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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程若晚來到林家,也是在這樣一個冬天。

她從小也是被捧着長大的小公主,父母在年輕時從外地進京,在商業上也算小有所成,程若晚從小就學鋼琴,後來又自學了小提琴,大部分樂器她都會一些,喜歡畫畫,喜歡看書,是一個善良溫柔的漂亮女孩子。

她學習也一直不錯,雖然父母也想讓她去國外讀書,但從她高中後期,父母生意的資金流就出了點問題,她安慰父母,不要花錢出國了,她的成績在國內也能讀很好的學校。

于是踏踏實實地考了大學,進入殿堂級高等學府後的第二年,父母因為生意失敗破産背負巨額欠債,就算把家裏的錢全刮走,也還要程若晚還幾十年那種金額。

等程若晚接到消息趕到醫院時,兩位已經因車禍不治身亡。

說不清他們到底是自殺還是意外,父母并能給程若晚留下任何遺産,所以人走債消,程若晚名下有一套門市供她在京城立足。

雖然已經成年,但還在讀書,父親生前的好友林輝便主動站出來,讓程若晚住在他家,他們夫妻二人照顧幫襯她,直到她大學畢業找到工作,也算幫了老友最後一次。

這也是林霧在見到程若晚之前了解到的與她有關的一切。

林霧是在程若晚住到林家第二年回來的,她從高中就在國外讀,後因對中國歷史産生興趣,才要回國念書,她回到林家時,程若晚讀到大四,林霧轉到同一所學校讀大一,成為了程若晚的學妹。

當時她對于這個突然出現的“姐姐”沒什麽好臉色,從小被嬌慣長大的獨生子女總會有點地盤被搶的危機感,後來她便永遠都記得見程若晚的第一面,慢慢地一顆心思都挂在她身上。

她從未想過那種完全不可能的可能,比如,程若晚為什麽在家裏沒有鎖門就洗澡,為什麽洗完澡只裹着浴巾出門。

她曾經惡毒地想,因為程若晚這個人就愛勾引人。

她現在很後悔。

她在這件事裏到底受了多大的傷害,林霧一點都不敢細想,那些在林霧根本都不認識程若晚的夜裏,她是否因為本就寄人籬下,又被父親的禽獸好友侵犯而心生絕望。

在林宜的海量調查報告中,程若晚整理收集了林輝的罪證,她聯絡到很多被林輝染指過的女生,一個個地勸說,這種秘密的調查和反抗行為在地下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其中一個女孩忍耐不住,拿着罪證跑去警察局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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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輝被帶走調查,過不多久就被放出來,理由是證據不足。

錄像并不是原始錄像,原始設備早被林輝發現并銷毀掉了,備份錄像不足以作為直接證據。林輝十分小心謹慎,時間跨度大,其他相關物證也沒有太多參考價值,導致最後只剩下女孩們的口供。只有口供又無法成為定罪的依據。

作為本地知名的大企業家,林輝甚至直接說有些女孩是看上他的錢自願的,錢給不夠了又說是強jian。

那個告發他的女孩親眼看見警察與林輝有說有笑地送他離開,林輝在臨走前又飽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女孩回去之後就喝了藥,好在家人發現送醫得早,而女孩終究也沒有喝太致命的東西,洗了胃,停了半年課,算是恢複了生活,然後遠離京城,去過自己的生活了。

這便是林宜的調查報告的結尾,之後程若晚和之前的某些女孩還有聯系,包括王夢。林宜找王夢談過,王夢不介意林宜來找她,她甚至很開心,跟林宜講了一個下午,因為林輝死了,他死有餘辜。

“也許他沒有犯死罪,但他就是活該,因為他沒有為他的罪惡付出代價。但他死了也不解恨,我想要他的罪惡公開,但這又不可能,立不了案。而且真公開了,也不知道被唾棄的是他還是我們這些受害的女孩,這世道就是這樣的,只因為性別是女,在這種事情上永遠被凝視,哪怕我們一點錯都沒有。”

“所以,死了活該,死了最好。”

“你恨林家的其他人麽?”

“當然恨,她們是冷漠的幫兇,我知道冤有頭債有主,他老婆估計也是管不了,要不然誰能願意自己老公是個強奸犯,他女兒我不熟。因為出了小趙的事,我們都知道走正常途徑治不了林輝了,後來就聽說程若晚和他女兒走得近,我勸過程若晚,就算我不能拿他家裏人怎麽樣,我也不可能和他家的人有任何瓜葛和好臉色,程若晚是帶着目的的,我怕她把自己賠進去。”

“別的不說,我會感謝程若晚一輩子,她現在火了,我很高興。”

業內傳聞,這次是勁爆級大瓜。

林霧把她親爹林輝的墳刨了。

【林氏集團要完蛋了。】

【蘇小婉還在,完不了,林霧本來就是個纨绔,她和林氏集團又沒有關系。】

【她這次又發什麽瘋?】

【不知道,聽說刨了墳就出國了,蘇小婉那邊沒有變化,照常上班。】

【不會神經出問題了吧,不是剛訂婚麽,顧家沒想退婚的事?】

【沒聽說,似乎也鬧了,林霧和顧家那個小姑娘。】

【一手好牌打稀爛,別人家的孩子只是纨绔不着調,她是腦子有問題。】

林霧在車上驚醒,向外看去,這裏是北歐的一處人跡罕至的公路,車輛還在路上輕微颠簸。

遠處是常年積雪的山,似乎能聽見刮着車窗的北風。

她深吸一口氣。

程若晚之前有點事回了國,然後又馬上返回國外。京城是林霧的地界,還是盡量別惹不必要的麻煩。

拍攝地點在北歐一個很小的小鎮,是導演多年前采風時魂牽夢萦的一個世外桃源,程若晚這次要扮演一個郁郁不得志的作家,她這半年都直接住在湖邊的小木屋裏,和劇組找來的狗住在一起,自己劈柴,燒飯,每天讀書,在湖邊散步,聯系國內的作家們,在他們不忙的時候和他們視頻,觀察他們寫作時的樣子。

然後她找到導演,說:“理想是美好的,那些老師們寫作的時候一個個縮頭縮腦,跷二郎腿的,撓頭的,噘嘴瞪眼的,看上去都有些猥瑣,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那種氣質才女的樣子。”

導演:“那就按真實的來。”

再過月餘,導演去看她,就看見了一個過得很是粗糙的女人,抱着柴火添到爐子裏,然後縮着脖子在電腦前打字。

“你拍完這部戲肯定不是花瓶了。”導演誇她:“因為不好看了。”

程若晚由衷地朝他笑:“我謝謝您。”

程若晚在這裏住得格外習慣,等到導演再次來找她,她已經寫好了幾萬字的讀書筆記和表演大綱,并且正充滿興趣地想要跟導演說,她有點想離開一個月,去實地拜訪作家和圖書編輯們,她覺得在視頻上看太過片面。

導演對她的想法表示贊許,同時說了他此來的目的:

“有個女人過來找你。”

程若晚楞了一下,問:“在哪兒?”

“我記得你吩咐的,有人找你就說你出去采風,所以她回去了,她是昨天來的,我昨天實在是忙,忘了,她今天又來,很煩人,問我你去哪了,很執着的樣子。”

程若晚無話可說。

導演搬個小板凳坐在火爐旁,兩只小眼睛冒着精光:“怎麽回事,你在躲她?講講呗?”

程若晚:……

這位導演年紀不到40,稱得上才華橫溢,精力旺盛,想法很多,且喜愛一切八卦。

是的,他和張園園是好朋友。

如果不是張園園,程若晚也不會這麽容易就得到這個角色。

程若晚:“總結來講,一段不該有的孽緣。”

導演哇一聲:“我就說,她看上去,就和你有點配的樣子。”

“哪裏配。”程若晚覺得離譜。

“一種感覺。那個人看上去有些挫敗,好像很小心,她衣着講究,舉止也有些傲氣在,應該是家世不錯的女人,她做了對不起你的事麽?”

“嗯,做了不少,所以我打定主意要與她割席,她都已經也不找我了,為什麽又要來。”

火爐噼啪着燒着柴火,程若晚給導演泡着來自京城的張一元茉莉花茶。

導演嘿了一聲,美滋滋地啜一口,看着窗外快要開化的漂亮湖水。

“你這兒真不錯,我都想來了。”

“還得謝謝您,我也不是很想走。”

“拍完在這兒租個房,一個月也沒多少錢,比京城便宜太多。”

程若晚真的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落在導演眼裏,就是恰到好處的理性溫柔,加上一點肆無忌憚的野性,與他想象中的主角有七八分像了。

導演很是高興,又喝一口茶:“你想怎麽處理那個人?”

“幫我拒絕她吧,我和她沒有可能,希望她早點頭腦清醒,回去就好了。”

“好。”

導演回去了一周,又來。

“沒辦法,她天天來,最近幾天幹脆搬了個凳子在我旁邊,我找保安把她扔出去,她那邊的保安比我這邊的還壯。昨天差點跟她那邊的人打起來,你知道歐洲這邊的,警察就過來了,畢竟我們在別人的底盤,我又不敢太過分。”

程若晚睜着一雙純潔又無辜的眼神看着導演。

導演喝掉一大杯張一元,嘆口氣:“算了,我再擋她,能擋多久擋多久。”

程若晚:“她挺有錢的,你可以騙她給劇組買東西。”

“算了,這種人不能沾,我看着是個犟牛,萬一用點她的東西,她總記着,萬一也像現在這樣漂洋過海來找。”

導演走了。

又過一周,導演又來。

程若晚十分無奈:“她還沒走?”

導演比她還無奈:“她買了一幢鎮上的房子,每天到劇組報道,成了劇組的常駐人口,我先強調,我可沒管她要東西,她一個勁給劇組加餐,搞得大夥劇組餐都不想吃了,她買來的東西還都貴,昨天更過分,她帶來一個國內的廚子,在劇組的後面支起了竈臺,炒出來的菜那個香啊……”

程若晚斂着眉眼給他倒茶:“然後呢?”

導演咂咂嘴,又喝了一口茉莉花茶,忍住想要把茶葉吐出來的老派習慣,清清嗓子:“沒有然後,就是說,現在劇組已經在用她帶來的廚子做飯了,實在沒辦法,之前我們吃的都是冷食,劇組都饞瘋了,我也不能惹衆怒。”

程若晚:“哦。”

導演有點不好意思:“反正你也不在拍戲現場,還好,還好。”

程若晚:“我的吸粉不可以去別的地方拍麽?就非得在那個鎮上拍?”

導演:“我們挪地方,她也跟着挪地方的。”

程若晚不說話。

導演哄騙:“沒事,你不是要回國實地走訪嘛,她在這邊待一陣,就該回去了,她不上班的麽?”

程若晚收拾好行李連夜去了機場,腳步飛快且暢通無阻,坐到飛機上她松了一口氣。

她的目的地是滬城。

她抵達之後入住酒店,一切都相安無事,翌日去拜訪了一位女作家,兩個人在滬城的咖啡店相談甚歡,程若晚甚至也有種想要當作家的沖動。

“不過,沒有天賦。”程若晚笑着道。

“寫作是不挑人的呀,你想開始寫東西的話,任何年紀,任何地點,打開電腦,甚至拿一支筆,誰都可以成為作家。”這位衣着十分有民國氣息的女作家笑意盈盈地道。

程若晚在心裏記下這種沖動。她最近的沖動太多,這說明她的生活已經有了更多可能。

她很享受現在的生活,她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并且已經可以去嘗試更多生命的可能性,她本來就想要做自由自在的人,不重錢,不重欲,只圖個內心滿足。

如果不是回到酒店的時候,在門口看見林霧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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