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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之後那些場路演倒是再見不到林霧了，梁鳥說她很忙，很快就參與了公司的主要業務，蘇小婉也在把她當絕對的繼承人培養。

“都說她是浪子回頭，以前不進企業不務正業也就算了，後來告親爹挖祖墳，精神狀态堪憂，她進集團股東們大部分都反對的，還好蘇小婉力保，現在林氏集團也有點動蕩，林霧得盡快證明自己，這種大集團要想平穩發展，必須平衡股東的能力，可不是太子女的身份就能擺平一切的。”

在陳青家裏的私人聚會，幾個女人喝着紅酒，天南海北地聊八卦。

“其實我倒覺得她一個富二代，能當大學教授本身就很優秀了，雖然刨祖墳這種事實在太離經叛道，但她爹真是畜生。”

“是老畜生，不過我陰謀論一下，她這樣就沒人叫她小畜生了。”

“這種肮髒事禍不及家人吧。”

“我就不信她家裏人不知道林輝在外邊幹什麽，起碼蘇小婉一定知道。”

在場的沒人知道程若晚和林霧的舊事，所以說起這些事來沒有顧忌，程若晚在旁邊眉目平淡地聽着，也全當這事與她沒有關系。

“總之晚晚，強奸犯的女兒，離她越遠越好。”張園園表态。

“以老畜生的地位身份，在外面養幾個都無所謂，非要搞強迫，轉盯女大學生，小心他女兒也有類似反社會人格。”

“這樣一看她确實很霸道，從來不顧別人死活。”

陳青唱了一下反調：“我倒是覺得林霧還不錯。”

衆人痛心疾首：“你是被資本腐蝕了頭腦。”

“資本家都只看投資回報，別的資本家看不上我的電影，就她給我投錢，我當然感謝她。她這個人不适合當對象，做合作夥伴倒是靠譜得多。”

張園園忽然賤兮兮：“你猜她為什麽要和你合作，還給你添錢補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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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青茫然：“為什麽？”

程若晚：“張園園你最好……”

張園園：“一開始是為了她，大家都知道，那後來又是為了什麽。程若晚，你可別說她還想和你複合。”

程若晚到底是沒攔住這位姐，無奈地喝口酒：“複合不了一點。”

梁鳥：“別說這麽吓人的事，我們家藝人剛出虎口，按林霧那霸道勁，再跟她簽個合約，還不知道哪年能脫身。”

“想什麽脫身，就不脫身了呗。”

衆人呵斥：“你瘋了！”

張園園瘋不瘋程若晚不知道，程若晚保證自己不瘋就行。

電影上映兩周就開始爆冷，想也知道如果不是林霧後續增加了投資，上映都困難的一部業內根本不看好的，演員轉型當導演的處女作，在前期也并沒有什麽宣傳，沒有人看好這部片子。影片點映時也毫無水花，出席的影評人都不多（陳青也沒錢請），等到正式上映第一周，忽然就有了點口碑，第二周出現了自來水到處安利，被人說是水軍，第三周口碑持續發酵，論壇開始有貼，之後便一路逆襲，上映一個月票房破5億，陳青終于開始賺錢了。

一開始別人都勸她，處女作，拍一部現代小言情，投資少，回報高，賠也賠不多少，拍電影本就很容易賠錢，但她有些執着地喜歡這個原著，說如果不是這本小說，她也不會當導演。

總之，一切都超出她的預期，她很高興，要辦慶功宴。

随着電影大火，除了陳青的名字被反複提及，男女主雖然演得也不錯，但讓人印象特別深刻的還是出場總計十分鐘的女配成小花。

蟄伏了快兩年的程若晚再次名聲大噪，她現在已經33歲，過了小花的年紀，似乎也不再追求什麽流量，能在一部前期并沒有多少宣傳的電影中只出演一個鑲邊配角，在此之前被很多人嘲諷說她擠不進電影圈子，如今看來原來是有眼光，有規劃的一個演員。

成小花這個角色注定沒有什麽好下場，她死得也很慘，是電影最終的高潮之前的一個大淚點。成小花是一個苦命人，被人欺辱，折磨，诋毀，最終死于非命，雖然她很傲氣，聰明，處事圓滑，甚至想出了萬全的脫身辦法，卻還是擰不過時代的洪流，被人作為替死鬼推到愚昧的民衆之中，亂棍打死。不少人在持續讨論成小花的角色意義，還有人說，程若晚本人就和這個角色有些重合，她傳說中未經證實的緋聞很多，這些緋聞導致程若晚在大衆印象裏似乎總是随便的，桃花衆多的，男女關系混亂的，名聲狼藉的。卻沒人去在乎故事裏的男人是誰，或者是否程若晚只是被某些男人脅迫或占些便宜。人們只喜歡議論并把罪責推給故事裏的女性已經成為約定俗成的事情。

女性的客體性大概來自于男權社會，女性一直作為男性的附屬，甚至是私有資産。古時妻子可作為物件或資産，送人或發賣，自古以來，只要是戰争就伴随着強暴，女人和牲畜一樣供人随意處理。王朝更疊是妖妃禍國，丈夫出軌是小三勾引。不止男性這樣想，大部分女性也這樣想。電影把成小花的人生赤裸裸地擺給觀衆看，她只想求生，是男人和強權逼着她委身，哪怕她十分聰明地逃脫了禁锢，也逃不開扣在她身上的髒水，逃不開民衆的口誅筆伐。她明明什麽都沒做錯，強權占她都便宜又逼着她死。

故事是有時代性的，那如今又好到哪裏去呢？很多被xing侵的女孩不敢報案，報案了也常常以為證據不足而無法受理，且事情宣揚出去，被辱罵嘲諷的往往也是女孩，就算證據足夠，罪犯被判了刑，幾年也就出來了，還有不少放狠話讓女孩等着，女孩往往會帶着一生的陰影活下去，或者活不下去。

女性不敢走夜路，獨居更要謹小慎微，無論穿什麽衣服出門都有可能出問題，只是和朋友在店裏吃飯都有可能被男人當場拖走。這些東西放到網上，總有人第一時間跑來說，是這個女人穿的太少了，是女人對不起那男的，是女人怎麽怎麽樣……

都是女人的錯，也可以說都是弱者的錯，充滿了既得利益者高傲的強詞奪理。而女性作為一種本質的“性資源”、“生育資源”、只堪堪因為時代進步擺脫了一部分客體化定義的人類，因為越來越意識到自己的性別帶來的并不公平的客體身份，因而經常在網上跟另一部分網友産生争執，這種行為被稱為打拳。

成小花這個角色，無疑是更戲劇性地把女性的困境，以直白的、戲劇性的方式赤裸地扒給觀衆看。能跟成小花共情的人無盡唏噓，不能共情的既得利益者暗自慶幸，并以教育他人不要想多來掩蓋他們的慶幸。

随着電影的火爆，關于成小花悲劇命運的讨論越來越多，程若晚在電影裏的扮相又一直在短視頻平臺上轉來轉去，無數網紅加入仿妝大軍。她的舉手投足，一颦一笑，無一幕不在勾人，哪怕她瀕死前那肮髒、悲慘的一幕，她在爛泥裏渾身污垢地死去，她的美也是從骨子裏出來的，更顯得凄慘讓人可憐。

程若晚的熱度高到她難以理解的地步，她平時也是可以上街的，現在梁鳥勸她少去。她沒信，去樓下超市買啤酒，很快被人認出來。

梁鳥按着太陽穴：“姐姐，你怎麽不聽話？”

程若晚有點心虛：“只是合照了，也沒什麽。”

“他們知道你住在哪兒問題更大好麽！”

“那怎麽辦，我又沒錢換房子，好不容易快要還完房貸了。”程若晚可憐兮兮。

梁鳥的手指似乎都從手機裏伸出來戳她的腦殼：“網上由成小花讨論到單身女性面臨的困境你都沒看是吧，你一個單身女明星，叫人看見多危險你自己沒點數？”

程若晚無言以對。

當然，她是真沒錢換房子，梁鳥也沒想好租一個房子合适還是她繼續住在自己家合适，在這期間只能讓米元跟程若晚一起住着，起碼不算獨居。

雖然已經跑過了路演，但程若晚一次都沒認真地看完電影全場，所以她很想作為一個普通的觀衆，去電影院好好地看一看這部電影。

于是她讓米元挑了一個比較偏僻的電影院，午夜場，梁鳥不放心也跟着，于是三個女人摸着黑悄悄進了電影院，還抱着程若晚非要吃的爆米花和可樂。

梁鳥：“明天多加一小時有氧。”

程若晚朝她比個ok。

午夜場看電影的人很少，這一場也就不到十個人，程若晚坐下，小心地問梁鳥：“這麽看票房是不是有些乏力了。”

梁鳥翻白眼：“大姐，午夜場，不年不節的，誰大半夜跑來看電影。都快七億了，小青高興得發瘋，你一個鑲邊女配就別操心了哈。”

程若晚：好吧。

她們幾個慢慢看着電影，程若晚仔細地看過自己的表演，然後又小心地問梁鳥：“我演得還行吧。”

梁鳥：“想讓我表揚你就直說。”

她有些扭捏着，又去問米元：“我演的還行吧，我看自己看不客觀。”

米元：“姐，你知道我從一開始就崇拜你的，現在我只想求你別開除我，你在圈裏混多久我就跟你多久，這是真心話，當然我要工資。”

程若晚就還算滿意。

電影之前，梁鳥拍拍程若晚，三個人要在燈光亮起之前悄悄離場，程若晚低頭往外走的時候，忽然覺得場內幾個人的其中一個單獨坐着的，有點眼熟。

有一點像林霧。

她當然不會去求證，離開影院便一路坐着直梯離開商場，于是這點疑惑就存在心裏，慢慢地也就忘掉了。

坐在倒數第二排的女人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電影恰在此時結束，字幕滾動，排在第七位的是成小花程若晚六個字。

女人接通電話。

對面人生嘈雜，帶來夜場迷幻的快樂：“說好的來，又去哪兒了？”

“看個電影。”

“什麽破電影非得這個時候看，趕緊來趕緊來。”

女人挂掉電話，手心裏揉着票根，她太忙了，好不容易抽出一晚上的時間，商務酒席結束摸出手機來看，恰好找到附近的一家影院還在上映。

林霧生怕還沒來得急像觀衆一樣好好地看一場就下映了，還好今晚終于有了機會。

程若晚在大屏幕上，單純的美麗不足以形容，她就是成小花本人，林霧早就知道她那副樣子，一旦真的被很好的拍攝手法放到大屏幕，會多麽要人的命。

果然。

她摸出手機，從微信裏找到陳青，想要說點什麽，又覺得作為投資商，不應該說什麽，作為林霧更不應該說什麽。

她清清嗓子，這場電影看得她不太滿意，心裏卻癢，癢了一夜，好幾日都緩解不了。

遲到了遲到了，不好意思嘿嘿嘿