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時間亂序者05
時間亂序者05
希利爾接手了尤諾的機甲教學,并且表示夏天到了是時候回奧西斯山避一波暑了,以此為由搬進尤諾隔壁。
雖然現在才六月份,離“暑”還差了那麽二三十天,然而尤諾無法反駁。他能反駁什麽,即使現在管着房子內大大小小事務的智能管家是他家的,門禁系統上也有他的生物信息,這房子也依舊不是他的!
尤諾再次覺得寄人籬下并不好過,并且想搬出去。
然而到了晚上,尤諾又不這樣想了。
皇帝陛下比之前看上去順眼了許多,使喚起來也更順手了……
希利爾來時自覺帶了食材,自覺鑽進廚房幫尤諾做前期準備工序,他的刀法比上次好了不知多少,雖然還達不到薄若蟬翼能透新月的地步,但好歹厚薄均勻、條紋清晰、整潔美觀。
“你……”尤諾欲言又止。
“我并沒有經過刻苦練習,這是天賦。”希利爾偏過頭去看正在淘米的尤諾。
尤諾的手抓着鍋裏的米攪動,米白色的水中手背若隐若現,“哦,真是天賦秉異。”
“把這些菜想象成某個敵人,再告訴自己要把敵人的屍體擺盤整齊一些,就能做到了。”希利爾一刀下去,雞腿骨架就和雞肉分離,肉削得幹幹淨淨。
尤諾:“……”
尤諾:“你快些切,不然外面那狗餓得要把你擺進盤子裏了。”
裏澤:“???”他可不敢動那只狐貍,會被打得很慘的!
夜裏九點,希利爾提出到花園裏納涼。
因為此處是希利爾母親婚前的住所、少女時期的閨房,所以布置得浪漫而富有情懷,比如後花園角落的那顆高大樹木下吊着個秋千,多少少女心事順着風飄蕩到這角落,被掩藏在深深的花木之後。
另一邊是一張圓桌,圓桌周圍擺了兩把椅子,扶手和椅背都用蕾絲花邊裝飾,風一來,搔到皮膚上癢得磨人。
所以尤諾很少來這後花園。
然而希利爾偏要來。
他們倆對坐在蕾絲花邊椅上,希利爾出來時還端了盤水果,他将尤諾愛吃的都撥到對面去,自己叉起那軟趴趴的猕猴桃吃了一口。
“陛下。”
“嗯?”
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尤諾看了他一眼,低頭去叉水果。
“老師想說什麽?”
尤諾深深吸了一口氣,“這裏蚊子有點多。”
希利爾叫來蕾娜塔,讓萬能的智能管家想辦法将蚊子清理掉。
他真想直接問一句“你很閑?”,但他知道希利爾一點都不閑,邊端水果邊往外走的時候都還在和某個官員通訊。
那就是腦子有病了。
尤諾看了希利爾一眼,默默将自己的那半盤水果吃完。
許久之後,希利爾忽然開口,“這段時間住在這裏,有可疑的人來找過你嗎?”
“山頂很少有人會來,除了蘭珀,沒有別人。”尤諾搖頭。
希利爾挑眉:“他經常來?”
尤諾:“天天來。”
皇帝陛下笑起來:“你們關系真好。”
尤諾:“???”
“老師你生日快到了。”希利爾道。
“好像是。”那是元帥的生日,就在這個月下旬,瑪麗前幾天還問過他想要什麽禮物。
“我們一起去旅行吧。”希利爾看着他,雙眼如同湖泊,光芒在湖中揉碎,像是倒映着滿天星河。
鬼使神差的,尤諾竟然答應了。
然而皇帝陛下的某些不可告人的企劃終究是沒有實現,因為第二天瑪麗上門拜訪的時候,說出了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彼時瑪麗正在桌邊幫忙擇菜,順便和尤諾讨論菜品搭配的問題,她已成為尤諾的專屬醫師,嚴格把控着尤諾日常三餐的營養搭配。
艾托納人都是比較追求實效和結果的,對過程沒那麽在意,這還是在尤諾據理力争之下,才争取到“由瑪麗将所需補充的營養元素列成清單告訴他,他根據這些去清單購買食材料理食物”的待遇。
昨晚希利爾的作為算是對“謹遵醫囑”這一條的破壞。
所以瑪麗來了。
她不敢像莉莉安院長那樣對希利爾進行教育,只能和尤諾溝通,讓他別身體有了起色就亂搞。
尤諾對女士向來比較尊敬,連連稱是。
一袋刺五加擇好之後,尤諾将籃子放到另一邊,拿出另一袋青菜,這袋青菜是茼蒿。
“咦,柳蒿芽?”瑪麗訝然,“這個在首都星好難買到的,不過我們曾經暫居過的道澤星上倒是常見,春天時楚薩甘半島上全是這個。”
“道澤星,楚薩甘半島?”尤諾挑眉。
“是的,我們在那短暫停留過半個月,那會兒剛好是春天。”瑪麗邊把柳蒿芽上的嫩葉掐下,邊回答他,“那是個好地方,不過當時我們尚在逃亡中,要不是這柳蒿芽,我都快忘記那個地方了。”
不過等等,道澤星,楚薩甘……
D和C打頭?
DC20170424?
瑪麗也反應過來,“DC20170424的DC!”
“DC20170424?”第三道聲音響起,尤諾和瑪麗對視一眼,扭頭看向餐廳和客廳之間隔斷牆旁站的那人。
這段記憶被喚醒得太突然,瑪麗根本忘了客廳裏還坐着希利爾陛下。
“她怎麽知道?”希利爾倚靠在牆上,挑眉看着尤諾。
尤諾:“……當然是我告訴她的。”
希利爾皮笑肉不笑:“哦,老師,你和你的醫生小姐關系真好。”
瑪麗不知道希利爾對銀河團有所了解,也不知道尤諾曾經就這和希利爾要求過合作,但她直覺不好,立即站起轉身,剛要開口卻被尤諾攔下。
尤諾站到瑪麗面前,“道澤星上的楚薩甘半島,應該就是編碼前面字母的縮寫。”
希利爾冷着聲音:“你們的前半段對話我也聽見了。”
“那你還想知道什麽?”尤諾道。
“老師你有很多事情都瞞着我。”希利爾擡了擡眼皮。
“你不是一樣?”尤諾反問。
裏澤受不了這兩人了,尤其是希利爾,喜怒無常反反複複真是讓人讨厭。西伯利亞犬撞了他一下,蹿到椅子上變成少年模樣,“我說希利爾,對尤諾兇什麽兇,現在有線索了不該馬上去找嗎?”
“在那之前,我覺得我們應該先談談。”希利爾走過去扯住尤諾的手腕,拉着他上樓。
談話依舊不怎麽順利,不過雙方還是把該交代的交代清楚了。希利爾知道了銀河團的大致位置和最終目的,以及尤諾和瑪麗的關系,尤諾也知道了神、巨人、人類以及半神族的淵源。
“那我算什麽?半神族?”尤諾疑惑。
“你不是。”希利爾搖頭,“半神族做不到你那樣,因為他們只有一半的神力。”
那擁有全部的神力就能做到了?尤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将話問出口。
希利爾打開星系地圖,放到尤諾面前,“你打算什麽時候走?道澤星挺遠的,快到星系邊緣了。”
“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就走吧。”尤諾轉身推門走出去。
裏澤正坐在沙發上打游戲,瑪麗不知道在看什麽,尤諾挨着瑪麗坐下,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後,偏頭看向她,“我準備今天就去,你……”
“我和你一起去。”瑪麗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
“你去做什麽?”尤諾無奈道,“如果遇上銀河團,我不保證能夠将你保護好。”
瑪麗理直氣壯:“你不記得以前的事,但我記得,我能認出我們曾經到過哪、在哪住過。”
這時希利爾從樓上走下來,“你讓裏澤保護她,雷狼要是連這點都做不好,那就別做雷狼了,改名叫雷豬。”
裏澤游戲都不打了,回頭打算和希利爾真人PK,“你才豬,你才連個人都保護不好!”
“別鬧。”尤諾警告地看了裏澤一眼。
旁邊的希利爾剛要扯起唇角,接着就被尤諾瞪了。
“尤諾,帶上我一起效率更高,你難道想将整個楚薩甘半島都翻一遍嗎?”瑪麗繼續道。
“帶上她吧。”希利爾走到尤諾身旁,按着他的肩膀,“瑪麗醫生說的有道理,那半島說大不大,但也有五十萬平方千米,你和我再帶上這狗一塊兒犁地得犁上好幾年。”
尤諾把肩上的爪子拍開,“嗯”了一聲。
到達道澤星時是十三天後,這天正好是尤諾的生日,三人一狗在這偏僻的星球上找了間旅館住下,打算休息整頓一番,順便慶祝個生日。
這顆星球偏遠且貧窮,低矮的房屋擁擠成堆,街道被攤販占據,留出的空隙塞不進一輛車,當然,自行車和摩托車還是富餘的。水果皮和其他的垃圾一同堆在這些攤販身後,攤主們還在吆喝着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攤位上沒什麽好東西,是些八線小行星都沒人看得上眼的爛貨。
這裏買的人也沒幾個,也不知道這些攤主在瞎吆喝啥。
三人的衣着和這十八線小行星的風貌形成鮮明對比,土著居民雖然講不清他們身上的好貨具體是什麽,但不妨礙他們看出這些價格高。其中一個賣首飾的走過來,瞥了眼尤諾手腕,對他笑得谄媚無邊,“這位先生,來看看我攤上的吧,都是道澤星的特色飾品,來咱們這兒的人沒有誰不帶回去一串……”
希利爾沒什麽表情地将尤諾往自己懷裏一拉,半拖半帶快步走完這條街。
瑪麗在後面買東西,買完後裏澤将她褲腿一叼,拖着她趕快走。他的嗅覺靈敏度太高,這裏的味兒委實難以忍受。
三人一狗回到旅館,統統走進尤諾房間,這裏空間還算大,有一張四人桌。瑪麗講東西擺到桌上,最後拎出一個蛋糕放在中間。
尤諾笑了一下,但笑意飛逝不見。
他向來對生日沒有什麽想法,這麽鄭重地被人對待,還是自父母離去後的第一次。
希利爾關了燈,裏澤變回人坐在凳子上晃腳,瑪麗正在點蠟燭。
“許願吧。”燭光之後,瑪麗沖他微笑。
希利爾推了推尤諾,把他推到桌前。
尤諾傾過身去,象征性地停了兩秒才吹熄蠟燭,接着燈亮起,尤諾為大家分蛋糕。
不過不得不說的是,這個偏遠地區的蛋糕真是……太難吃了。
飯菜也是。
還不如吃營養液,雖然味道差但管飽,不像這個,得往肚子裏塞好多才能稍微填滿一點。
四人不得不改喝營養液,接着一起打了盤游戲作為娛樂活動,便各自散了。
這個邊遠山區網還有些差。
翌日破曉降臨之前,尤諾就被希利爾從床上挖起來,拎進衛生間裏洗漱,洗漱完後依舊打着呵欠流眼淚。
但沒有辦法,楚薩甘半島并不是憑兩條腿就能直接過去的,他們必須使用機甲。為了避免引起這裏人的注意,他們才選擇趁着夜色未散開始行動。
楚薩甘半島十分遼闊,由于所處位置和氣候的原因,這裏靠近海的地方森林成片,內陸則是無邊荒漠。
昨晚回旅館前他們向當地人買了一份這裏的地圖,地圖上尤諾大致知道了自己要找的東西在什麽位置。
楚薩甘半島的分區十分神奇,是由一隊采礦隊伍随手分的,當然也不是特別随手。他們在這裏呆了二十年,每年勘探一個區域,第一個區域被記為2001,此後每年到的新區域在前一個基礎上加1。
2017,那麽就是第十七區。
地圖上一目了然。
設定好坐标後,巴爾自動啓航,它飛得很高,雲層之後能夠看見陽光。整個飛行時間只花了十分鐘,考慮到楚薩甘半島十七區的氣候,衆人在下飛行器前都套上了防曬服。
防曬服是恒溫的,且能自主調節溫度,所以穿上後并不悶熱。
“瑪麗,這裏有印象嗎?”尤諾調整着眼前的護目鏡,對瑪麗說道。
瑪麗四處張望着,護目鏡讓周圍變得有些暗,她還在适應過程中,“我們的機甲當時在這片區域,哦不,這個半島上墜落,也是墜到了一片沙漠裏,然後我們一路向西北前行,到達半島邊緣。”
“整個半島共計五十萬平方千米,二十個區域平均下來也是2.5萬平方千米,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回到飛行器上。”希利爾拉住某個試圖用兩條腿犁地的人手腕,語氣無奈。
尤諾冷漠地“哦”了一聲,同時拉了一把比他先邁出腿去犁地的瑪麗,三個人一人拉一個排着隊回到飛行器裏。
都是因為太興奮了,所以忽略了別的東西。尤諾在心裏自己給自己解釋。
“你說你們當年是逃到這裏,而且當時你們還小,應該沒什麽東西需要藏。”說着希利爾将目光轉過來對準尤諾一人,“所以你應該是後來折回這個地方,把東西藏下的。”
尤諾想到的不止這一層,這都是元帥以前安排好的,他知道尤諾過來後會沒有記憶,所以把東西藏在瑪麗也知道的地方。
他扭頭看向駕駛艙前的曲面屏幕,飛行器外的場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被投放在屏幕中,偶爾出現的一顆被壓在石頭底下的草脈絡都映得無比清晰。
許久之後,瑪麗終于出聲,“方向往東偏轉十五度。”
那裏出現了一片風蝕地貌,風蝕蘑菇巍然聳立,因為距離極遠,看上去像頂端撐上了天穹。
希利爾重複一遍後,巴爾偏轉機身。
“我們當時墜機的地方就是在這。”飛近之後,瑪麗點點頭。這一片的景觀太獨特了,只要見過一次,便終身難忘。
“下去吧。”巴爾降落停穩,尤諾拉下護目鏡。
外面陽光炙熱,溫度逼近五十度,因為是高大雨林圍起來的內陸荒漠所以風少有至此,空氣如同凝滞一般。
尤諾和瑪麗的手環卻同時一陣,兩人對視一眼,紛紛點開剛收到的短訊。
發信人ID又是一串亂碼,內容是:“他們跟上你們了”。
兩人再次對視,為了是否真實瓊恩發來的,他們将ID複制到網頁地址欄,跳轉許久後,一個成人網站蹦出來,然後被眼疾手快點掉。
希利爾一臉懵逼:“???”
瑪麗對尤諾點頭,“是瓊恩。”
尤諾卻搖搖頭,指着消息上方的接收時間,“來不及了,這破地方吞消息吞了三天才吐出來。”
瑪麗:“……”
希利爾大步走過去把尤諾手腕按下去,“別磨蹭了,先找東西。”
仔細看去,這以“2”打頭的大編號之下還有許多次級編號,就跟圖書館一樣,歷史被分到人文社科類,而世界史中國史古代史近代史被歸為歷史之下。這個信息被發現後,找起來就順利多了。
DC20170424,道澤星楚薩甘半島第十七區域04分類下的24號。
正走着,尤諾手腕上的馬爾巴士忽然一抖,大叫道:
“那個‘神之詛咒’又來啦!”
隔壁的巴爾比較淡定,紅燈一亮發出警報:“檢測到‘神之詛咒’,‘神之饋贈’濃度正在降低,目前已下降到百分之七十六、七十、六十五……”
很快濃度就下降到個位數,馬爾巴士從手鏈變成機甲,将防禦場放出,同時舉着炮口,天上地下尋找目标。
“同樣的手段還想用兩次。”希利爾冷笑了一下。
巴爾從飛行器變成車的模樣,車門自動彈開,三人一狗上去後,馬爾巴士縮小成一個炮臺架在車後面,防禦場也跟着縮小,覆蓋在車身上。
希利爾手動駕駛,走的卻不是離開的路,而是往04區域漂移過去,他依舊沒放棄要找的東西。
氣流卷起煙塵,黃沙滾滾,從後看去仿佛要将整輛車吞沒。
第一輪攻擊不是自天上或者周邊來的,而是地下,這似乎是銀河團的慣用伎倆。
當兩只前輪開過後,路面忽然隆起,車一下子被掀到空中,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翻轉。
瑪麗尖叫出聲,死死抓住把手,即使安全帶快在身上累出血痕,她的頭還是往車頂撞去,其他人也是如此。
就快撞上的那刻頂部突然彈出一片氣泡,向快遞箱中的防震泡沫似的,護住每個人的頭部。
跳躍旋轉之後,車又回到路面上,不過速度比剛才提高一倍。
裏澤從狗變回了人,有的時候四條短腿終是比不過長手長腳好用,他抱住前面人的椅背,大口喘氣,“吓死爸爸了爸爸以為自己要死了。”
尤諾來不及教育自家兒子說話要講禮貌,就聽見巴爾的提示音響起,然後希利爾一個甩尾,接着車像個踮着一只腳跳舞的芭蕾演員,往側邊一翻避開第二次隆起的地面。
外面響起了炮轟之聲,馬爾巴士對準地面一陣橫掃,反沖力讓車飛了起來。
裏澤和瑪麗的臉再度扭曲,尤諾也沒好到哪去,希利爾一臉鐵青地打轉方向盤試圖保持平衡。這一波開火結束,車在空中劃完一道歪歪扭扭的弧度後才落回地面。
“閣下,意想不到吧!我有特殊的起飛方法!”馬爾巴士的語氣似是在邀功。
“再腦殘一次我讓你起飛上天!”尤諾咬牙切齒。
“閣下你不能這樣!嗷那種奇怪的能量又來了!”馬爾巴士聒噪的同時将自己變型,小型炮臺變大,若不是它壓着的是巴爾,恐怕車後蓋早已變形。
他們身後,風将黃沙卷上天空,巨石也裹在裏面,氣流旋轉着形成一道風柱,風柱正快速追來。
中子束從炮口噴射出,對這片沙漠造成了不小震蕩,車再次颠了一下。裏澤受不了了,大叫了一聲什麽就打開窗戶鑽出去。
雷狼在馬爾巴士頭上猛地一踩,借着這高度躍出去的同時打算懲罰一下這一言不發就亂噴彈藥的機甲,然而沒料到剛開過火的炮口溫度極高,滋啦一聲雷狼的前爪就成了烤豬蹄。
裏澤在心中罵了一句,也不在意順便把自個兒也罵進去了,四足踏進那風裏,閃電自空中劈下,雷聲大震。雷狼踩在風柱裏的石頭上,接着蓄力跳到第二個上面,這成串的巨石被當做了石階。
雷狼一路竄到頂上,從風柱裏躍出的同時接連召下十幾道雷電,生生把風柱給打趴了。
“他們只會這樣嗎?隔空操縱着東西和我們對打。”尤諾抓着扶手,眼睛緊盯着後面的裏澤,問道。
“我們在銀河團待了那麽多年,從未見過高層。他們不輕易露面,所以……”瑪麗的動作和尤諾同樣,對發生在身後的事情一臉擔憂。
“半神族是巨人和堕落之神結合的産物,他們沒有擁有巨人的體魄,神的體質也只繼承了一半。”希利爾淡定地開口,“他們身體瘦弱,從不正面參與戰鬥,有些像游戲裏的召喚師。不過你也知道,被逼急了,召喚師也是可以近身肉搏的。”
“那裏澤……”
這話還沒問完,雷狼就竄了回來,一屁股砸到車頂蓋上。他向來有仇報仇,伸出爪子在馬爾巴士腦袋上拍了一掌。
“閣下,你家狗很無法無天啊!”馬爾巴士氣急敗壞。
“你也沒好到哪去。”尤諾道。
這時一直勤勤懇懇、兢兢業業、飽受磨難的巴爾開口了:“尤諾元帥,馬爾巴士傳給了我一張您的照片,說要我發布到網上去。”
接着一塊光幕亮起,尤諾看見了在皇家軍校參加學院之星争奪戰時那個女裝的自己。
尤諾:“……”
瑪麗沒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這個妝畫得好,完全認不出是本人,而且全然看不出後期處理痕跡。”
“這本來就不是他。”說完希利爾抽出一只手,将光幕關掉。
“巴爾,你背叛我!”車後蓋上的馬爾巴士起跳又落下,把巴爾砸出了一個坑。
尤諾揉了揉眉心,再次感覺馬爾巴士的設計者是個智障。
這樣的氛圍沒能持續太久,他們已經從規劃好的路線上偏離了,銀河團的人有意不讓他們接近04區域,貿然過去肯定是一番苦戰。
然而千辛萬苦才得到的線索不能落到銀河團手上,希利爾沒有猶豫,讓巴爾重新規劃路線,加速駛過去。
“他們并非無跡可尋的。”馬爾巴士忽然開口,“根據我的分析,‘神之詛咒’無法大範圍使用,所以越是靠近,濃度越大,相應的‘神之饋贈’也會變得稀薄。”
聒噪的機甲頓了頓,“所以我作出以下結論:‘神之詛咒’是以半神族為中心往外擴散的。”
希利爾将話接下去,“就是說,我們要過去,就必須舍棄機甲的飛行功能,在路面和銀河團進行作戰。”
“是這個道理沒有錯,雖然不能在空中進行作戰會失去很大一部分優勢,但我們機甲在地面也不差!”馬爾巴士這話透着一股驕傲,“一切都看操作者,尤諾閣下在雷吉納爾德閣下的指導下已經掌握了各種技巧……”
巴爾插嘴:“接近了。”
希利爾:“嗯,切換成自動模式。”
說着他将剎車一踩,走出後反手關門,然後把車鎖住。
車無法從裏打開,窗戶也是。
尤諾氣得翻了個白眼,好在沒和馬爾巴士斷開神經接駁,聲音通過機甲的傳感器吼出去,“希利爾你腦子有病?”
“老師你乖乖坐在裏面就好。”希利爾沒有回頭,只是招了招手,接着從空間鈕中取出一架火箭炮,往肩上一扛,橫掃開火。
“尤諾,陛下他……”瑪麗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神色憂慮。
尤諾面無表情:“腦子有坑。”
希利爾步行速度很快,尤諾讓馬爾巴士把炮口頂在巴爾頭頂逼着它跟在希利爾身後。
那塊刻着20170424的石碑出現在眼前,希利爾卻沒有朝指示方向走,而是繞到左側,斜着往右前方扣下扳機。
那人被逼現形,他的身體裹在黑袍之下,頭戴一頂尖帽,像是活在奇幻故事裏的巫師。
黑袍人不斷和希利爾拉開距離,很明顯不想與他近戰肉搏,他手一擡,風自平地而起,黃沙鑄成一道牆隔在兩人之間,接着另一只手一招,一把沙石凝成的長.槍朝希利爾飛去。
希利爾面不改色地提起火箭炮避開,同時自空間鈕中捏出一枚炸彈丢過去,炸彈在落地之前黑袍人捏碎了一個東西,瞬時間,一個矩形方陣出現在黑袍人身前,将炸彈給擋了去。
“還挺與時俱進嘛。”希利爾冷笑了一下。
意料之外,黑袍人的聲音十分年輕,“文明,還是用文明來制裁比較好看。”
“啧。”他挑了挑眉,輕輕一躍便閃開飛來的長.槍,只是這玩意兒還帶追蹤的,繞了個彎追過去。
“煩不煩啊。”希利爾足下一挑,将一朵低矮的風蝕蘑菇踹過去,将沙子做成的槍砸爛。
遠處傳來發動機的聲音,一輛裝甲車從幾乎和天連成一片的黃沙盡頭疾馳而來,上面坐了四個人,除開車人外,其餘三人都手持重裝武器。他們沒穿黑袍,銀白的防曬服反射着陽光,十分辣人眼睛。
好在尤諾他們都沒取護目鏡。
巴爾車頂蓋上的裏澤跳下來,龇牙咧嘴地攔在路中央,喉嚨裏發出低吼。
那三人正在瞄準的時候,雷狼動了起來,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出去,閃電降臨在裝甲車頭頂,烏雲聚來,狂風呼嘯。
“馬爾巴士,進入自動模式。”尤諾低聲道。
“遵命,閣下!”炮臺從車後蓋跳下,落地的瞬間化為機甲巨人,巨人邁步疾走,趕過去為裏澤支援。
這裏是沙漠,遍地黃沙,到處都是黑袍人的武器,希利爾被纏得有些煩,他做了個假動作,然後直接将火箭炮當成冷兵器使,揮開這些煩人玩意兒沖到黑袍人面前。
兩人距離不超過一米,扣下扳機對面人就從此成為一堆屍骨,然而從天而降的東西讓他眼皮一跳。
馬爾巴士被之前坐在裝甲車上的人掀了起來,正正砸向停在一邊的馬爾巴士,掀翻他的人穩穩當當坐在一臺機甲中,那機甲踢腿的動作還未收回。
“機甲這種東西,要有人坐在裏面才能活過來不是嗎?”黑袍人低聲笑道,他趁着希利爾分神的那刻蹿到一根風蝕柱後,黃沙将希利爾圍得密不透風。
那邊的巴爾讓了一下,接着身形拔高,手持粒子炮朝追過來的機甲開火。
巴爾和希利爾的精神鏈接已經斷開,尤諾本想着“商議”一番,誰知巴爾二話沒說就将神經觸手伸過來。
“尤諾元帥,請求神經接駁。”
“嗯。”
叮囑瑪麗站穩扶好後,尤諾坐進駕駛座裏。旁邊的馬爾巴士重新站起來,順便接通了和巴爾的通訊。
雷狼踏着風雲而來,屁股後追着一輛裝甲車和一臺機甲,他怒吼一聲将雷電招下,正中裝甲車,卻被外面的防禦罩給吸收了去。
裝甲車後排的那人從座位上站起,舉起重裝武器對準正在下落的雷狼。
尤諾操縱巴爾閃到裏澤身前,張開防禦罩的同時馬爾巴士向地面的裝甲車開了一炮。
“和一臺無人機甲、一條狗搭檔就想對付我們,不愧是尤諾元帥。”裝甲車後座的那人吹了聲口哨,“也不愧是,一直以來我們的榜樣啊!”
“他們還有一個人呢?”尤諾沒有理會對方的挑釁,轉動視角察看藏起來了的那人。
裏澤嗷了一聲,反身朝後奔去,那個消失的人正好出現在他們身後,駕駛着一臺白色的、小巧的機甲。
敏捷型的,用來對付喜歡天上地下到處亂竄的雷狼再合适不過。
“他們四個恐怕和我們一樣,是被銀河團訓練出來的,能被帶出來執行這樣的任務,身手肯定不簡單。”瑪麗站在尤諾身後說道。
确實如此,敢坐在裝甲車上和兩臺機甲互怼的瘋子,要麽就是不想活了,要麽就是身後好得令人頭疼。
馬爾巴士和敵方的機甲糾纏在一起,尤諾讓巴爾雙手化成長刀,矮身一蹲向正朝着自己開來的裝甲車劃去,生生把裝甲車劈成兩半。
駕駛座和後座上的人紛紛跳車,各自後退,召喚出機甲坐進駕駛艙中。
“閣下,我覺得你好像做了一件錯事!”馬爾巴士驚呼。
“閉嘴。”尤諾沉聲道。
兩臺機甲的圍攻讓他更加頭疼,剎那間他甚至有過啓動自爆系統同歸于盡的想法。但瑪麗仍在他身後,裏澤還在那邊對付白色機甲,還有幾乎快要看不見身影的希利爾……
尤諾甩了甩頭發,集中注意。
對方兩人防得滴水不漏,偶爾一擊打中,另外一個必對他進行還擊,漸漸逼得尤諾不得不轉攻為守,防禦罩幾乎要消磨殆盡。
操作臺前尤諾汗如雨下,面色慘白如紙,瑪麗急急跑過來,将一瓶藥劑遞到他唇邊。
瑪麗帶着哭腔,“這樣不行,你不能再消耗下去了,你會死的……”
尤諾根本沒空喝這瓶藥劑,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緊屏幕,手快得只能看見殘影,“我不這樣,我們都會死。”
“瑪麗,振作起來。”他又說了一句。
年輕的女士擦了一把眼淚,她在空間鈕中翻找出一根吸管,将藥劑瓶口打開插上吸管後再度遞到尤諾唇邊,“喝下去,喝下去。”
尤諾照做了。
然後他看見白光自對方的炮口噴出,自己駕駛的機甲在沒有收到指令的情況下開始後撤,巴爾的警告聲響天徹地:“元帥,最後一層防禦罩磨損已達百分之九十,對方中子光束無法全部防禦!”
瑪麗的表情變得驚恐,接着她擠進操作臺和駕駛座之間的空隙,把尤諾按在自己懷中。
一切都成了慢動作,他看見白光淹沒頭頂,然後撞入一片黑暗,按住他的那雙手如此溫暖,以至于他的心底如此冰冷。
巴爾顫抖着後退兩步,終是穩住身形,而另一邊,希利爾跳進巴爾的駕駛艙中,沖那兩臺機甲猛烈開火。
遛着白色機甲和黑袍人的裏澤有些支撐不住,急吼吼地蹿回來找希利爾和尤諾求助。
巴爾自主動起來,擡起炮口替裏澤斷後。
尤諾有些耳鳴,他擡手碰了一下瑪麗的背,碰到了一大片濕熱粘稠的液體。
是血。
“瑪麗?”他推了推身上的人。
沒有半點回應,甚至是那只捂在他腦袋上的手也垂了下去。
“瑪麗……”尤諾聲音顫抖。
“元帥,瑪麗小姐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巴爾道。
沉默片刻,尤諾抽出被瑪麗壓着的手,覆蓋在自己眼睛上。
“老師。”希利爾的聲音透過通訊器傳來,“我們沒有時間用來悲傷。”
手掌之下的睫毛顫了顫。
“等結束之後……再哭吧。”
他聽見希利爾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然後那邊傳來的只剩敲擊按鍵的聲音。尤諾眨了眨眼,移開手掌,他抱着瑪麗站起,打開救生艙将這個女醫生放進去。
“元帥,她已經……”
“閉嘴。”
駕駛艙本被炸開了一口豁口,巴爾将身形縮小了幾分,勻出一些材料将口子堵上,然而噴灑在操作臺上的血跡和外殼碎片依舊存在着,碎片拂去後血跡跟着漫開,大半個臺面被染紅,尤諾毫不在意,直接伸手按上去。
馬爾巴士的防禦罩也消耗到只剩一層,不過對面的也沒好到哪去。
然而他們有四臺機甲,還有個半神族。
這場戰鬥打了很久,從日出到日上中天,對方四臺機甲中的兩臺彈藥耗盡,而尤諾和希利爾這邊只剩下一發粒子炮彈。
雷狼再度招來雷電,直直劈在那兩臺彈盡糧絕的機甲後頸,而黑袍人掀起漫天沙塵,沙彙聚成手,拖拽着巴爾跪倒在地,接着對着駕駛艙就是一拳。
“開門,讓我出去。”
震蕩之中,尤諾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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