靈堂？除非……

……除非她早就預料到了自己的死亡，在生前就做好了安排。

另一個可能在此時跳入淩飛雙的腦海，他動作一頓，随後搖搖頭将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驅逐出去。

李夏不是不怕死的人，她喜歡的東西太多了，自己也不過是其中一個。這就導致她比李家其他人擁有着更多的軟肋，因此她活得比任何人都小心，也畏懼着自己的死亡。

更何況她對于生活中各種東西的狂熱喜愛與追求，讓她根本沒有去死的動機。

而且，淩飛雙其實是知道李夏為什麽要特意演這一出戲的。

他正想着，面前就站定了一個嬌小的女子。

白萱跟他打招呼道：“淩少爺，好久不見。上次你忽然被李姐拽走之後，我們好像就沒有見過面了吶。”

她懶懶地揮了揮手。

淩飛雙朝她點點頭，要是放在平時，他肯定要和她故作親密一番，可是現在李夏不在，他沒有這麽做的理由。

“淩少爺也是來看李姐死了沒的嗎？”白萱卻一反常态地向他搭話。

淩飛雙莫名地對她的話感到一陣不爽。他沉默片刻才開口：“看過了，沒死。”

“這樣啊。”白萱說話很慢很緩，“淩少爺原來是這樣認為的啊。”

話不投機，淩飛雙拔腿便和她擦身而過。

白萱站在原地，回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慢慢地露出一個笑。

“真有意思……”她自言自語道，“雖然最慘的還是我啦。看來淩少爺接下來都不會再找我做戲了，這個月如果要賺錢，還是只能去打第二份工了……”

白萱輕輕地往靈堂走去。

淩飛雙暫且不論，她自己其實對于李夏的死很有負罪感。看到新聞的那天，她注意了一下死者李女士的死亡日期，剛好和那一晚吻合。

那一天，是李夏的生日。

白萱有的時候在想，如果當時淩飛雙和李夏在包廂外面吵架的時候，她出去勸了的話，是不是就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淩飛雙也真是……人死不能複生，他還是盡早接受現實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