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同病相憐

同病相憐

灰色的水泥地面上滿是塵埃，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怪味。房間裏的牆壁也是灰蒙蒙的，本該裝着窗戶玻璃的地方卻是空蕩的一片。

孔艾睜開眼睛，感覺渾身僵硬，頭也隐隐作痛，她迷茫地轉動着眼珠。

發生什麽事情了……？她為什麽會在這種地方？

就在她茫然之時，視線對上了面前的女人。她正蹲在自己旁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你……”孔艾剛開口，就被塵土嗆住了，她的咽喉因為缺水而一陣陣作痛，連話都說不出來。

孔艾拼命思考着當下的狀況。

她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醒過來，手腳都被綁住不能動，這個昨晚才認識的人還微笑着，蹲在旁邊看着自己……

更詭異的是這個人的笑，昨晚房間內太暗了她沒看清，如今再細細打量，簡直瘆人得慌。

“我叫李夏。”

那個人忽然開口了，低低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房間內。

孔艾的腦子轉了半天才明白過來。

這是昨晚宴會上的那個女人，合着是因為要跟自己搶淩飛雙，她才綁架了自己？

真是可笑，她孔家可不是什麽小家族都……

孔艾的臉色忽然白了。她想起李家的那些涉黑傳聞，據說跟他們作對的人，經常被弄的缺胳膊少腿……

她從小養尊處優，從來沒有經歷過綁架這種事，此刻慌亂無比，口不擇言恐吓道：“李夏？你是李家的？你知道孔家和李家的差距多大麽？如果我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家可以直接讓你家在這裏待不下去！”

“我知道呀。”李夏捧着臉，還是笑着。

“知道了就把我放開！”孔艾多了點底氣，“就算我不跟淩哥聯姻，也輪不到你的。”

“我只是在想一件事情。”李夏将手伸到孔艾被捆着的腿旁。

孔艾以為她要給自己松綁，期待地等待着。

“……如果，适合跟他結婚的人全部都死了……”

“那不就只剩下不适合跟他結婚的人了嗎？比如我這樣的。”

李夏輕輕地說出了在孔艾耳中恐怖無比的話語。

她臉上的笑也随着她的話而消失殆盡，面無表情的臉上，兩只大大的黑色眼睛睜着，活像鬼故事裏的插圖一般。

“你瘋了？！”孔艾渾身顫抖，因為恐懼而不由自主地拔高了聲音，“我家不會放過你的！而且淩哥才不會喜歡殺人犯！”

她的聲音也在發抖：“而且、而且再說了，好像淩家那邊并不想選我聯姻……我只是自己想争取一下……你殺了我也沒多大用的……”

李夏靜靜地盯着她。

孔艾在這凝重的氣氛之下，簡直要窒息了。

李夏忽然笑了。

“呵呵，我知道呢。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她摸了摸孔艾的臉，終于開口了，“我剛剛只是在想，原來哥哥平時做的就是這種事啊。雖然現在我做的程度肯定比不上他平時做的啦……”

她皮質手套上那種冰冷而帶着顆粒感的觸感，讓孔艾一陣瑟縮。

就在孔艾因為她的話而稍微放心了一點的時候，李夏又開口了。

“淩飛雙昨晚為什麽要親你？”

孔艾被她忽然的問題吓岔了氣，深呼吸幾口才恢複過來：“他游戲玩輸了啊……許揚、對，是許揚提的要求！”

“可是他要親的是你。”李夏用指尖戳她的臉頰，“昨晚是打算親在這個地方，是嗎？”

孔艾感覺自己臉上被她戳到的地方都開始發冷。

“他、他又不是第一次輸了……他昨晚也跟我說了是借位親一下臉頰……不會真的碰到的……”孔艾本來就因為面前的情況而頭腦混亂，又在她的驚吓下，話也說的語無倫次，“淩哥也不是第一次輸了……他基本上每次被懲罰，都是收到這樣的任務……”

李夏睜大了眼，輕輕歪了歪頭。

“原來是這樣啊。”

“好了，我跟他真的沒有什麽……你綁我也沒用的，放我走吧。”孔艾帶上了幾分哀求。

她感覺李夏好像對自己沒什麽惡意，只是單純想追求淩飛雙而已。這個偏向比較好，說明重點不在自己身上，只要能把自己摘出去……

“放開你也可以。”李夏倒是痛快，直接把她手上的束縛松了，“一直被綁着，血液循環不暢，很容易組織壞死的。”

孔艾發現自己還是動不了。

看到她的表情，李夏又補了一句：“你體內的藥物應該還沒代謝完，所以才不能動。綁着你，不過是以防萬一。”

孔艾真想破口大罵，但是現在的情況也由不得她，只好默默受着。

“……你剛才，騙我了嗎？”

“沒騙你啊！”孔艾被她突然一問，反駁道。

“你和我說，淩家其實不想找你聯姻。但是，為什麽他跟我說，你們再過不久就要訂婚了呢？”

李夏用困惑的眼神看着她。

“淩飛雙自己說的？！”孔艾錯愕，“怎麽可能，之前宴會上，淩家那邊本來覺得我不錯，就是因為他對我不感興趣，最後聯姻的事也不了了之了。”

她越說越氣：“你有本事把我綁過來，就不知道查一下這方面的事嗎？”

“我查過了，但是我以為他不會騙我。”李夏臉上的表情消失了，“所以想找你核實一下。”

孔艾沉默了。淩飛雙明明不喜歡自己，卻在李夏面前說兩個人再過不久就要訂婚……傻子都知道他這是在拒絕李夏的追求吧。

孔艾生出一種同病相憐之感，連帶着看李夏也沒有那麽讨厭了。昨晚她還誤以為淩飛雙有點在意李夏，才對她沒什麽好臉色。

不過淩飛雙平時拒絕別人都是直截了當說出來的，這次卻找婚約當擋箭牌，還真是奇怪。

李夏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中，不斷喃喃着。

“那他為什麽不拒絕……是要我當小三的意思嗎……這樣可不行啊……”

“你在說什麽？”孔艾煩了，“總之，我和淩哥沒有什麽暧昧關系。”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李夏這麽奇怪的人。

那邊的人還在自言自語：“……難道我是被釣了嗎……”

“釣你？你說淩哥？”孔艾撇嘴，“被他用臉釣上鈎的人多了去了，既然你把我綁到這裏來，肯定知道我也是其中之一吧。我勸你最好別自作多情。”

她之前也因為托孔季的福和淩飛雙走的近，而惹到過他的追求者，不過那些人也只是在背後給她使幾個絆子的水平，像李夏這種直接綁架的還是第一次遇到。

“……真是只壞貓。”李夏嘟囔着結束了自說自話，站起身，走到角落，拖着一把鏟子走回來。

鏟子的下端劃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發出一連串刺耳的聲響。

孔艾本以為自己已經脫離了危險，看到她拿着鏟子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過來，而自己還是不能動作，不禁害怕：“你你你……你要做什麽？！”

“我想想……不能傷害你。”李夏慢慢地說着，“但是，也不能放你回去……”

“為什麽？”孔艾吓得面色慘白，她忽然發現李夏手上的那把鐵鏟的尖端格外鋒利，“我保證不會外傳今天的事，就當作什、什麽都沒發生……”

“求你了，放我回去，我絕對不會找你的麻煩的……”孔艾放軟了語氣哀求道。

李夏定定地看着她。

孔艾以為她是動了恻隐之心，更加懇切地求饒，希望能讓她放自己一馬。

“不要吵了，我正在想。”李夏搖了搖頭。

她走近孔艾，蹲下來，手上的鏟子放在地上。

孔艾急促地抽了口氣。

“我想想……哥哥的手下，這種時候會做什麽來着……”

“好像是活埋……對。”

李夏抓着孔艾的衣領把她往外拖。孔艾雖然身材勻稱，但畢竟成年女性的體重擺在那裏，而李夏力氣又不夠，走幾步就要停下來歇一會兒。

孔艾此時已經顧不上喉嚨的澀痛了，尖叫着：“救命啊！！！放開我！！！”

她不斷地想要動作，然而身體使不上一點力氣。

“藥效不錯呢，居然能讓你有力氣叫的同時，又沒有力氣掙紮。”李夏若有所思道。

“李夏！！！你說了你不會對我做什麽的！！！！”

“活埋可以保留全屍，而且形式上類似于傳統土葬，是很溫柔的做法。”李夏從白大褂的外兜裏拿出一管液體晃了晃，“等下給你打麻醉，不會有窒息過程的痛苦的。啊……等下，這樣好像就不叫活埋了。算了，無所謂。”

“你敢這樣做……孔家不會放過你的！我做鬼也會來找你報仇的！！”

李夏愣住了。

孔艾更加凄厲地叫道：“你……你們李家……遲早有一天會遭報應的！！”

“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麽？”李夏甚至笑了，“呵呵，我家現在已經遭報應了。順便，這個世界上沒有鬼魂的存在。”

孔艾沒想到她不僅腦回路奇怪，還油鹽不進。她此刻也詞窮了，不斷喘息着。

被李夏拖出了大門，孔艾才發現這裏是個廢舊平房，周圍野草橫生，荒無人煙。平房後面有個深坑，底下不知道有些什麽，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她深刻意識到自己獲救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李夏把孔艾放在一旁的枯草上。

孔艾說不出話，極度的恐懼讓她的大腦像是被棉花塞滿了一樣。

“啊……啊啊……”

“孔艾。”李夏俯視着她，“你是我第一個殺的人。哥哥不準我插手‘處理’的事，所以我從來沒有做過。”

孔艾只覺得荒唐，呆呆地盯着髒橘色的天空。

“你是我的第一個情敵，我第一次知道了因為戀愛而嫉妒的感覺。雖然你很讨厭我，但其實我不讨厭你哦。”

“李夏，你這個賤人……”

“唔呵呵。”李夏捂着嘴笑了，她将注射器的針頭插進某小瓶液體中，“還有，這也是我第一次和同齡的女孩子說這麽多話，好開心。”

李夏将垂下的黑發撥到耳後，俯身，将孔艾的胳膊用酒精棉片消毒。

“有感覺嗎？”

“……涼涼的。”孔艾已經不想再掙紮了。眼淚順着她的眼眶往下流。

“原來會有感覺。那我等下要輕一點。”李夏推了推注射器，将頂部的空氣排出來。

李夏舉起注射器，針頭的銀光一閃而過。

孔艾忽然發現她背後還有一個黑影。

“李夏。”男人的聲音從那裏傳來。

李夏的動作頓住了。她一點一點地轉過頭，看見了李寓。

還有他身後黑壓壓的一群人。

“哥、哥……？”

“你忘記我說過什麽了嗎？”

李寓奪過她手上的注射器，将她扯起來，一拳就打在她後腦。他力氣極大，孔艾清楚地聽見他拳頭上指骨與李夏後腦勺發出的悶響。

李夏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踉跄幾步就倒了下去，因為頭暈和痛楚不停地抽着氣。

李寓将那注射器遞到身後人手上，俯下身。

“孔艾？”他認識各家的人，皺緊了眉。

孔艾虛弱地應了一聲。

“抱歉，我先帶你去檢查一下，孔家的人再過一會兒就會到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

孔艾窩在他懷裏，劫後餘生的可怕感覺讓她渾身冒着冷汗。她此時已經到了暈倒的邊緣，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