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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冬天就這樣不期而至。
林霧和顧琉璃的訂婚宴設在平安夜這天,雙方家長和商界內、文化界內關系都不錯的親友們出席,只在酒店裏設了一桌,簡簡單單地吃個飯告知一下。
這頓飯吃得算得上其樂融融,飯局結束,顧琉璃正式成為林霧的未婚妻,兩個人牽着手在門口送走了賓客,蘇小婉上了車,看見林霧站着,點燃了一支煙。
車窗搖下來:“都訂婚的人了,能不能少抽點?”
林霧呼出一口煙霧:“嗯嗯。”
顧琉璃牽着林霧的手:“阿姨,我會勸她戒煙的。”
蘇小婉說了句好,又瞪了一眼林霧,車子開走了。
林宜把車開過來,顧琉璃和林霧上了車。
“送顧小姐回家。”
顧琉璃拍了林霧一下,不是很高興的樣子:“說好的,今晚要去你那住的。”
“不急,下次吧。”林霧說。
“林霧,你還記得我們已經訂婚了麽?為什麽還不可以住在一起?”
“你還小。”
顧琉璃氣死:“小什麽啊!哪裏小!”
林宜把車開到了顧琉璃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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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琉璃不想下車,她仰着頭,要林霧親她。
林霧便親了她,顧琉璃覺得不滿意,林霧便仔細地吻,細密的聲音溢出來,坐在駕駛座的林宜垂眸聽着。
顧琉璃滿意了,軟軟地撒了會嬌,拉開車門下了車。
林宜發動汽車,從後視鏡看了眼林霧。
林霧看向車窗外,神情冷淡。
林宜不受控制,開口問:“小姐,你幸福麽?”
林霧:“嗯?”
林宜沒說話。
林霧繼續看着車窗外。
以為不會再回應的林宜聽見她的小姐說:“應該會幸福吧。”
林宜抿唇,把車開回了住處。
林宜會送林霧上樓,今天也不例外,打開房門,就見昨天明明收拾得還比較幹淨的房間又堆了不少酒瓶,煙灰缸裏煙頭滿了,于是皺着眉打電話問阿姨怎麽沒來收拾。
林霧攔住她:“來過了,不用生氣。”
來過了,也就是說這些是在阿姨走後,她又搞的。
林宜去開了窗,又去收拾了垃圾,林霧陷在躺椅裏,手機裏毫不避諱地放着語音。
“來玩呀小林總,怎麽訂了婚就不管我們死活了呀。”一個女人的聲音。
“聽說你訂婚了,恭喜呀。”另一個女人的聲音。
“訂婚了不是更刺激……”第三個女人的聲音。
林宜:……
她收拾完那些垃圾,林宜該離開了。
林霧躺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一點點地刷手機,林宜莫名地覺得,她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殼子。
也許她的靈魂以後又會被形形色色的女人填滿。
林宜知道,林霧不幸福。但她不希望林霧去找程若晚,無論是替林霧着想,還是替程若晚着想,現在這樣對她們兩個都好。
林宜帶着垃圾離開了。
過了聖誕,馬上就是元旦,也就是陽歷的年關。
林宜從來沒想過偶遇這種事會出現在她身上,但她就是遇見了,在替林霧采買些她的生活必須品的路上,她路過了一家餐廳。
餐廳的玻璃窗下,她看見了王夢。
王夢就是當年用小刀去劃林輝墓碑的那個女人。
而她的對面,坐着的女人穿得嚴實,除非十分熟悉的人,否則很難認出她來。
她是程若晚。
林宜在門外駐足,她遲疑着,無論是腳步還是心。
最終她選擇不去打擾她們,采購之後回到林霧的家裏,把冰箱和儲物櫃都填滿,林霧在書房寫論文。
她的手機一直在震動,她不想接,把手機扣在桌面上。
林宜猜,可能是顧琉璃,她不止一次看見林霧在工作的時候不接顧琉璃的電話。
林宜有些不合時宜地想,林霧有沒有不接程若晚的電話過?
應該沒有,因為程若晚很少打電話。
林宜回過神來,覺得自己似乎站得太久,便要離開,林霧卻突然開口:
“程若晚是不是回來了。”
林宜腳步一頓。
“我查找這點東西,還是蠻容易。”林霧摘下眼鏡,瞧着林宜:“沒告訴我?”
“您已經訂婚了,我以為您不想了解不相幹的人。”林宜平靜地說。
林霧沒說話。
見她不再說話,林宜便要再離開。
“我之前是不是讓你調查什麽東西。”林霧突然說。
林宜的腳步一頓。
“和我爸有關的,她的墓碑被人劃了那件事,都這麽久了,也沒調查完麽?”
林宜問:“這件事牽扯了很多事,調查有些廢時。”
“那現在調查清楚了麽,你以前辦事也沒有這樣不靠譜,我不問,你就不說了?”
林宜卻忽然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小姐為何突然想起這件事。”
“林宜,你最近倒是挺有自己的主意的。”
“只是好奇,之前向您彙報,您都不太在意,加上事情确實還沒有調查徹底。”
“既然訂過婚了,下一步就是去結婚,總是應該給我爸一個交代,和他有關的事情也該都塵埃落定。”
林宜點頭:“是。”
見她又不說話,林霧終于來了火氣:“所以呢,什麽都不打算給我麽?你最近很奇怪。”
林宜說:“我給您整理好,要電子版,還是紙質版?”
“都要。”
林宜離開了林霧家,站在有些淩冽的北方冬夜,呼出一口白色霧氣。
她想到了玻璃窗後面的王夢。
王夢看上去很開心,她似乎也有了新的生活。
而,新的生活,便是什麽都沒發生過麽?
還有程若晚。
程若晚。
林宜忽然用指甲扣緊自己的手指,她後知後覺,後悔爬升上她的脊背。
她憑什麽要替故事裏的主角們定下她們的人生軌跡,她又不是寫書的那個人。
有人受到了實打實的、甚至難以治愈的傷害,而林霧,從頭到尾都被埋在鼓裏,她像是什麽都不懂的撒潑打滾的小孩子,肆意地胡鬧,所有人都給予她寵溺和包容,但她又并不快樂。
林宜忽然覺得不應該,她從很早之前就不應該這樣,她有什麽權利在調查請事情真相的時候,還要打着為林霧好的旗號替林霧做決定。
林霧應該知道,她甚至早該知道。知道了之後林宜問心無愧,林霧想怎麽做是她的事。
再說得直接一點,有些人的痛苦,應該有人買單。
林霧最近經常會愣神,頻繁地想起從前,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紀大了,還是因為真就和一個人定了下來,人生馬上要進行下一階段,更可怕的是,她本來就沒想過自己有和除了程若晚之外的人“定下來”的可能。
事情在往不受她控制的方向進行,她心裏存着怒氣,不知道向誰發,發出去又顯得她不懂人情世故,偏執得像個神經病。
所以她接受了現實,為了填補随時從毛孔裏生出來的怒氣,她選擇找一段新的,安穩的,足以讓她死心塌地的關系。
之前有人到中年的朋友講過,人這一輩子就那麽回事,和誰過都一樣的。她本以為作為同性戀,不需要感受這種中年人的無奈。
現在說這些是無奈又顯得她太不負責,太矯情,于是她只能什麽都不想,要麽寫書,要麽鍛煉,要麽放空,每天跟顧琉璃打電話聊幾句,出去吃個飯,給她買點她喜歡的禮物,無聊的時候看上誰,就搞搞豔遇,日子就這樣過,也許之後的幾十年都會這樣過。
今天的課在傍晚最後一節,她寫了一天書,三點驅車到寧大,上課,為期末考試劃重點,答疑,收學生的小紙條。
又來一批新的大一學生,一屆比一屆膽子大。
上完課,冬天的天色已經黑了,林霧的手機傳來提示音,郵箱裏收到來自林宜的郵件,是一個壓縮包,蠻占內存的。
林霧吐槽林宜不會裝了幾部小電影放進去吧。
她晚上要跟顧琉璃出去吃飯,坐進車裏,她不急着走,跟顧琉璃說了堵車,點開郵件随便看一眼。
顧琉璃已經收拾好了,她發了微信給林霧,沒有得到回應。
顧琉璃打了電話過去。
對方接得倒是快。
“我好了,你什麽時候出發可以告訴我呀。”顧琉璃說。
林霧沒有說話,呼吸聲夾雜着電流傳過來。
“姐姐,你怎麽了?不舒服嗎?”顧琉璃的聲音有點着急。
“沒事。”林霧的嗓子像是夾了砂紙一樣啞,甚至還有點抖:
“晚上臨時有事,去不了了,對不起,我給你轉錢,你和朋友出去吃。”
電話挂掉。
林宜來到林霧家裏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個眼珠通紅的女人。
林宜在林霧的家裏呆了兩個小時,而後兩個人出了門,林宜開車直接去林氏集團總部。
蘇小婉還在工作。
林霧第一次沒帶好臉色來找她的母親,就連敲門聲都顯得心浮氣躁。
所以蘇小婉看她一眼,一邊簽文件,一邊說:“說過了嘛,不論遇到什麽事,做人要穩。”
“你忙完了麽?”
“還有幾個文件沒看。”
“別看了。”
林霧站到母親的辦公桌前,死死地盯着蘇小婉:“我有個事情想要問你。”
蘇小婉看着林霧的眼睛,把文件夾合上,向後靠在辦公椅裏:“你說。”
“我爸。”林霧的喉嚨上下滾動一下:“幹的一些事,你清楚麽?”
蘇小婉沒說話。
母女兩個從來沒有如此沉默過。
林霧忽然覺得一陣眩暈,她站起身,左右轉了半圈,舉起旁邊櫃子裏的“優秀企業家”水晶獎杯,就要往蘇小婉的辦公桌砸。
“林霧!”蘇小婉喝止她。
林霧沒管,一聲巨響。
實木的辦公桌被砸出一個坑,水晶獎杯四分五裂。
蘇小婉看着林霧,等她稍微冷靜一點才開口:“有勁的話,你應該去砸你爸的墓碑。”
林霧像個被困住的獅子,吼道:“我不光砸墓碑,我還要挖他的墳!”
她接着就要往外沖,走到門口,硬生生停下。
“我為他是我血緣上的父親而恥辱。他教我,人要講道德,有三觀,有底線,要善良。他做到什麽了??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罪犯。用體力壓迫女性,用強權壓迫受害者求告無門,光我知道的被他威逼利誘的女生就有20多個,他還,朝身邊的人下手是麽?他——”
林霧的聲音梗在喉嚨裏,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朝程若晚下手是麽?!他收養她,就為了做這種事是麽?!他還是人麽?!他就是一個畜生!!而我是畜生生的!!而你!什麽都知道,但是你不管!!我們一家都是惡人,我不光是惡人,我還是個傻子!!”
這本作者的确是在雷區蹦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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