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對不起?

這三個字說的許杏仁覺得莫名其妙,可是顧叢疏實在和平時太不一樣了。

她和許杏仁的距離在此時拉近,便讓許杏仁看的更清楚。顧叢疏眼睛那麽紅,不知是不是哭過。

鄉村的夜晚很涼快,但顧叢疏顯然來得着急,額頭出了一層薄汗。

剛剛的動作,也不是顧叢疏的風格。

顧叢疏,這麽明顯的是想抱她,可是又忍住了。

“這就是我和你說的那個朋友。”江茗笑着說,她還沒走,也沒将許杏仁旁邊自己的這個位置讓出來,“所以我說,小許,我之前就聽過你名字了。”

“叢疏姐,你……這是……”許杏仁受的驚吓不小,顧叢疏就這樣忽然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還這麽狼狽不堪,風塵仆仆。

這種形容從不會出現在顧叢疏的身上。

今天晚上出現在許杏仁面前的顧叢疏,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顧叢疏,一時讓許杏仁都不知道作何反應。

江茗說:“你把人吓着了,沒看見?莫名其妙一來就和女孩子道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把杏仁弄傷了。”

“叢疏姐,你怎麽來了?”許杏仁很不習慣顧叢疏的模樣,她已經知道了江茗是顧叢疏的好友。

“你受傷了,我來看你。”顧叢疏的聲音好啞,人是出現了,但也只是站在許杏仁的面前,說話的聲音也很慢,“我剛剛才知道,你受傷了。”

她看着許杏仁的腳踝,睫毛遮蓋了她眸中的情緒,許杏仁看不清。

“叢疏姐,我腳沒什麽大事……你坐,不要光站着。”許杏仁說,她只是傷了腳,其他地方又沒事,許杏仁給顧叢疏遞了一瓶水。

有了許杏仁應允,顧叢疏才坐下來。她好像一直在等待着許杏仁的反應來做事,許杏仁沒開口,她一動也不動。

許杏仁只覺今晚的驚吓不小,她還在打量着顧叢疏的模樣。

“奇怪吧?”江茗說,“叢疏來找我的時候,我還想着是出什麽事情了這麽着急。”

顧叢疏的眼神終于從許杏仁的傷口上移開,她喝了水,喉嚨裏的幹澀感消失。

許杏仁待她和對待江茗沒什麽不同,在這個夜晚,顧叢疏才更能感覺出來前後的區別。

她在這個晚上想起了太多事,包括許杏仁曾經說過。

“我想要的你永遠給不了。”

顧叢疏現在知道了。

她的心潮翻湧如海,在來的路上始終未能停歇。顧叢疏很清楚,從今晚之後,她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的去對待許杏仁了。

江茗沒走,她看出來顧叢疏和許杏仁之間的相處尴尬。從顧叢疏來了之後,許杏仁甚至很少将目光放到顧叢疏那邊。

顧叢疏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醫生怎麽說?”

許杏仁便如實說了要好好休養的那些建議,江茗問:“在這鄉鎮裏的醫生靠不靠譜的?你挑探戈,這可不是小事,不如明天就回去,我讓我的醫生再好好給你檢查一遍。”

“醫生很好。”許杏仁說,“孟總的又叫了其他的醫生來查過。”

顧叢疏說:“孟熙秋人在哪兒?”

她在念到顧叢疏這三個字的時候,指腹處因為用力而發白。有一句話在顧叢疏的口中幾乎要沖動的出口——

既然孟熙秋在,怎麽還能這樣讓你受傷?

許杏仁說:“孟總住在隔壁院子裏。”

江茗問:“叢疏,今晚你住在哪兒?”

“我來得很急,沒來得及定住的房間。”顧叢疏說,“你這裏還有住的地方嗎?”

這人,還真就是特意來看她的嗎?

“我幫你問一下。”許杏仁往裏面把老板喊出來,老板說:“有的,有的!既然是許老師的朋友,再怎麽都有房子的。203房間的鑰匙,這給你。”

顧叢疏接過說:“謝謝。”

“太客氣了,許老師,你有什麽需要一定記得叫我。”老板走的時候還說,“孟會長要是知道我們沒照顧好,到時候肯定生氣!”

顧叢疏在這裏坐了還沒半小時,就感覺到了孟熙秋這個名字和許杏仁的交集之多。

“對了。”江茗說,“票拿到了沒有?”

許杏仁道:“……票?”

但她一問出來就記起來了,那兩張被自己丢掉的票。那是江茗月底舞會的入場券。

顧叢疏的眼神也看了過來。

江茗說:“叢疏上個月就問我拿了那兩張票,我早說你們兩個來還要什麽票?她大概是喜歡弄這個儀式感,還是從我這裏拿了過去。”

許杏仁一時愣在那兒,大腦裏的思維卻在飛速運轉。

上個月。

那時候她們還沒離婚,北安市還沒有一個人知道江茗和林稚歌會來北安辦活動。

文錦也是前幾天才拿到的票的。

所以——

那兩張票是顧叢疏早早就準備好了,并不是從文錦哪裏得到。

“我把票……”許杏仁開口的艱難,顧叢疏卻接過腔說,“票不見了。”

江茗無所謂道:“不過兩張票而已,我到時候讓司機來接你,小許,你是願意來的吧?”

自己印象中近乎是偶像的人物對自己發出邀請,許杏仁沒有半點拒絕的能力,立刻點頭說:“好。”

“那我先去休息了,小稚等會兒到了我要去接,你的腿多注意。”江茗拍了拍顧叢疏的肩膀,“照顧着你前妻點。”

顧叢疏:“……”

江茗一走,許杏仁自然也不會自己單獨坐在這裏和顧叢疏聊天。她穿拿起自己的土拐杖準備站起來。顧叢疏急忙走到她的身邊,“我抱你走?”

她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許杏仁一點頭,就能把人公主抱起來。

許杏仁說:“今天下午我在醫院裏都是自己走的。”

顧叢疏的手頓住,很快又問:“我扶你好嗎?”

“不用。”許杏仁翹着自己受傷的那條腿,因為小腿上現在也有傷,所以現在完全不能動。

顧叢疏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後,貼的很近,很怕許杏仁會摔倒,而自己來不及扶她。

鄉村裏的夏夜安靜的只剩下了蟬鳴,許杏仁走的很慢,幾乎是在挪動。而她的額頭滲出細汗,肉眼可見的不太輕松。

快要上樓梯了,顧叢疏是終于又忍不住:“小許,我來吧。”

這次沉默的人換成了許杏仁,她又往前小小的挪動了兩步,将自己的拐杖騰空,身子往邊上偏了一下。

其實許杏仁沒有失去平衡,可這個舉動把顧叢疏吓得夠嗆,上前就把許杏仁摟在了懷裏。

“很完美的舞蹈動作,恭喜你接住了自己的舞伴。”許杏仁被顧叢疏攬在懷裏,她沒有避嫌,第一次放任自己躺在了顧叢疏的懷裏。

但許杏仁臉上的表情卻冷靜而平淡,她望向顧叢疏的眼眸裏也沒有光亮,“三年前我就是這樣看着你和文錦在底下跳舞,有一個這樣的動作,你們配合無間,大家歡呼而鼓掌,而那時候的我是一個人。”

她敘述着事實,顧叢疏的喉嚨發堵,沒有放開手。

許杏仁說:“叢疏姐,你來關心我幹什麽?離婚是事實,你該像三年前那樣,對我置之不理,這才是你。”

顧叢疏說:“我……”

“是愧疚嗎?”許杏仁忽然輕輕笑了一下,“太晚了,叢疏姐。”

“不僅是愧疚。”顧叢疏說:“……有些事情,我想明天再和你确認。”

“我說的是時間太晚了。”許杏仁說,“既然如此,麻煩你将我送到房間門口。”

她根本就不正面回應顧叢疏的話,似乎已經什麽都知道,但就是不想聽,讓顧叢疏發現自己拿許杏仁這麽無可奈何。

許杏仁明明不再抗拒自己的靠近,明明就在自己的懷裏,但就像是離自己有千裏遠。

顧叢疏每一刻都在後悔,尤其是在許杏仁面前時,更是達到頂峰。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如此,問哪裏後悔,太多了,她找不出一個細致的點,大抵是哪裏都對不住她。

老板是會安排的,顧叢疏的房間就在許杏仁的隔壁,大概想着既然這是許杏仁的朋友,那一起住在邊上方便照顧。

村裏偏僻地方,這些人都不認識許杏仁,自然也不認識顧叢疏。

許杏仁關上房門,用拐杖帶着自己又挪了好幾步,坐在木凳子上,半天沒動靜。

她緩了好久才緩過來。

在顧叢疏的面前,她是不可能表現出這一面的,就算是裝都要裝下去。

在顧叢疏懷中和這個人對視,哪怕已經是今晚這個狼狽的狀态了,也很難折損顧叢疏這個人身上的吸引。

顧叢疏這麽照顧她,許杏仁很不習慣,明明以前從來沒有過。

她以前也從來不會對顧叢疏這麽說話,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把這話說出口之後,心裏的包袱終于少了一分。

自己總要學着給自己減負,不能什麽都背負在自己的心裏,久而久之都成了她那張極其沉重的殼。

“小許。”

許杏仁還沒完全緩過來,顧叢疏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來。

“你如果有什麽事情的話,就叫我。”

“有手機,你可以不來我房門口。”許杏仁說。

“抱歉。”顧叢疏歉意地說,“我一着急就忘了。”

“你确實是不會照顧人,先學着好好照顧自己吧。”隔着門,許杏仁的語氣不算是客氣。

要是以前的顧叢疏,這時候就該說讓自己別鬧了。但今晚的顧叢疏真的很奇怪,只是在外面沉默了一會兒就說,“以後總會學會的。”

這個晚上許杏仁睡得不算好,畢竟是受傷了,睡的不習慣。這裏的住宿條件也就是這樣,她在清早蒙蒙亮的時候就清醒了,拄着拐杖打開門。

沒走兩步,隔壁的房門就開了。

顧叢疏睡眼朦胧地出現在門口,眼圈黑得像國寶,一看到許杏仁出來了就和條件反射似的要來扶,結果被門檻絆的跌了下。

許杏仁很想把臉板起來,但還是沒忍住笑了聲。

“注意點。”

顧叢疏清醒了。

她的衣服都沒換,絲質襯衫被穿的皺巴巴的,褲子也是,再優秀的剪裁也經不起這一晚上到折騰,不再挺括。

“要去哪兒?我抱你下去。”顧叢疏揉了下自己的眼睛,雖然臉上一點妝都沒化,還沒睡好,她的皮膚仍舊細膩幹淨。

許杏仁立馬意識到:“你沒別的衣服穿?”

顧叢疏點頭:“我什麽都沒帶,一會兒我讓羅秘書送過來。”

“等羅秘書給你把衣服送來,還要三個多小時後。”許杏仁是看出來了,顧叢疏在照顧好自己這事情上是一點天賦也沒有,應該是以前都習慣了被人照顧着。

她沒辦法,嘆口氣道:“穿我的吧。”

顧叢疏本來想說那自己可以讓林稚歌送衣服來,自己和林稚歌的體型相似。

但聽到許杏仁這麽說之後,顧叢疏把嘴裏的那句話直接咽了下去。

進了許杏仁的房間,顧叢疏走的很小心。

“衣服你自己找可以穿的。”許杏仁指着自己放在一邊的行李箱,又上下看了顧叢疏,“你要不要順帶着把臉洗了。”

顧叢疏說:“好。”

她又說:“你不要亂走,要做什麽事情的時候就先叫我。”

許杏仁點頭。

顧叢疏像是怕她跑了,前前後後不到二十分鐘就飛速地從浴室裏出來,連頭發都來不及吹幹。

她穿的就是許杏仁行李箱裏找到最寬大的T恤和短褲。

這一身穿到她身上清清爽爽,真挺像是大學生,還是顏值特別高的那種大學生,随意又毫不費力的精致。

“你腳好點了嗎?”

把許杏仁抱下去到院子裏,顧叢疏問。

許杏仁搖搖頭:“沒有那麽快。”

顧叢疏又問:“那你沒有別的事情了吧?是不是準備要回去。”

“之前是打算要在這邊再做兩天慰問演出就回去,現在可能不行。”許杏仁說。

她不能讓外婆看到自己的腳受傷了,到時候老人家又擔心的不行。

顧叢疏說:“我讓江茗拿了一擡輪椅來。”

許杏仁說:“謝謝,我确實需要。”

她的語氣客氣疏離,顧叢疏想去忽略都不行。

天邊的陽光很快鋪灑開來,天亮的很快。顧叢疏總想和許杏仁找話題,可她真的對這件事很不擅長、

在她不說話的時候,顧叢疏想着許杏仁會不會說點什麽,可是許杏仁沒有。

顧叢疏在看許杏仁,後者把手機拿了出來,也不知道看到了誰的消息,正在笑着回複,都好像沒看到自己。

莫名熟悉的場景,可是顧叢疏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這個場景熟悉。

在這一瞬間,顧叢疏忽然明白了什麽。

在沒有離婚之前。

她……是不是也總是這樣?

那時候顧叢疏對于在自己身邊的許杏仁早就習慣了,也從來不是那個主動去調解氣氛的人。

顧叢疏說:“我去給你買早餐。”

“這不是鎮上,你去哪裏買早餐?”許杏仁無奈道,“叢疏姐,我知道你是想照顧我,但真的不需要。”

許杏仁更加确定,顧叢疏是一點不會照顧人。

“有人會給我送早餐來的,不用你操心。”許杏仁說。

今早,顧叢疏坐在許杏仁的身邊,她猶豫再三,第一次覺得去和許杏仁聊點什麽是這麽的艱難。

是來自己這邊開口太難,倒不是因為許杏仁。

沒等多久,小院外面有人進來了。

來人手裏拿着個小保溫袋,裏面塞得滿滿當當,顯然是許杏仁口中那位來送早餐的。

顧叢疏的目光和她對視,來人一點沒驚訝,反倒是說:“顧總?你什麽時候來的?”

孟熙秋自然而然地在許杏仁的旁邊坐下,“來,吃早餐。”

“買的?”

“村民做的,你可以随便吃一點。”孟熙秋說,“肯定不止我一個人給你送早餐,但我的一定是最早的,知道你起得早。”

裏面的種類還有好幾種,豆漿、玉米、雞蛋,稀粥這些尋常的農家早餐,還配了榨菜。

許杏仁剛起來,胃口也不是很好,吃這些清淡的剛好。

這是兩人份的早餐嗎,孟熙秋擺了出來,還順便顯擺了一下自己手上提着的保溫袋,“我還怕涼了,拿這個包着的。你看怎麽樣?”

孟熙秋和許杏仁兩人聊的更多,顧叢疏在旁邊還沒吭聲。當孟熙秋拿起這個保溫袋的時候,才和想起來什麽似的在顧叢疏的面前晃了一下,“顧總你看這個,是不是挺熟悉。”

顧叢疏說:“不熟悉。”

“不應該吧。”孟熙秋說,“這個和之前杏仁用的款式差不多,連大小都是一樣的。”

許杏仁在喝粥的手頓了一下,但沒擡頭。

孟熙秋大概是怕顧叢疏的記憶不夠深刻,又加上一句說:“就是上次杏仁來給你送小蛋糕的時候,用的不就是這個嗎?”

顧叢疏不動聲色地深吸了一口氣。

“我沒見到過。”顧叢疏說,“所以不知道。”

“你瞧我,我一下忘記了。”孟熙秋笑着說,“我們也不知道你要來,所以我忘記帶你的早餐了。”

許杏仁一碗粥已經下肚,胃裏面暖洋洋的,心情也不錯。

孟熙秋坐在許杏仁的身邊陪着她吃早餐,拿的也是豆漿和粥。許杏仁從袋子裏拿出還溫着的玉米給顧叢疏:“吃點吧?”

就這樣把人放在一邊幹瞪眼看着也不是許杏仁的待客之道。

孟熙秋說:“是,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這可是農家玉米。”

顧叢疏忍了忍,将許杏仁手裏的玉米接過來。

還好這玉米是許杏仁給她的,不然顧叢疏現在也忍不了,可能會一玉米棒子揮在孟熙秋的臉上。

氣溫漸漸上升,許杏仁看了一眼顧叢疏的頭發,确定她微濕的只剩下發尾。

孟熙秋把許杏仁的小動作看在眼裏。

“顧總。”孟熙秋忽然問,“你來的很着急?”

顧叢疏咬了一口玉米,“很着急,衣服都沒帶,連澡都來不及洗。”

“不會吧?”孟熙秋說,“你看上去還不錯,不像是邋遢的模樣。”

顧叢疏露出了這個早晨的第一個笑容。

“我在她房裏把澡洗了,衣服也換了。”顧叢疏将衣服拍了拍,雖然上面沒有灰塵,她繼續說,“小許借我穿的。”

孟總:上分!

顧總:上分!上分!

小許:(捂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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