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約束

約束

李夏頭上裹着紗布，坐在病床上。

李寓走進了病房，鎖上門，将水果放在她床頭。

“小夏。”李寓坐在她床邊，“頭還痛嗎？”

“很暈。”

“醫生說是輕微腦震蕩。”

“這樣啊。”李夏低下頭。

李寓将手搭在她交疊的手上。他沉默許久，才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沒有別的地方不舒服吧？”

李夏笑了一下：“沒事的，哥哥。”

“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喜歡淩家的那個少爺，他告訴我說他要和孔家的女兒結婚。把孔艾綁過來了之後，我才知道他在騙我。”

“你戀愛了？”李寓訝異，随後又不悅道，“看來，他不喜歡你。小夏，我以為你是理智的，至少不會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去殺人……”

“不是的，是因為……”李夏情緒激動起來，她的頭痛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她暫時停下了對話，揉着自己的後腦。

“嗯……是因為，哥哥你每次都會滅口，所以我才……”

“李夏。我說過，絕對禁止你做與‘處理’有關的任何事吧？”李寓沉聲道，“為什麽要模仿我？”

“……”

“小夏，你讓我很失望。”李寓抓緊了她的手，“孔家不是我們能惹的，你綁人的手法也不高明，留了後。如果不是我在孔家發現之前就趕過去請罪，你現在是不能這麽躺在這裏的。”

“還有。”李寓皺緊了眉，“你這麽做，真的只是為了淩家那個少爺？”

李夏點點頭。

李寓沮喪地用手扶住額頭，嘆息道：“怎麽會這樣……”

“哥哥，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李夏平靜道，“他好像不喜歡我，而且他告訴我他要結婚了，我就變的非常着急。”

“我本來想直接殺掉孔艾，可是哥哥你說過不能殺無辜的人，我猶豫了很久。”

“然後孔艾醒了過來，我和她聊了幾句。”李夏回憶着，不自覺笑了出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和同齡的女生說話。”

“但是她很讨厭我，還一直求我放她走。我沒有辦法，只能動手了。”

“小夏……”李寓聽不下去了，顫抖着抱住她，“對不起……”

“為什麽哥哥要道歉？做錯的是我。”

“都是我們家的錯……才會把你養成這樣……”

李夏靜靜地看着他。

李寓撫摸着她的頭發：“聽好了，小夏。淩家那個少爺并不喜歡你，在感情方面，死纏爛打是一點用的都沒有的。平時我們家的那些手段，在淩家這裏不奏效，大概率還會讓他更讨厭你。”

“那我要怎麽做才好？”

“放棄他吧。”李寓第一次否決了妹妹的請求。

李夏從來沒對他提出過什麽出格的要求，她總是無條件地遵循着他的命令，李寓因此總是覺得自己對不住她，在心裏想過，如果哪天妹妹有什麽想要的東西，他一定會幫她拿到。

可是淩家家大業大，不是剛站穩腳跟不久的李家能比的，淩飛雙還以“要結婚了”的理由拒絕的李夏。

李寓已經了解到，這位淩家少爺平時拒絕人根本都不屑編理由的，可見他對李夏的厭煩程度了。

“……”李夏落寞地坐在床上，沒說話。

外面忽然傳來“咚咚”的敲門聲。

李寓站起來，叮囑道：“好好休息，等孔艾醒了，跟我一起去賠罪。”

“好的。”

門被打開，淩飛雙臭着一張臉站在門口。李寓和他擦身而過，他連半點眼神都沒分給對方。

李寓回頭，看着淩飛雙走進病房。

“你來了。”李夏看到他，無法自抑地嘴角上揚。

淩飛雙面若冰霜，藍色的眼掃過她頭上纏着的紗布。他胸口起伏着，直直站在李夏的病床前。與李夏上一次看見他時不同，淩飛雙此刻頭發微亂，身上穿着随意，黑色外套的下面隐隐可以看見睡衣。

“李夏……”淩飛雙咬牙切齒道，“你都做了什麽？”

李夏臉上的笑慢慢消失了。

“我綁架了孔艾，然後，在打算給她注射的時候，被阻止了。”

“是因為我說過，要和她結婚嗎？”雖然心裏大概明白，但淩飛雙仍舊不敢置信。

“嗯。”李夏點頭。

“你是沒有常識嗎？”淩飛雙說話也變得不客氣起來，“我和你，甚至都沒有半點戀愛關系吧？你就這麽打着除掉情敵的名號，直接對孔艾動手？”

“我以為，如果你的婚約對象都消失了的話，我就……”

“誰給你的這種錯覺？”淩飛雙冷笑。

李夏擡起眼：“那天晚上，明明你說出一個‘讨厭’，我就會放手的。可是你什麽都沒有說。”

淩飛雙盯着她漆黑的雙眼，忽然湧上一股莫名的感覺。面前的這個女人，單戀着自己，僅僅是一句口頭上的婚約就讓她亂了分寸，犯下綁架和謀殺未遂的罪過。

他的理智在提醒自己，現在和她劃清界限也不晚，不然李家的行事作風，遲早會牽連到自家。

對，沒錯，趁現在，和她徹底地……斷絕任何聯系……

淩飛雙艱難地開口道。

“戀愛是兩個人之間的事……不該牽連到其他人。”

嘴裏說出的，卻是和腦內理智所設想完全違背的話語。

“原來是這樣嗎？”李夏微微睜大了眼睛。她從未有過任何戀愛經驗，或者說與人交際的基本禮儀也不太理解。

“如果你想追求我，至少應該在我身上下功夫吧……”淩飛雙感覺自己臉上的溫度在迅速升騰，他完全沒有辦法和李夏對視了，只能移開眼看着窗外的陽光，“專注于子虛烏有的第三者……讓人一點都看不到你的誠心。”

如果這是漫畫，現在李夏的周圍就要冒出各種閃亮的星星和鮮花了。

“我知道了！”她高興地點頭，完全将李寓叮囑過她的話忘到了九霄雲外，“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淩飛雙居然因為她的喜悅而感受到了同樣的喜悅。他在心裏告訴自己，這只是暫時控制她的行為，不讓她傷害到更多人而已……

不然自己的追求者那麽多，保不齊哪天李夏又動了心思，他可負不了這個責任。

淩飛雙想到自己一路趕過來的焦急，握緊了拳。

聽到孔艾出事，又與李家有關的消息，他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過來，期間還編了幾個理由糊弄自家人，要他們別關注這件事。

光是讓李夏把注意轉移到自己身上，似乎還不夠。他必須再做點什麽，來約束她的行為。

淩飛雙站在她身邊，低頭看着她，保持着一段距離。

這個角度下，李夏頭上纏着層層疊疊的紗布格外惹眼，顯出幾分脆弱，看起來就只是一個坐在病床上的普通的女生而已，誰都不會想到她進來的理由。

“李夏，如果你以後再做出傷害別人的行為，我将永遠和你斷絕一切聯系。”

他對她下了絕對禁令。

淩飛雙說完，繃着臉，心下卻不安。思來想去，挑了個看似無足輕重的懲罰，不知道李夏會不會害怕……

李夏猛地擡頭，抓着他的衣角，嘴唇嗫嚅着，想說些什麽。

淩飛雙第一次見到她懼怕的樣子，他沒料到這句話對她的打擊這麽大，內心升起一股詭異的滿足和幸福。

“聽懂了麽？”

“聽懂了……”李夏呆呆地點頭。

雖然兩人接觸還沒多久，但淩飛雙也大概清楚了李夏是不會說謊，或者說是不懂如何說謊的類型。他滿意地點點頭。

“等孔艾醒了，我和你一起去道歉吧。”光是李夏一個人去，孔艾恐怕不會輕易罷休，最好是自己也能跟着去。

淩飛雙說着，在她床邊坐下，手裏拎着的食盒也放在她床頭。

他不是空手來的，方才在門外等的無聊，順便買了點吃的上來。

“買多了，吃不完。”淩飛雙沒什麽照顧人的經驗，又被李夏惹的事鬧的心煩，說話沒什麽好語氣，“綁架犯，如果你餓着，吃一點也行。”

李夏還是頭暈，剛剛李寓特地沒給她吃東西，就是怕她吐出來。但是李夏看到淩飛雙給她買了吃的，強撐着端起碗。

“喂……”淩飛雙看她搖搖晃晃的樣子，奪過碗，“你能吃嗎？”

“可以的，我餓了。”

李夏打開粥，手卻怎麽都拿不穩勺子。就在淩飛雙猶豫着要不要喂她的時候，她直接端着粥碗喝了。

淩飛雙收回手，暗暗惱怒于自己方才想親自喂她喝粥的想法。

他看着她一點點喝着粥，有些可憐的樣子。

“頭，是綁架的時候撞到的吧？真是活該。”

李夏嗆住了，放下碗緩了好一會兒。

她倒是不生氣：“不是的，是被哥哥打了一拳。”

“他把你打腦震蕩了？”淩飛雙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嗯，哥哥也是為我好。”李夏不覺得哪裏不對，繼續喝着粥。

“為你好？為你好……”淩飛雙氣極反笑，“我聽說，你犯案的手法還是學的你哥的？他要是真的為你好，就不會讓你活在李家！”

“不活在李家，還能活在哪裏。”李夏聽不懂他說的話。

淩飛雙語塞，只覺得和她無法交流。

李夏喝完了粥，多少恢複了些精神，雖然還是暈眩：“謝謝你，藍雙色布偶貓。”

淩飛雙再次聽到她這麽叫自己，煩躁道：“你記着我今天說過的話就行，綁架犯。”

李夏露出了可惜的表情。

“……做什麽。”淩飛雙收拾了食盒，就要走。

“我還以為你會叫我主人之類的……”

淩飛雙一頓，完全搞不懂她在想什麽，情緒已經瀕臨發火的界限。

門外遠遠地傳來另一個聲音。

“小夏。”

“哥哥，怎麽了？”

“孔艾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